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五章:第二波換人

第七百九十五章:第二波換人

原本以為至少能維持住生計,沒想到孤兒院裏的某一個老師有虐待小孩的嗜好,而且在院裏頗有地位,那個人就是李商。

在老院長卸任前,李商礙於身份多少有所收斂,但自從他上任院長以後,彷彿打開了潘多拉的盒子,所有孩童都被迫陷入他編織好的噩夢裏。

直到陸長榮那一次的虐待差點死亡,李商不知道怎麼就收了手,很少再找他。

應該說再找陸長榮和陸長枯他們兩人。

不知道這個詞用得很微妙,彷彿不管做了什麼,發生什麼,都可以用這三個字搪塞過去,而且別人也拿你無可奈何。

但按照陸長榮這樣的人,控制欲進了骨子裏,怎麼可能會有什麼真的不知道的事。

江復庭的鞋尖有意無意的在地上打着節拍,深邃的目光緊盯着陸長榮。

接着,他突然走到玻璃邊,拿起單線電話,對嚴舫說:「他不會不知道,就像他為什麼一直捨不得殺李商一樣。」

坐在審訊室里的嚴舫一頓,和他對視了一秒后,看似鬆散的眼眸忽然犀利的像藏了根針。

他掛掉聽筒,順手就從自己的兜里摸了根煙,半點顧忌都沒有的點上。

過了次肺后,吐了口煙圈,他睨着陸長榮:「你覺得自己是個救世主是吧?匡扶正義,懲惡揚善,自作主張的判定罪人,自作主張的替弱小者出頭。聽起來挺好的,就是眼裏揉不了沙子,睚眥必報。」

嚴舫手指彈了彈煙灰,說着還自我肯定的點點頭:「看你也不是個大度的人,怎麼對李商那麼寬容?他把你和你哥揍成這樣了,把別的小孩也凌虐成這樣,致死的也不少,你這個救世主的影子呢?」

陸長榮再次變成了啞巴,垂下頭閉口不談。

嚴舫一個勁地狂吸:「那時候你也才八歲,是吧?你哪來的力氣殺人?誰給你出的招,教你處理屍體的?」

陸長榮的頭越埋越低。

嚴舫面沉似水的臉又藏在了煙霧繚繞里:「是有人唆使你嗎?你一個小孩拿錢也沒什麼意思,有人威脅你?」

陸長榮的手不小心抖了下,剛好磕到了手銬,手銬的鏈子砸在了桌面,「當——」的聲音好像當頭一棒。

「那個人是誰?」嚴舫一次吸完最後一口,將煙頭在缸子裏掐滅,冷靜的聲音卻透著難言的悶火:「李商?」

陸長榮的手握緊了又鬆開,又重新握緊,隨後抬起頭,忽然看向了玻璃外的江復庭。

就在這個時候,審訊室外的敲門聲忽然響起。

周祁麻利地走過去,打開門。

他都來不及看清來人具體是誰,又一疊資料被強行壓到了他的手上。

來人才說:「李商那邊已經審完了,全都在這,那傢伙慫得很,也就看小孩子單純好欺負好拿捏,特么的,禍害了那麼多無辜的小孩。」

那人叨完還覺得不夠解氣,又啐了一口:「真特么是個人渣!」

說完又拍了拍周祁的肩膀:「我還忙着別的事,就先不打擾你了,等下班再說!」

那警察交代完,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嚴舫見他捧著一疊資料從門口進來,

趁他抬頭的時候,一言不發的勾了勾手指。

周祁立馬狗腿的送完資料,然後又默默地退出來。

江復庭好奇李商證詞的具體內容,悉心留意著嚴舫的神色。

只是隨着資料的翻閱,嚴舫的眉宇微微皺起,探索的眼裏帶着一絲說不出的困惑。

就在他正要繼續翻往下一頁的時候,彷彿在剛剛閱讀過的內容里,突然回味出什麼,往前退了好幾頁。

江復庭心裏一直期待着能出現一些和長生派有關的口供,而嚴舫此時迷惑的表情,像一把金子落在了他的心口,讓他忍不住走到玻璃邊,屏住呼吸忐忑等待。

接着,他抬起頭來,在江復庭緊繃的心中,對着陸長榮一字一頓地說:「范從文。」

陸長榮捏著拳頭的手驀然一松,手指無措地僵在那裏,好像被抽幹了力氣。

「看來是認識。」嚴舫坐姿稍微鬆散了點,那是準備聽故事的模樣:「說說吧。」

「沒什麼……好說的。」陸長榮攏著的腦袋像凋零的花,懸在空氣的手指正微微顫抖著。

嚴舫像沒聽見這句話,話鋒一轉:「被虐待的感覺怎麼樣?」

陸長榮以為自己聽錯了,愕然地抬眼看他。

他問這話的感覺輕描淡寫到,像是在平日裏問別人:這飯好吃嗎?這個東西好玩嗎?這件衣服好看嗎?

