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七章:第三個

第七百三十七章:第三個

那老師喊到後面,直接喊破了音,這才放過自己吸了一口氣,換氣時猛地注意到辦公室里還坐着一個氣場可怕的陌生男人。

她臉上還未定下的驚慌一時卡了殼,僵在了那裏,寒意從腳底飛速躥起,沖得後背一陣發麻。

可隨即又覺得現在並不是顧及這種表面工作的時候,她又催促着還愣在那裏一動不動的李商:「李院長!快走吧!」

李商這才如夢方醒的回過神,他覺得他今天的點已經夠背了,結果這下從天而降一道巨雷,直接把他給劈蒙了。

他的腳步還有些發軟,已經不知道是因為江復庭的關係還是被這個消息給震到的,偏偏還有個外人在。

如果他不在,如果這個人不在……

李商踉蹌的跑出去時,陰鷙的目光難以抑制的從江復庭的後背掠過去,可對方偏偏似有所感,恰到好處的回過頭,回了他一個漠然到更加可怕的眼神。

他的小腿頓時一軟,連帶腳踝外一邊一崴,差點撲在了地上。他立馬伸出了後腳,用力一往前邁了一大步,才穩住自己的身形,跟着外面來叫人的老師,躲瘟神似的跑了。

江復庭並沒有着急,視線還在資料上摸索,他盯着上面來來回回出現了不下二十次的詞。

教化。

剛才那個過來叫人的老師也提到了這個詞。

到底什麼是教化?

