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七章:曾經的李商

第七百六十七章:曾經的李商

她此刻甚至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表面對這件事,憤怒和驚恐錯亂的夾雜在一起。

咆哮如同火山正從體內厚積薄發,可當她一張嘴,臉上劇烈的疼痛彷彿一塊從天而降的病,硬生生將她的聲音啞了火。

她痛苦地用一隻手捂著臉,另一隻手拖住陸長榮的衣領,臉上的恨意幾乎想要就地將他撕成碎片。

但在一陣陣痛意的提醒下,她被迫在這種可笑的形中維持着本就稀罕的理智。

應有蘭用渾是血的手,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其他的老師和院長幾乎同一時間趕來,那時候的院長還不是李商。

但江復庭從簇擁在一起的幾個老師中,一眼將他人群中揪了出來。

李商戴着呆板的黑框眼鏡,看起來略微有些笨拙。

穿着打扮從那時起就開始道貌岸然,廉價又標準的西裝西褲,腋下夾着個文件夾,第一眼就讓人覺得斯文又老實。

只是他的老實,經不起人的推敲和考驗,但凡稍微認真琢磨一下這個人,就會發現他的眼珠經常是飄着的,好像這個人沒有什麼紮實的根底,落不着地,終漫無目的的懸在那。

看得久了,你就會發現再簡單樸素的外表也掩不住這個人的心術不正。

但這些細節並不會被人在意到,哪怕偶爾疑心微起,他一個虛頭巴腦的小動作,就能將人的疑慮輕而易舉的打散。

應有蘭被一群老師眾星捧月的圍擁著,短短几分鐘,這片空地彷彿上演了一場大戲,這會到達了頂峰,七嘴八舌的關懷和指責讓江復庭覺得自己處在一個鳥園子裏。

一時間,所有人都上趕着安慰應有蘭,陸長榮被人排擠在外面,好像所有人都忘了這個兇手。

救護車帶着牽動神經的鳴笛姍姍而來,直接將應有蘭和那個受傷的孩子一同拉走。

所有大人小孩全都莊重地注視着救火車的股,攜著漫天沙子消失在盡頭,這才慢慢轉過。

他們終於想起來兇手了。

周圍的一群人像電線桿一樣,不約而同的轉過來,無數雙眼睛全都落在了陸長枯和陸長榮兩人的上。

有不屑,有鄙夷,有骨子裏的唾棄……陸長枯起來的動作很慢很輕,好像怕驚動着旁人,又怕刺激到他們蓄勢待發的緒。

他跟烏龜一樣挪動着小腳,不動聲色的平移到陸長榮面前,拿自己幼小的軀,強行鑄造成一個堅不可摧的鋼板。

只是這鋼板連徒有其表的堅硬外殼都沒有,看着就脆生生的,一踹就能斷。

他卑微地抬着腦袋,憂心忡忡地看着邊圍擁着他的大人,像一隻入了狼窩的羔羊。

江復庭開始替陸長枯擔憂,他一沒有陸長榮狗急跳牆的尿,二這小板可能還沒個泡沫箱結實,三……

三就是江復庭光是只在他的記憶里,都能感覺到他在這麼多視線的注視下,心率已經恐慌到像一個壺裏燒着的開水,發出高頻的嗡鳴。

所以他會拿什麼和這些大人對抗。

就在陸長枯要被這麼多雙犀利的眼睛穿出無數個窟窿的時候,江復庭聽到這個

體里傳出了又低又虛浮的聲音:「我弟弟,他……他肯定不是成心的。」

現任的院長看起來並非完全不講道理的人,也可能是因為事鬧得太大,所以不得不講道理。

他從人群里走過來,在陸長枯面前半蹲著,一臉的恨鐵不成鋼:「就算不是成心的,那把人咬成這個樣子像什麼樣?!你們有什麼訴求,都可以跟老師說,對不對?我知道你們也不想當壞孩子,可你們現在這樣做,跟壞孩子有什麼兩樣,你覺得大家還會喜歡你們嗎?」

陸長枯好不容易有的那麼點勇氣,支撐著自己抬的頭,瞬間被說得面紅耳赤,連僅存的那點勇氣也蒸發的一乾二淨,重新拉攏著腦袋。

院長看他認錯態度良好,也沒再多說,隨後用力深吸了一口氣,吐出來的時候吐了好久。

陸長枯並不難搞,平時就老實好講話,這個已經是眾所周知的,難搞得是陸長榮。

大部分的時間都裝聾作啞,想聽的聽點,不想聽的全當聽不到,一個星期也跟人說不了幾句話。

根據他的了解,應有蘭也因為陸長榮的事了不少心,每一兩個星期都要專門教化一次,但在這個小孩上就是沒有一星半點的效果。

院長又近乎無可奈何的嘆了一口氣,他略過陸長枯的子,一雙渾濁的眼睛看向了他後面的小孩。

陸長榮恢復了先前的沉默寡言,只是單純的用自己的目光回敬着他。

一個黑得望不見底,一個渾得塞滿了世間百態,同樣看不見底。

兩雙眼睛隔着幾十年的鴻溝,在同一個地點,以某種說不出的巧合,交相輝映着。

院長在他目光的交鋒中,帶着點大人不與小孩計較的意味,收斂了自己的鋒芒,讓自己在這片刻變成一個和藹的中老年人,既而溫吞地開口:「你要是覺得你委屈,那我給你個機會,你自己好好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有那麼短暫的幾個呼吸,陸長榮對外界的排斥似沒有那麼厲害了。

