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失控的局勢

第九章 失控的局勢

第九章失控的局勢

灞水之濱,灞橋頭上,風揚柳絮,恰似飛雪漫天……

幾多別情,依依難捨,可到底還是終要分別。

年年傷心,灀橋風雪……

折一枝楊柳相送,只願萬千柔絲系住你思鄉的情懷;折一枝楊柳相送,只望兄長能如這垂柳,在異地他鄉也鬱郁成蔭;折一枝楊柳相送,楊柳依依,思念霏霏,唯望兄長他年早歸……

酒一程,車一程,送得再遠,終還是要分別。這一別不知還要多久才能再相見,哪怕是李持盈曾經說過絕不會哭,卻依然禁不住在這灞橋之畔淚眼婆娑。

遵照李隆基的吩咐,前來相送的只她與李儀二人。相王府中更是連個長吏都沒有派過來,低調到了極點。

自李隆基離京后,李持盈就更刻意保持低調,整日裏除了在自己府里,就是在相王府或是陪着李儀前往上清宮聽史師講道。

雖然自知沒有姐姐的虔誠,可至少,在聽道的時候,她還能做出全神貫注,聚精會神的姿態。如果,不是初夏的花香太過繚人的話……

聽到室外又傳來那一聲不太象鳥叫的鳥叫,李持盈的睫毛輕顫,到底還是忍不住睜開眼睛,偷眼看了眼前面合目打坐的史師和李儀,這才轉過頭去望見敞開的窗子。

隱約的,一點黑髮自窗外露出,在李持盈的注視下,朝光探出頭來,沖着李持盈曖昧地眨了眨眼。雖然沒有說上一句話,可李持盈卻知道想必又是薛崇簡打發了朝光過來送什麼口信。雖然知道不妥,可心卻似長了草般再也靜不下心。

又偷瞧了一眼,她悄然起身,貓著腰往外溜去。一溜出門就頭也不回地往外跑,直到跑出很遠,才停下腳步,回頭瞪着跟上來的朝光。「哪個叫你來打擾我修行的?」

朝光也不怕,嘻嘻笑道:「好貴主,有人等您好久了,不是說了等著曲江芙蓉池上芙蓉開了要一起賞花的嗎?」

雖然嘴上仍是嗔怪,又拿眼直瞪朝光,可李持盈禁不住還是心動。偏著頭想想,索性笑道:「也罷,就去賞花」回眸看看遠處仍然沒有什麼聲息的靜室,她笑着轉身奔出上清觀。

燦爛的陽光下,一匹烏錐馬踏蹄低嘶,馬上人沐浴在陽光中,一抹溫柔的笑比陽光還要炫目。

笑着伸出手,任薛崇簡將她一把拉上馬,二人並騎在馬上直接駛出坊街。馬策如飛,把追出來的朝光遠遠拋在身後,只留在爽朗的笑聲一路。

芙蓉初開,成片的翠色中夾着艷紅,泛舟池中,儘是那股清淡的香,令人為之心醉神迷。

許是因為芙蓉花開了,今日芙蓉園遊人如織。文人墨客詩酒唱合者有之;貴族皇室歌舞歡笑者有之;又有些小商小販提了籃子在園中遊走叫賣著新鮮菱角的。

遠遠的,似乎是看見安樂府上的馬車。不願與她撞上,所以李持盈才拉了薛崇簡泛舟池上。卻不想盡興而歸時,卻偏偏就是撞上了安樂。

「李元?我還當你家兄長走了,你要躲在房間里永遠都不敢出來了呢」安樂回過身來,笑盈盈地看着李元,眼中儘是嘲弄之意。

雖然被狠狠刺了一下,李元卻仍是盡量保持笑容,甚至直接拉住憤怒的薛崇簡,不讓他回擊半句。已經忍了幾個月了,她可不想前功盡棄。

拿眼掃過她拉着薛崇簡手,安樂彎起眼,笑問:「若是有什麼喜訊了,告訴姐姐一聲,姐姐不在意封個大紅包送你的。」

李持盈溫然淺笑,只是不語。安樂等了數息,見她竟是真的不與她爭辯,反覺無趣。正待轉身而去。卻偏偏遠處傳來男人的叫聲。

聽聲音,有些大舌頭,明顯是喝多了的樣子。還好,能聽出是在叫薛崇簡。李持盈只當有人來了正好解圍。可回頭看清來人,不禁暗叫不妙。

也不知是同誰一起喝的酒,大唐的皇太子醉得雙眼發紅,連走路都有些踉蹌,如果不是後面的內侍扶得穩,怕是還沒走近就要倒地不起了。

安樂冷哼一眼,也不走了,只是冷眼睨著薛崇簡,嘴角的嘲弄笑意更甚。

有心迴避,可此刻卻偏偏是避無可避。沒奈何,李持盈也只得笑着躬身喚了一聲「太子哥哥」,又悄悄碰了薛崇簡一下,讓他稍微收斂一下渾身的傲氣。

可薛崇簡卻只是低哼一聲,眼跳輕蔑之色不減反盛。知道他是根本就看不起這位皇太子的,又不象三郎哥哥一樣懂得適時低頭。李持盈也只能悄悄沖他使眼色,不敢太過聲張怕讓李重俊瞧見記恨在心。

還好李重俊實在是醉得太甚,也沒太留神薛崇簡的神情。只是一徑走過來要說話。只不知是無意還是怎麼的,李重俊一個踉蹌,竟是把扶他的內侍也撞得連退數步。偏偏,那內侍這一退就生生撞在了安樂身上。安樂被這內侍突然撞在身上,雖然沒傷到,卻是勃然大怒。也不理那內侍如何磕頭謝罪,她奪過馬夫手中的靴子批頭蓋臉地當頭抽下。

