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尋魂未果

正文 第七章 尋魂未果

正要用手機打車,卻見墨赦抬了抬手,一輛白色麵包車不知從哪個停車位慢慢開了過來,十分平穩的停在他們面前。

這輛車白唐看着很是眼熟,眼見墨赦已經繞道坐進了駕駛位,白唐才想起來,這就是栽了他兩回的那輛小破車啊,也沒多琢磨就坐了進去。

墨赦的開車技術一如既往的渣,還不等人坐穩,就嗖的飆了出去!

白唐的腦袋又被結結實實磕了一下,那雙桃花眼裏立馬就蓄滿了水汽,忍着疼先給自己系好安全帶,然後才轉身瞪着墨赦,怒喝道:「這是市區!交通安全你懂不懂?撞著人了怎麼辦!你給我慢點!」

墨赦瞥了眼白唐,冷聲道:「不會撞人,我速度也不快!」

所以,你就是在啟動的時候飈速是嗎?這是車有問題還是你技術有問題?!而且!為什麼每次都不等他繫上安全帶再開車?!

墨赦秀了一路的車技,秀的白唐淚眼汪汪,之前兩次為什麼會覺得這個人開車很平穩,甚至在他的車上睡覺?!這動不動就急轉彎、動不動就急剎車,動不動還超車,怕不是駕校都沒畢業?也不知道駕照有沒有拿到?生命好沒有保障!一點都不想去考地府公務員啊!

這次到圓滿殯儀館,白唐已經算熟門熟路,警衛也沒再叫老何來領人,便放了他倆進去。

到那安置唐的時候,墨赦的眉就不自覺的擰了起來,他在這裏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息。

那房子依舊陰沉沉的,白唐他們到的時候,有兩個人正抬了搬屍床出來,上面有一具用裹屍袋裹着的屍體,白唐下意識就覺著,這八成是老何實在受不了屍體的臭味,叫了人來要把那黃志成的屍體拉去火化,這會也不見老何在場,反正只是讓墨赦看一眼,只要拉開裹屍袋就好了。

他主意既定,也不耽擱,三兩步就奔了上去,扒著那抬屍床就聲淚俱下哭道:「不能燒啊,讓我再看我哥最後一眼!啊,哥你死的好慘啊!都是弟弟不好啊現在才來接你!」

墨赦:「......」

抬着屍體的搬屍工:「......」

剛走出來的老何:「......」

見那搬屍工停下來,白唐也不廢話,直接就拉開了那裹屍袋,還招呼墨赦道:「快來看,就看他的手!」說着就一把將那手給拎了出來。

墨赦:「......」

老何:「......」

老何:「白先生,這不是黃先生的遺體!」

白唐看了老何一眼,愣愣的低頭,只見自己拎起的那隻手泛著死白,除了手腕上有到細細的傷口,半點淤黑都沒見,也知道自己認錯了人,不由十分尷尬的站起來,向那兩名搬屍工道:「抱歉抱歉,認錯人了!」

那兩人也沒說什麼,合上裹屍袋,抬了屍體便走了,墨赦的目光也在那屍體上略停了停,跟着白唐他們就上了樓。

黃志成的屍體已經發出更濃郁的惡臭,老何還在絮叨著說今晚一定要燒掉屍體,黃太太給再多錢也不能放了,白唐隨口應着哄走了老何,視線就黏在了墨赦身上。

墨赦看到那屍體,心裏就認定必然是惡鬼作祟,這屍體周身穢氣極重,臉藏怨懟驚懼,即使現在魂魄已經不在,那股子憤怒恐懼的氣場還在,但凡在這屍體邊多站一會兒,輕則胸悶氣短運勢降低,重則出門不利非死即傷。

命不該絕,人為而逝,橫死之鬼,小禍!

墨赦從那黃志成頭上拔下了幾根頭髮,將那頭髮放在他右手背上的淤黑痕迹上,手在空中臨空幾筆,似在繪製什麼東西,畫成之後,他手指輕彈,便似有什麼東西落在了那幾根頭髮上。

白唐目光一刻不停的盯着墨赦,見他抬手畫符,眼神專註而沉着,透出冷靜銳利的光,那些遊動在墨赦指尖的白光仿似落在了他眼睛裏,匯成繁複瑰麗的圖案。

那些別人看起來莫名其妙的動作,白唐只覺就該那樣,不管是那個人的站姿、起手的角度、繁複的刻線還是那些在他指尖逸出的光,都是各在其位,他看見那道墨赦眨眼間便繪出的符在他指尖停了一瞬,便被墨赦彈了出去落在那黃志成的手背上。