可心虛的大人有些急功近利,站不住腳,深怕自己做的那些三三兩兩的齷齪事被人抖落出來。

陸長榮言又止,好不容易準備開口的時候,李商像個跳樑小丑一樣突然蹦了出來。

江復庭清晰的感覺到陸長枯的心跳差點躍出口,邊上陸長榮的眼角抽了抽,方才好不容易將封閉的心房撬開的那麼一絲縫隙,又轟然重新緊閉。

李商裝模作樣的夾緊了上的文件夾,對着院長展盡諂媚的笑:「院長,你看他平時好好地也說不出幾個字來,見着老師不打招呼,也沒見他面對長輩把人當一回事,這子大家都清楚。您想就這樣簡簡單單的撬開他的嘴,簡直比登天還難。」

院長聽着他的話,也覺得有幾分道理。

陸長榮這個人……除了他哥,和誰正兒八經的溝通交流過。

他轉回頭的時候,陸長榮果然已經將嘴牢牢地閉上了,某一瞬間,他甚至都覺得審問那些殺人兇犯都沒這一個自閉的小孩子難搞。

院長捏了下眉心,有些吃力地站起來,可能上了年紀,蹲得久了,不僅腳底發麻,還血液不暢,起

的時候搖搖晃晃的。

李商立馬油滑的探出自己另一隻空餘的手給他做拐杖。

院長擺了擺手,沒有接下,滿心滿意發愁着陸長榮的事,問道:「那問不出來,也得問吧!不然你打算怎麼辦?連這件事起因都弄不明白,你要怎麼解決這事?要以後他還犯呢?那麼多小孩在這,再出這樣的事,這後果擔得起嗎?」

李商乖乖地聽着他訓,等他藉著訓將心裏堵著的氣宣洩掉了一些后,才討好地開口:「也不是沒有辦法,頑劣點的,帶到教化室里教育一番就好了。」

院長還當他能想出個什麼好對策來,聽到這一番話直接不客氣地嗤了口氣,連看都不願多看他一眼:「這要你講?他又不是沒被教化過,要是有用,至於發展成今天這個樣子。每個來院裏的小孩,之前的經歷都是不同的,別提他去年來的時候都六歲了,誰知道他之前上經歷了什麼,來時就這個樣子,你難道不了解?」

「我知道,我知道。」李商連連應着。

江復庭見他這點頭哈腰拚命恭維的樣子,又想到現今高高在上的坐在辦公室里,一臉勢力的嘴臉。

風水這東西轉起來還真是快。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他唯唯諾諾地應完,也不遮掩自己的來意,自告奮勇地說:「教化這種東西也是看人的,應老師終究不過是個女人,真的要訓起孩子來,這些孩子稍微哭哭鬧鬧,就捨不得打罵了。」

院長並沒有親眼見到過他們所謂的教化,只知道當初他們推薦這個項目時,自己還是持反對意見,只是他們好說歹說,自己才同意先試驗看看。

但僅僅只局限於試驗,卻沒想到治理熊孩子的效果那麼好,試驗著,試驗著,這個項目就徹底定了下來。

在大多數況下院裏孩子的教化都是應有蘭親而為,至於李商肩負着的任務更像一個教導主任的工作。

只有碰上過分頑劣的小孩,讓所有人都束手無策的時候,他才會親自出來教導一下。

那些小孩在進去和出來時,反差大到就像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要不是外面有進出的監控拍著,並且長著一樣的臉,他們都要懷疑小孩是不是被掉包了。

院長從他沒有說完的話里,聽出了他毛遂自薦的意思。

他聽說過李商教化成果的戰績,沒有一次失誤。

可不知道為什麼,原本是該痛痛快快應下的事,他卻突然之間如鯁在喉,委託的話到了嘴邊怎麼也說不出來。

他自己也是個有孩子的人,兒女雙全,要說跟小孩接觸,和這裏偏年輕的老師里,他其實更有溝通相處的經驗。

院長略有遲疑的將目光落在陸長榮的上,總有一種說不清楚的感覺。

他總覺得這個孩子單單表面上看過去,似乎並沒有那麼壞,也沒有他們嘴上形容的那麼頑劣不堪,好像被人無端端的了個假面具,障了所有無知者的眼睛。

或許面具被得久了,連他自己都以為自己是那個樣子。

說到底,一個才六七歲的孩子,如果不是掉入龍潭虎,命被威脅,壞又能壞到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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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燈載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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