第二百六十七章 天降災禍

第二百六十七章 天降災禍

她說:「為社稷故,為蒼生故,陛下,放棄我。」

可他是那樣固執,固執的叫她忍不住失聲痛哭,他握住她的肩膀,強硬而悍然的將她拉到背後,他說:「你就是江山社稷!」

這一句話,曾經讓她捱過了無數漫長的寒夜,直到現在,他手心握住肩膀的溫度都彷彿還停留在肩膀上。

他愛她,在她輕描淡寫無情無愛的歲月里,第一次扣開了她心裏的那扇門,用盡全力,義無反顧。

可她天生情絲就有缺陷,什麼都無所謂,與他相遇的十年,終歸只有最難熬的那幾年,才堪堪通了情絲,給了他愛情。

只是那樣的愛情到底如蛛絲細雪,只在她心裏佔據了小小一隅,最終沉澱成記憶里最溫暖的燭火,慢慢變了質,成為她漫長歲月里一抹值得回味偏又不願回憶的過往。

溯洄鏡帶回來的,不止是那樣徹骨的寒冷,還有那沉澱成她內心最深處一抹濃墨重彩的人,那個人,那張臉,都重新鮮活起來。

她想,她終於不能再自欺欺人。

被她放在身邊的那個男鬼,在跟白唐沒半點相似后,她卻還是對他一如既往的縱容,不是因為什麼寵物,而是因為那張臉,那張曾給過她最初溫暖的臉。

那時她七情初生,到底還是懵懂,已分不清當時以為的「愛情」摻雜了多少水分。

那個以家國天下護她的人觸動了她的情絲,另一個人卻徹底催生出了那原本沒有的情絲,時過境遷,最初那個觸動她心房的人已成塵土,可另一個將她從絕境裏拉出來的人卻越來越鮮活的在心底紮根。

兩次,那個人都在她最絕望的時候伸手,用自己的手把她送上了光明的路,於是忍不住情根深種,情絲繫於他一身。

太久遠了,當年狼狽的樣子被她刻意淡忘,連同最初的那個人都被她壓在了心底,時至今日,才被一面同源而出的鏡子翻出來。

鮮血淋漓,觸目驚心,原本從未淡忘。

那刻意模糊的眉目,原來從未模糊,只被她珍而重之的藏在了內心更深處的地方,她把那些美好都給了那個小蘇毓秀。

卻把那個承載了那一段美好的小女孩流放在心裏的荒地里數千年。

可欠下的債,終歸要還,她曾辜負過的人,也終於以另一種形式出現在她身邊。

她清楚的知道美人不是他,哪怕長了同一張臉,他身上也沒那個人身上神佛驚懼的氣勢,他只沾了他一縷魂魄碎片。

那個人早消失在歷史長河裏,卻以這樣的方式回來看她,看她怎麼為當年的他們復仇。

她輕微的笑,笑容清寒如冬雪,含着森冷的毒,能凍裂四海八荒。

太陽終於露出了臉,一層層溫暖的光從高空撒下,落在臉上心上,她看見有單薄的鬼影站在那秘境山莊的入口,無聊擺弄着手機。

應該是在玩消消樂,畢竟她開闢出來的那個秘境能隔絕一切信號,人間的網絡信號實在不夠強,應當連不上。

美人的臉已經很鋒銳了,依稀與當年帶王冠、承一國之重的千古第一人一模一樣,

那人當年看奏摺時神情也這般肅穆,卻比眼前的男鬼多了一層沉重和威嚴。

果然是很像,她想,如果眉間沒有那一抹不耐煩,怕她都會錯認是故人魂歸。

美人似感覺到什麼一樣,忽然就將視線從手機上收了回來,朝着那大門外一瞅,頓時眼中一亮,繼而又將那股子熱絡強行收了回去,擺出一副隨意的面孔。

見蘇毓秀踏步入大門,就道:「大半夜的不睡美容覺,你又出去傷天害理了?可積點德吧,少作點孽。」

蘇毓秀斜他一眼,道:「知道我作孽,你還跟着我?」

美人道:「我得看着你少做點啊,誰知道什麼時候報應就來了,我得留下幫你收屍呢。」

蘇毓秀:「……」

……

跟蘇毓秀簡單的聊過之後,白唐越發的歸心似箭,他心裏惦記着自己的三個蠢鬼使,還有那個在地獄里作威作福的蠢貨龍,總覺着他不看着點,那幾個都不會照顧自己。

雖然他們家還有一位大家長,但那位大家長自己心裏都還有病,估計也不會好好照看那些傢伙……

向東早在白唐收了聚斂陰氣的神通時第一時間就鑽了回來,但進了屋子沒有五分鐘,連口熱茶都沒喝就又被白唐說了出去。

原因無他,白唐只告訴他蘇毓秀打算攻打天庭,向東當時就嚇的直哆嗦,還反覆確認了兩遍,直到白唐都有些不搭理他了,才又語無倫次的奔出了房子,嘴裏喃喃著要開會的名單,還被前院的門檻絆了一跤。