像這事本身存在着可能性的樂趣一樣。

樂趣……

他從錯愕的狀態里回過神,再次湧上了一絲屈辱的憤怒。

嚴舫不等他發作,就掐斷了他的怒火,自問自答著:「看來是不怎麼樣。」

陸長榮搞不明白他到底想說什麼,一股憤懣憋在心裏,幾乎要把自己的五臟六腑炸了。

嚴舫抬起手,指甲掛磨著自己的臉頰:「恨到不得了的東西,都能讓你甘心忍受下來,看來那人很可怕。」

陸長榮因為突然竄上的恐懼,瞳孔有些放大。

「他脅迫你什麼?」嚴舫深沉的聲音像藏在地獄的惡鬼,掀起了他的恐懼,一把將他拉回了惶恐的噩夢裏。

陸長榮整個人抖如糠篩。

「用更加過分的虐待來威脅你嗎?猥褻或者性侵?」嚴舫冷冰冰的說出令常人害怕的字眼。

陸長榮彷彿是身體故障了,只剩下顫抖。

他彷彿看不到,死咬不鬆口,繼續深究:「再或者威脅你的生命?」

「他們是怎麼威脅的?」

他的聲音不斷在陸長榮的耳邊打轉。

記憶里一直被掩藏的東西全都拖泥帶水的勾出來,順便將他虛掩著的創口攪得血肉模糊。

陸長榮有些崩潰的埋下頭,拷在桌上的手掙扎著探出,抱住了自己的腦袋。

兩邊的手腕被勒住的鋼鐵磨出細小的長口,幾滴鮮血浸到了手銬里。

「看樣子是想起來了。」嚴舫不帶感情的說,眼尾的利芒卻有所收斂:「你可以慢慢說,我們有的是時間。」

他說完后,從容斂起姿態翻起了桌上的文件。

突兀的寂靜,連時間都覺得尷尬,以致於溜走的時間飛的特別快。

陸長榮像是被人放在了案板上,溫火炙烤著,將他的不安與擔憂,全都一點點的燉入骨子裏。

漸漸地,他所有的心理防備全都逼近了臨界點,面臨着隨時的崩盤。

江復庭默默地看着他,滿腦子都是那個范從文。

既然是李商親口供出來的人,那這個叫范從文的很有可能就是長生派的掌門。

陸長榮像一隻陷入困頓的野獸,他想要掙扎,卻又無可奈何。

過了良久,他彷彿痛下了一個決心,放下自己的雙手,轉過頭來,看向一直站在玻璃外的江復庭。

所有的波濤洶湧全都隱匿在那雙平靜的眸子裏:「我要跟他講。」

他艱澀地說:「所有人都出去。」

周祁和坐在裏面的小鄭一愣,不知道他端得什麼架子,對於這種不切實際的無理要求頗為憤怒。

但礙於嚴舫沒開口,他兩也不好說啥,只好在嚴舫和江復庭之間目光來回掃蕩。

江復庭靜靜地和陸長榮對視着,他彷彿穿過了陸長榮身上的外皮,依稀看見了深埋在他心底的怪物。

恐懼與害怕是怪物的養分,並不會讓它就此安息,而是日趨膨脹,更為瘋狂的索取。

嚴舫的後背緊貼著靠椅,看似鬆散,但後背卻始終直得像一塊鐵板,落在膝蓋上的手毫無節奏的敲點。

在以往,都是審訊以外的時間,幾次三番允許外人干涉案子,這都已經是極限了,可現在的要求,於他而言都覺得相當過火。

他雖然一聲不吭,但眼裏的沉悶透露着他此刻無聲的慍怒。

「就這麼一次。」陸長榮佝僂著背,吃力地懇求着:「我開口也就這麼一次,之後不管是死是活,誰都別想從我嘴裏撬出什麼。」

嚴舫從來沒有這麼被動過,臉色沉得像蓋了一層霜。

而後陸長榮僵硬的語氣里透了幾分無奈,他可悲地說:「你以為我來了這裏,他們就會放過我嗎?不會的,除非我死透了,可我死透的那天,還會再誕生出其他跟我一樣的人,沒有止境,啊!也不一定,除非哪天他先死了。」

陸長榮露出了哭笑不得的怪異笑容,看起來有着說不出的駭人。

嚴舫敲擊著的手指突然停下,又重又沉的壓在膝蓋上。

即使不想違背規定,但他心裏一直都清楚,只要有江復庭介入的案子根本不能用尋常邏輯和查證思路解決的。

在各種權衡利弊下,他雖然不願意,但還是不得不鬆口。

他別過臉來,對邊上的小鄭語氣不善地說:「你和小周先出去。」

小鄭一時沒反應過來自家隊長真就聽了嫌疑人的話,遲鈍的一愣。

而後在嚴舫愈發危險的眼神中,忙不迭的起來,拎着隔間那一頭的周祁倉皇出去。

在周祁臨出去一腳的時候,嚴舫還不忘壓榨他的勞動力,替自己先備上一個書面的自我檢討。

「轟!」隨着門關上的瞬間,審訊室內頓時寂靜無聲。

嚴舫一言不發的站起來,關掉了所有監控和監聽設備,包括正在一旁錄製的攝像機,獨獨桌子上留下一塵不染的空白紙和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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