似乎除了陸長榮犯了劇烈衝突被單獨隔離,教化這個詞或多或少都在雙胞胎兩人的資料里出現過。

有的時候沒有任何原因,似乎只是輪到了,所以安排上了。

有的時候,是因為小錯,所以被強制性教化。

這個東西,似乎只要在孤兒院裏的孩子,沒有一個可以避免。

在看到這個詞的第一眼,他下意識的理解就是針對每一個孩子不同的成長情況,定期有針對的做一些一對一的教育。

可是這個詞在他看到後面以後,發現似乎並不是自己理解的這個意思。

他看到有一段對陸長枯的概述,那是在他九歲的時候,6月22日,陸長枯被單獨帶走教化。

教化后的當天下午,有一個離開孤兒院的請假證明,事因是手不舒服,陪同教師:應有蘭。

而這個應有蘭,在他們八歲那年,不知道什麼原因突然失蹤了。

在失蹤之前,她一直都是他們的主要負責老師,生活起居各方面細節,包括教化都是由她來進行的。

一抹濃濃的疑慮,慢慢湧上江復庭的心頭。

到底是什麼樣的教化,能讓一個人的手不舒服,又能讓一個小女孩,不惜放棄自己的生命,都不願意去服從接受。

他原本對這個並沒有太大的好奇,可這麼細細一掰扯,一個毛骨悚然的猜想突然在他的腦子裏炸了

窩,像捅了馬蜂似的,不斷嗡嗡。

江復庭像彈簧一樣從座椅上突然站了起來,他原本並不想多管這孤兒院自身的瑣事,可出於人最基本的良知和道義,他不得不去看一下。

奔出走廊的時候,走廊上已經空無一人了,小孩被驚嚇到的哭嚎聲,不斷從反鎖了的教室里一陣陣傳來。

他並不確定是在哪一棟樓,直接奔向建築外面的空地上,視線在孤兒院裏隨意一探,輕而易舉的就瞥見了被人群擁擠的烏泱泱的地方。

幾乎所有的老師都聚集在那裏,有喊的,有說教的,也有罵的。

江復庭聽着那些刺耳又嘈雜的身影,呼吸忽然沉重,眼皮也沉重,繼而視線都變得沉重起來。

他慢慢將視線艱難的挪到後面那一棟樓房的上方,一個又瘦又矮的小女生,正站在陽台邊緣岌岌可危的地方。

只要大風一吹,他就覺得她要落下來了。

一同消亡的一定還有她的絕望,她無處訴說的痛苦,興許還有那些見不得人的屈辱,連同她那寥寥無幾的期許,都會在她悶聲落地的瞬間,一塊四分五裂,隨風消散。

那個嬌弱的身影,矚目得有些扎人眼球。

江復庭腳下的步子已經不受控制的往前走過去,這樣算算,在他這個年齡並不算太大的生涯里,他已經目睹過三次跳樓了。

第一次擦身而過,第二次是王思離,自己成功的讓她失敗了。

第三次是現在,還是一個很小的小女孩。

看起來也不過就是八歲的樣子。

所以到底是什麼樣的教化,能將她逼迫到踩在了死神的鋼絲上。

江復庭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到那棟建築的樓底下的。

他站在人群外面,仰面朝上,他可以清晰的看到小女孩的情緒非常激動,她在聲嘶力竭的哭泣,在吶喊。

只是逐字逐句全都和她落不盡的淚水摻在了一起,讓人無法聽清楚她在說什麼。

上面的人手忙腳亂,下面的人在用自我感動的方式,做着為時已晚的勸誡。

江復庭靜站在那裏觀察的時候像一個看客。

他彷彿突然被這個世界抽離開,這群小丑在他們的世界裏繪聲繪色的表演着屬於他們的戲。

而他在另一個次元里,除了觀看,什麼都做不了。

可就在這個時候,站在天台上的女生忽然安靜下來。

好幾層樓的距離此刻像一段無法逾越的天塹。

江復庭的心裏毫無預兆的掀起了驚天駭浪,不妙的預感隨着狂風大作。

隔着遙遠的天塹,他遠遠地對上了那個女孩的視線。

那是一雙空無一物的眸子,沒有符合這個年齡段的人應有的天真和對這個世界的滿懷好奇,平淡的好像一汪死水。

她的靈魂好像在

那一刻已經離開了這個聒噪,幼稚,充滿污垢的世界,只留下一個乾巴巴的軀殼。

江復庭微微睜大雙眼,幾乎出自本能地推開前方阻擋的人群,想要挽救一下這個脆弱的生命。

世界像一個巨大的攪拌機,盡其所能的粉碎著所有的美好,他的耳邊只剩下機器將世界渾在一起,運轉時的耳鳴。筆趣閣TV首發www.biqugetv.comm.biqugetv.com

可他甚至來不及衝出人群,意外來臨的速度,永遠比倉皇準備的你快。

前方簇擁的人群突然爆發出驚叫。

江復庭的大腦當機一陣,大概是卡了殼,或者和世界的連接切斷了片刻。

人體自由落體的速度是……加速度是……

小女孩的預估重量是……

建築高度……

所以下落速度為……

四周的尖叫聲如同森林深處突然受驚的亂鳥,此起彼伏,連綿不絕。

他的胸口驟然一突,而後像極了此刻從空中落下的小女孩,以讓人猝不及防的速度下墜,心臟傳來失重般的心慌,緊接着,還不等他重新抬頭,「轟!」一聲沉悶的巨響從幾米外的前方傳來。

在眼睛都來不及眨的時間裏,他的耳邊已經傳來震耳發聵的聲響。

那個聲響敲在了他的腦門上,同時敲在了剛才鬼使神差計算出來的答案。

下落速度為0.8S。

這0.8秒讓他連抬手的反應都來不及做。

周圍突然在這個時候產生了前所未有的默契,一同安靜下來。聽得人覺得自己都要分崩離析,好像砸在了自己的身上。

濃郁的血腥味被放大了似的,飄入每一個人的鼻尖。

劇烈的撞擊聲像有了迴音,不斷在每個人的腦海里回放,用力拉扯他們那顆臟不可言的心臟。

頃刻間,整個孤兒院都被痛苦和悲涼的氣氛包裹。

這是第三次。

江復庭遲鈍的將自己從這短暫的解離中抽回,終於艱難的抬起頭。

前面圍擁的人太多,他沒資格去看清楚那個小女孩死時到底有多慘。

他望着前面亂成一鍋粥的人群,心想:又死了一個。

至於為什麼是『又』,或許是因為那些重重疑點實在過於雜亂給他帶來的暗示,也或許是那神乎其神的直覺,再或者是昨天連面都來不及認清,就被打散的小鬼……

就在他的視線跟着混亂的人群四處散漫的時候,他留意到人群的主心骨——在這種命案現場,還能八風不動,坐懷不亂地指揮着現場的李商。

江復庭的胸口燒起一把無名火,他隨後穿過亂糟糟的人群,在旁人無暇顧及的情況下,停留在李商的面前。

李商已經被江復庭弄怕了,光是看到他那張臉,即便是一張照片,都可以讓他生理性的畏懼。

可現在他在外面,四周都是他的人

,身後又是命案現場,光天化日之下,這個人又能做什麼?

他兀自強撐著一股勇氣,好不容易對上了江復庭探索的目光,險些又腳底一軟,敗下陣來。

李商不敢明目張膽的對他挑事,也不想自己任由他擺佈,只得壓低聲音說:「眾目睽睽的,你別想亂來!何況這個小孩才跳樓自殺,你難道還要對着一個才離去的鮮活生命,惹是生非嗎?」

這帽子真是胡亂扣的好。

江復庭的臉上下意識的流露出諷刺,同樣低聲回饋他,慢慢嚼著自己嘴裏的字:「自殺?」

李商一聽他這說話的口氣,突然覺得他要講的內容不簡單。

江復庭緩緩說:「難道不是你們在場的所有人,見者有份,親手將她送上懸崖的嗎?」

李商呼吸一滯,抬頭直勾勾的看着他,一時間連害怕都忘了。

他一顆心在胡亂狂跳,不知道眼前這個人到底對孤兒院的事情了解到什麼程度,拚命了解這些事情到底什麼目的。

如果是警察,今天早上的此刻,他就應該在警局坐着冷板凳,而不是還能在這個地方溜溜達達。

可過於敏感的事情都藏得極其小心,他又是怎麼留意到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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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燈載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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