光芒一閃,那手背上的三根頭髮便似活了一般,倏的站立起來,活物一般扭動着身子,蹦跳着就出了那冰櫃,落在地上。

白唐驚奇的眼珠都要掉下來,卻見那三根頭髮又輕飄飄的倒下了,就像被風吹倒的一樣。

白唐還沒來得及出口的稱讚立馬胎死腹中,又睜大眼睛看墨赦,只見那人又抬手,開始臨空繪符,白唐的瞳孔立馬幽深起來,兩隻瞳仁幾乎豎成一條線,神色專註。

四周有無形的風突的捲起,但也僅是讓兩人的衣服更貼近身體一點,什麼別的也沒有。

墨赦又看了那屍體一樣,將手伸進兜里細細摸索。

白唐也睜大了眼,好奇的看着他那看不出鼓起的口袋,默默在心裏琢磨他能摸出個什麼厲害東西。

卻見那人果然從褲兜里掏出來黑乎乎的東西,略眼熟。

白唐感覺自己又被震了一震,依著那老土的麵包車,這蘋果手機是從哪裏亂入來的?!那可是老貴老貴的蘋果啊!自己混了這麼些年都沒買得起的蘋果機啊!白唐感覺自己對墨赦老土不追潮流的認知有點被刷新!

墨赦拿了那東西,頗為熟練的按鍵撥號,那邊好像立刻就接了,只聽墨赦道:「何蔚,你幫我查下一隻名叫黃志成的鬼魂,約莫是五天前進的枉死城。」

聽不清那邊說了什麼,只見墨赦輕輕「嗯」了聲,就掛了電話,然後轉過身來似要放大招,見着白唐在,那動作就是一頓,仿似才意識到還有個人一樣,道:「白唐,這事你不用管了,我來處理。」

這種陽壽未盡卻被人強行殺死的鬼,會自動進入枉死城裏,地府會讓他們如同在人世一樣在枉死城活着,直到陽壽該近,才會有鬼差引着他們去往地府。

而這種還未投胎轉世的鬼,是可以被陽間術士、天師、陰間鬼差隨時敕令提出來的,運氣好的話,有的還能與陰間天師等修行者簽個工作約,就可以不畏陽光行走世間。

但是,黃志成沒有進枉死城,那尋魂溯怨符也沒找到害他性命之人。

這種害命殺傷之事,於活人是懸案、疑案甚至是詭案,在死者自己眼裏,卻分外清楚明白,一旦兩人產生交集,就會有因果纏身,雖然是佛家的東西,但他們黃泉之人也信這個,尋魂溯怨符就是這個原理,那殺人惡鬼身上沾了死者由生至死的怨氣,就如同在死者和惡鬼之間牽了一條無形的線,恩怨不消,此線不滅。

但現在,尋魂溯怨符尋不著害人的惡鬼,枉死城裏見不著冤死的黃志成,這就很奇怪了。

墨赦還在思索,白唐卻已經要被他氣笑了,這已經是第二次了,這人碰見個事就說白唐這不是你該管的,他就奇了怪了,那什麼才是他該管的?

少見的,少年沉了臉,逼問道:「那鬼撞我身上了,我能不管?那些魑魅魍魎要害人叫我撞見,我能不管?」

墨赦垂眸看他一眼,那自然眼線又魅又俏,長睫毛遮住眼中情緒,整個人仿似也不那麼冰冷,就連說話似乎也不那麼冷硬:「人有人道,鬼有鬼道,各行其道,才能相安無事,你非要跟這些陰物打交道,活不久。」

白唐冷笑,鋒芒畢露直視墨赦道:「我當然活不長,那何蔚也說了,我體質偏陰,容易招鬼,你不教我捉鬼驅鬼的道法,我當然命短!」

見墨赦蹙眉似要說話,白唐立馬又搶先道:「你總說讓我不要招惹,可這幾回我都老老實實的做生意,那鬼自己撞上來,我除了拚命還是拚命,天天把腦袋掛在鬼的刀刃下,你告訴我,怎麼讓自己活得長一點?」

「你.....」

「我怎麼?老天爺給我生的偏陰體質,怪我嘍?墨赦,你就是老天爺給我的活路,你不能不教我,不要不講道理!」

白唐也不給墨赦辯白的機會,連珠帶炮就是一通搶白,十分的有理有據冠冕堂皇,說完了自己都有些氣喘——說話太快了,都沒顧得上換氣。

墨赦神色依舊是一派肅然,語氣清冷卻不容置喙地道:「過來。」

白唐原本嚴陣以待,心裏把他可能的反對之語齊齊想了一遍,那些句子正來來回回的在心裏滾,冷不防被他一喚,一時沒反應上來:「嗯?」

「過來!」

白唐下意識的就上前幾步,見墨赦抬手又開始畫符,不過這次他指尖的白光更加明亮,那手指揮動的軌跡也越發複雜,那道符匯成之後,墨赦食指輕輕點上自己眉心,白唐使勁向上翻着眼睛,才勉強看見那溢入身體的符篆尾巴。

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但感覺渾身暖洋洋的,肯定是好東西!