白唐倒是挺無所謂的,覺著蘇毓秀都要打天庭了,那向東說的那些在b市消失的大能力者也不用想,都是給蘇毓秀收攏去的。

似乎事情查都不用查就辦妥了,白唐例行公事一樣在外面畫了個尋魂追蹤符,就打算打道回府。

但他的符還在醞釀中,就被外面格外凄厲的哭喊聲拉回神志。

恰在這時,地面猛的震動了一下,就像什麼千鈞重的東西從高空墜地帶起的震動一樣。

白唐下意識就掠出了門,正看見一條巨大的尾巴在雲端擺動了下,消失不見。

他皺了下眉,心裏暗襯剛才他看見的那是什麼東西,看着那尾巴尖有點像是爬行綱蛇目類的動物,但身上有明顯的鱗片。

不知道是不是白湯圓的同類,或者是別的什麼之前從未見過的東西。

巷子口的女人哭聲凄厲,白唐也不知怎的,抬步就走了過去。

周圍已站着三三兩兩的人,全都面露哀戚,似是物傷其類,那女人眼淚鼻涕流了滿臉,懷裏抱着個鼻口都在吐血的孩子,哭的撕心裂肺。

「啊啊啊~」那女人一聲聲崩潰的尖叫,彷彿被壓上了最後一根稻草而倒地不能起的駱駝,她伸手去遮掩那孩子胸口上的傷口,那裏正汩汩流血,她的手已被染的腥紅一片,「救救我的孩子,誰來救救我的孩子!你救救他,你救救他!有沒有人能救救他啊,啊啊啊!」

她朝着周圍的人拚命求救,希望能從裏面找出一個救世主。

白唐看見了那男孩胸口下凹的弧度,那分明是內臟

都被壓碎,只剩下薄薄的一層皮連着上下兩部分身體,就算送去了醫院,也是活不了的。

「沒用的,你,你節哀吧……他心臟全碎了……只剩下一層皮了……」有人忍不住道。

「唉,天降災禍,節哀吧……」

那女人身邊還有很長一條尾巴橫過的痕迹,顯然是被某個高空墜物砸到。

「啊~」那女人凄厲的叫着,痛哭失聲。

白唐在一旁看着,突然就覺著胸口一陣憋悶,他伸手掏了掏口袋,想摸出一包紙巾來。

可到底沒有,他身上只有符紙,還都是畫過的。

那小男孩的鼻腔呼吸越來越急促,然後慢慢斷絕,他的母親緊緊抱着他,嚎啕不能自已。

白唐身形一動,就竄回了那四合小院,再一眨眼,人已半蹲在那女人身邊,將手上的一包紙巾遞了過去。

周圍的人已逐漸散去,地上的鮮血發出濃烈的腥味,男孩的屍體已經冰冷,靈魂也被那天來橫禍擊潰,什麼都沒剩下。

「剛剛應該砸到我……應該砸到我,為什麼不是我呢?」女人喃喃著,「為什麼不是我呢?」

白唐抿著唇,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那母親的神色漸漸麻木,半邊臉還沾着她懷中孩兒的血:「我想帶他去拜師的……世道變了,我想着他要安全的活着,得有點本事,我錯了嗎?」

她的眼神空洞的可怕,白唐忍不住答道:「沒有,你沒有錯。」

那女人道:「那誰錯了?為什麼他會死呢?為什麼會有那種東西從天上掉下來?」

白唐回答不出來。

「你神通廣大,你告訴我啊,」那女人用帶血的眼睛看着白唐,「神仙打架,為什麼要到地上來?為什麼要打死我兒子?他才八歲,他才八歲啊!」

聲漸嘶啞凄厲,恍若泣血。

白唐從她的質問里感受到了指責,他訥訥道:「這是……」

他想說「意外」,卻在開口的瞬間覺著這兩個字背負不起一位母親的追責,這兩個字太單薄,償還不了她孩子的性命。

那女人看着白唐,眼神從暗淡逐漸鋒銳,她說:「你們不是修道的嗎?不是很厲害嗎?不是能救世的嗎?為什麼這個世界還會這樣?我們奉公守法,一輩子省吃儉用的攢錢買房,憑什麼我們要遭受這樣的事?」

她問:「我們做錯什麼了嗎?」

白唐迎著那樣的目光,心裏莫名就有了一絲觸動。

那女人終於肯接過他手中的紙,她一點點的擦乾淨那個男孩的臉,輕柔的像對待一個珍寶。

又過了許久,那男孩的臉終於乾乾淨淨,她用力攬著男孩的身體,想把他抱起來,可男孩的上下兩截身體都只連着一層皮,皮受不住兩端的墜力,要斷。

白唐將一縷陰氣接了上去,那女人抱起男孩,腳步踉蹌了一下,白唐下意識伸手去扶。

她站穩了,身形柔弱又堅強,抱着她死去的兒子,側頭問他:「是不是因為弱小,所以死了也是倒霉?那些神啊鬼啊的,根本不會有人管,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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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燈載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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