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

故人

陳琪的女兒剛剛跳起來,頭一抬看到隊列森嚴的王家護衛,望着那幾輛逐漸被蜂湧而上的人流所淹沒有馬車,那剛剛鼓起的勇氣又煙消雲散了。

她一屁股坐在泥土,泥巴下一雙大眼無神地看着那人聲鼎沸的前方。

她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若是早知道母親口那個懦弱無能,可以任人欺凌的卑賤阿容,會是這般的強硬。她一定會試着諂媚些。現在可好了,都怪她愚蠢的母親,居然把這條好不容易等來的路給堵死了。

想到這裏,少女心頭是又氣又恨,她咬着唇,泥土掩映下雙眼淚水滾滾。她緊緊地握著拳頭,對自己說道:不行,我不能嫁給那個吳管事當小妾我明明是嫡女,明明長得比那賤人要好,為什麼她就能搶走我的幸福,反而讓我去當一個小妾?

這時,啕啕大哭着的陳琪哽咽聲一止。

少女回過頭來,她對上雙眼無神,失魂落魄的母親,撲上去扯着她的衣襟,急急說道:「母親你再想想,多想想,對那陳氏阿容,你昔日可有助過她,幫過她什麼事?你一定要想想。」她想,既然陳氏阿容開口詢問母親,曾經做了什麼事,有什麼恩德可以讓她來幫助自己,那豈不是說,真有那麼一件恩德的話,陳容就會伸手相助?

在女兒的猛烈搖晃,陳琪呆了半晌,好一會她雙眼恢復了一點神采,低低說道:「卻有一事。」

「什麼事,快說快說。」

「那一次那賤人為了王七郎遠赴莫陽城赴難,對着我們卻說是伴隨忠僕尋找那僕人的家人。本來她歸來后,她伯母是要嚴罰她的,正是因為我們的說情,她伯母才放過她。」

少女雙眼一亮,又問道:「還有什麼,還有什麼?」

陳琪尋思一陣,搖了搖頭。

少女尋思一會,咬牙說道:「反正她都來到建康了,我們改日再找一個時間去見她。便拿這件事說話。當年她免了一場打,今日怎麼着也得給我母女一個富貴」

陳琪連連點頭,聽女兒這麼一說,她也是覺得事情有了轉機。

事情既然有了轉機,以琅琊王七之富,以陳氏阿容現在所受的恩寵,她的指縫隨便漏些什麼,也夠她們母女倆享受一輩的了。當下,陳琪心情大好,她慢慢爬起,忖道:這馬砍了就砍了,我就說是為了幫助陳氏阿容,被強人砍死的。料來夫主聽到阿容的名號,也不會對我怎麼樣。

她站起來,與女兒相互扶持着,深一腳淺一腳走出泥田,避過那密密麻麻的人群,順着小路朝着前方走去。

一邊走,她一邊時不時地回頭望着被人流淹沒的馬車,暗暗恨道:怎麼一個卑賤的狐媚,就能得到這麼好的夫主,享受這麼大的富貴?我長得比她好,出身比她高,憑什麼就不如她?

人就是這樣,遠處的人得了最大的富貴,她不會想到妒忌。可自己身邊的人,特別是曾經樣樣不如自己的人得了富貴,妒火會像烈焰一樣燒灼人的心靈,會讓人的痛苦加倍。

不說陳琪所打的算盤,隨着車隊越駛越近,只見那震耳欲聾的尖叫聲,排山倒海的人流,似是海水一般湧來,陳容第一次感覺到,這種要被人流淹沒有恐慌,她不由蹙著了眉。

陳容望着被護衛們拚命擋在外面的姑們,正要開口,只見馬車,唯一一個淡定自若,彷彿絲毫不受影響的王軒側過頭來看向母親,問道:「母親,她們以前,都是這樣說你的么?」

兒語氣的郁怒,讓陳容一驚,她回過頭來啞然笑道:「當然,母親位卑,長相不好,天下人都如此說母親的。」

王軒薄唇抿成一線。

好一會,他慢慢說道:「恨不得殺了那些人」

陳容笑了起來,「母親現在什麼都有了,她們也只是妒恨而已。」

說到這裏,陳容低低說道:「這一次長住建康,以往曾有交際的親人故友,不知還會見到多少。」

王軒說道:「兒曾不知,世上還有這等人。」他說的是陳琪母女。

陳容低聲說道:「兒地位不同,一出生便高高在上,這種市井賤民,自是不曾見過。」

她剛剛說到這裏,突然的,一陣刺耳的歡呼聲如浪濤一樣席捲而來。這聲音完全淹沒了陳容的說話聲,令得她不得不回過頭來。

這一回頭,她臉色一白,連忙嗖地一下拉下了車簾。卻原來,是姑們終於突破了護衛們搭成的人橋,瘋狂地涌了過來。

只是一個轉眼,馬車便被人山人海的姑們給淹沒了,一聲又一聲尖叫,一朵又一朵鮮花水果混合著手帕香囊,不停地擊打過來。饒是馬車車簾已被拉上,車門也被鎖上,此起彼落的砸擊物,還是時不時地漏進一個。

陳容狼狽地扯下覆在臉上的手帕,又悶痛一聲,卻是腦袋和臉上同時被水果砸。

百忙,她連忙扯過被履保住好女兒。抽空一瞅,只見王弘和王軒的臉上頭上,也儘是狼藉一片。

才這麼一眼,陳容的後腦殼又被一物砸,痛得她呲牙裂嘴之餘,不由對着一臉淡定的兒惱怒起來,「軒兒,把你的面具取下來。」

在王軒不解的目光,陳容惱道:「要痛大家一起痛」

這話一出,王軒忍不住一笑,他心疼地看着臉青鼻腫的母親,薄唇微揚,冷聲說道:「兒去解決便是。」

聲音一落,他已信手扯下面具,身騰地一躍,從車窗一躍而出,穩穩地站在車頂上。

幾乎是他縱躍而出的那一瞬間,所有尖叫也罷,喧囂也罷,高歌也罷,像是被什麼同時擊,一下全部啞了。

陳容見狀,大大鬆了一口氣,她透過飄晃的車簾看着外面,突然哧地一笑,忍俊不禁地說道:「七郎,你的那些兒郎們,沒有一個是人形了」

要知道,她還是在馬車,那些護衛們,可是硬打硬地擋在外面。砸著陳容的還只是漏網之魚,砸到他們身上的,那是數不勝數。

望着一個個糊著臉,頭頂上背上肩膀上手臂上都掛滿五顏色的東西,有的嘴青腫一片,有的臉上還在流血的護衛,陳容內疚得又想責罵兒了。

她回過頭來,對着王弘說道:「七郎當年,好似不曾如此威風。」

王弘瞟了她一眼,慢條斯理地把粘在耳朵上的一片糕點拿下,調成染色盤的俊臉上,眉頭微蹙,他淡淡說道:「是不曾……到得建康,軒兒不可與我們同住。」他的話斬釘截鐵,分明是命令。

陳容心下剛生不滿,轉眼想到一事,難不成,這種慘況以後日日經受?想到這裏,她低下頭,已無力反駁王弘的決定。【#學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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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公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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