難道剛才被自己「譴責」了一下,墨赦終於認識到自己的錯誤,給他補償了?白唐眯着眼偷偷琢磨,這個態度還是誠懇的,道歉嘛,勉勉強強可以接受!

卻聽墨赦道:「我在你體內下了聚陽符,以後你的生活會回歸正軌。」

白唐立時便怒不可遏,一把推開墨赦,道:「墨赦!你這道符能護我一輩子?我就喜歡去做神棍捉假鬼,你能保證我不碰上真鬼?你一直說什麼什麼不是我該乾的,我告訴你,躲藏逃避才不是我該乾的!墨赦!」白唐突然拔高了音調,微仰了頭直直盯着墨赦的眸子,瞳孔幾乎凝成一條豎線,他道:「我要和你打個賭!」

白唐憤怒的像頭被惹急了的小獅子,雖然爪牙尚嫩,但氣勢很足,他看着墨赦,平日那種散漫稚嫩半分未露,他盯着墨赦,如同豺狼盯緊了自己的獵物,蓄勢待發寸步不讓。

「賭什麼?」墨赦平靜的看着白唐。

「就賭我這次能夠自己抓到這隻害人的厲鬼!」白唐脖子上的青筋都鼓了起來:「要是我做到了,你就收我做徒弟,教我法術,以後跟你一齊降妖除魔!要是我做不到,我這輩子就安安心心的做個凡人,與你……再!無!瓜!葛!」

再!無!瓜!葛!

四個字的回聲隆隆的在房間里回蕩。

墨赦愣住了。

他的思緒彷彿一下子飄到了無盡昏黃之中,那時,眼前同樣站了一個喜歡穿着白衣的身影,同樣是這般的義憤填膺!

「今日,小弟就與大哥恩斷義絕,從此以後……再無瓜葛!!」

那冰冷如刀的聲音跨越了無盡歲月,彷彿再一次深深的刺入了墨赦的胸口,讓他萬年不驚的心境第一次泛起了名為『痛苦』的波瀾。

是他……

不,絕不可能是他!!

墨赦的眼神僅僅經過了一秒不到的茫然,就再次恢復了冷靜的模樣,也就在這時,外面突兀的傳來「啪嗒」一聲,白唐眨了眨眼,方才的氣勢瞬間就沒了。

回頭去看,那門外站着一個著軍綠色舊款大衣的少年,那少年也不抬眼看他們,只用手捂著鼻子,低聲道:「不要打架,打壞東西要賠的。」說完也不等他們答話,就又「啪嗒啪嗒」走了。

白唐又把這大衣在腦子裏過了過,立馬就想起來了,曾經見過一面,估摸著是叫阿彥,應該就是老何口中在這裏幫忙的,不是重要人。

再回頭看墨赦,見那人還是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一點都不知道自己做錯什麼,頓時有點泄氣,又有點咬牙切齒的恨,狠狠的瞪了墨赦一眼。

白唐深吸口氣,正打算心平氣和的再次確認方才的賭局,卻聽墨赦道:「他身上有業障,別跟他走太近。」

白唐一時沒反應上來,道:「誰?」

墨赦道:「剛才那人。」

你哪隻眼睛看見我們走的近了?腦迴路這麼清奇真的沒問題?

白唐道:「.....屍體你還看不看?不看走了,臭!該通知黃太太讓下葬了!對了,我剛才說的賭局你沒意見吧?唔,不說話就是答應了!」

「白唐!你是不是已經知道了殺人的厲鬼是誰?」墨赦眼珠子都不用轉,已經猜到了白唐心中想法:「告訴我,這事我處理!那真的不是你能解決的事情。」

「嘿!我就不信這個邪了!對啊,我就是知道厲鬼是誰,就不告訴你,就不告訴你……」

「上車。」

「幹啥?哎,我自己會走,別塞我……啊!!」

嘭。

車門重重的關上,麵包車風馳電掣般的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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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燈載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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