那內侍被打得痛得厲害了,抱着頭貓著腰卻不敢躲,只能一疊聲地大叫「救命」。李重俊紅着眼睛沖向安樂:「你、你是何人?竟敢衝撞本太子……呃……」

掩鼻皺眉,安樂冷笑道:「還敢說問我是何人?賤奴,你這是要借酒裝瘋不成?」

李重俊眼一翻,指著安樂就罵:「哪兒跑來的瘋婆子竟敢如此大膽左右,還不快給我好好教訓這臭婆娘」

他叫得大聲,也有人真地應聲從遠處急急跑了過來,可看清是安樂,又哪敢真的動手。正猶豫之間,安樂已經大罵道:「還想教訓我?你這個賤婢生的賤奴,不好好教訓你我就不是安樂」喝罵着,她抬手就打,這一靴下去,正好打在李重俊的臉上。

李重俊一聲大叫,捂著臉踉蹌倒退兩步。指著安樂:「你、你、你……」了半天卻是氣得說不出話來。

那內侍大急,也顧不得再叫痛,撲上前抱着李重俊連聲叫着「殿下、殿下,你怎麼樣?有沒有傷到眼睛?」又罵:「你們這群該死的,都忘了自己是誰的奴婢嗎?」

原來站得稍遠的手下見自家主子真的吃了虧,也急了。顧不得再分尊卑,直衝過來。

安樂又豈是個會吃虧的,不用她吩咐,她身後的奴婢侍從已經早就迎上前來圍住那些人。大聲喝斥道:「爾等莫非是要謀逆不成?」

有眼尖的認得出安樂的侍從乃是皇帝所賜,雖然仍有不忿之色,卻不敢再上前。只得回身和李重俊細細說了。李重俊吃了這麼大的虧,雖然心裏也知道這會兒找不回場子了,卻仍是壓不下心頭火。

捂著臉,他指著安樂叫道:「安樂,我是你的兄長,大唐的太子,你竟敢如此欺辱於我我李重俊不報此仇,誓不為人。」

安樂聞聲,嗤笑出聲:「呸,你這賤奴算我哪門子哥哥?還什麼太子我這就去叫阿爺撤了你的太子位,看你還有什麼臉當着我的面來叫囂」說罷,大笑着揚長而去。

李重俊這時候哪裏還有半分醉意,就是真醉也要驚出一身冷汗了。「安樂若真是……」把擔憂之語咽回肚裏,他轉頭看看薛、李二人,突然鬆開捂著臉的手,指着他們叫道:「二郎表弟,安樂剛才如何欺我,你也是看在眼中的,可一定要與為兄去御前做證才是。」

看着李重俊臉上那一道象蟲一樣扭曲的傷痕,薛崇簡皺眉。尚未答話,李持盈已經「嚶嚀」一聲,軟軟倒在薛崇簡身上。薛崇簡大驚,只當李持盈是被嚇到了,也顧不得理會李重俊,抱起李持盈,轉身就走。

「二郎……」瞠目結舌地望着薛崇簡的背影,李重俊又急又恨:「該死的這群混帳東西,都怕了安樂那賤人……」

憤憤罵了一聲,雖然心裏恨得牙痒痒的,卻也無奈。也得在內侍攙扶下往園外走去,走得幾步,又氣不過恨恨一腳踹倒了那內侍,腳拳相加:「混帳東西怎麼就沒撞死那賤人……」

且不說李重俊是如何驚恨交加,又夾雜着壓不下的懼畏,只怕李顯真地喚她喝斥貶了他作庶人。且說薛崇簡一路抱着李持盈出了芙蓉園,心中惶惑,也顧不得他那匹烏錐,眼見遠處停著一輛馬車,就大叫着喝斥那御者讓開。

那御者還在呆怔,他懷中李持盈已經一聲低喚,竟是突然間就抬起頭來。薛崇簡怔了怔,才反應過來。又氣又恨,猛地抱她放在地上,叫道:「李元你又騙我」

聽他直接叫她的名,而不是喚她的字或是小名,李持盈也知他是真的氣到了。不免又陪着小心跟在他身後解釋云云,待他終於消了氣后才低聲道:「安樂與太子之爭,咱們沒必要去淌那趟混水……表哥,你莫要惱我了,我也是為着你好……」

薛崇簡哼了一聲,雖然沒有再生氣,可神情間卻頗有些不以為眼。李持盈看在眼中,也知他是根本不把安樂二人放在眼中。想想,還是勸道:「表哥,我是真心為你,你若是不喜,那以後我也不說這話……」

聽她說得鄭重,話裏有話的,薛崇簡不禁有些慌了:「元元,你有什麼話儘管說就是,不管是什麼,我都聽你的便是。」

李持盈垂下眼帘,掩住一抹得意,轉身笑道:「表哥,我知姑母寵你,不管你做什麼事,她都會站在你身後撐著。可姑母再寵你,也不能護你一世。需知過剛易折,你若是一直這樣誰也放不在眼中,得罪別人。誰知他日會為哪個小人所害呢?」

薛崇簡被她說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似乎是想張嘴反駁,可想了半晌,到底還是低下頭去悶悶地點頭應是。

李持盈見此,也不再多說。雖然薛崇簡大概時半會還要惱她這樣說法,可日後時日還長,總有一日他會了解她的苦心的。可惜,那李重俊身邊,怕是連她這樣肯說幾句真話的人都沒有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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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女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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