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不懂

一身紅衣，頭上綁着的那條紅色自金冠中穿出的髮帶，與衣擺隨風飄飛著，囂張的眉眼，桀驁不馴的神情，二十歲的東方火焱張揚得就似一團熊熊燃燒着的火焰。

只是這樣的東方火焱瞧在紫靈的眼裏，卻不是那麼的舒服了，因為他此刻正擰著眉，在瞪着她，並且冷聲，用命令的口吻沖她吐出了兩個字，「過來！」

她知道他為什麼不高興，因為她正跟東方睿走在一起。

「唉~~~」

紫靈垂眼無奈輕嘆口氣后，提步走了過去。她雖對東方睿並沒什麼好感，可她又非紫靈小姑娘本尊，她又怎麼可能會恨東方睿，說白了東方睿於她不過只是認識的，不熟的人而已。

等她在他的面前站定了，東方火焱低眼看着她，用命令的口吻開口道，「以後不准你再去藏書閣，也不准你再跟他接觸，聽見了沒？」

他把聲音提的很高，差不多是敞開了嗓門沖她嚷嚷了，很明顯他是有意想讓東方睿也聽到。

紫靈的心裏是極其反感他這一行為的，但她仍是開口應了一聲，「哦。」

她雖未正面回應，但她難得乖順的態度，仍是令東方火焱甚是滿意，他彎唇笑着，伸手牽了她的手，牽着她一邊往前走去，一邊語氣愉悅地道了句，「走咯，我們回家咯。」

回家？

紫靈的唇畔彎出幾絲苦澀笑意，偌大的皇宮，住着那麼多的人，哪有半分家的溫馨可言？只不過是個將人困死在其中的黃金牢籠罷了。

自此，紫靈便極少去藏書閣，藏書閣去不了，她也就開始往太醫局跑，在裏面一耗就是一整個下午。

太醫局裏面的人，除了紫殊以前收的徒弟魏延，其他的人都避她唯恐不及，視她如洪水猛獸一樣的存在。其實何止太醫局裏面的人，除了身居不可撼動高位的數人，皇宮裏面的其餘的人，都是如此。之所以會這樣，自然是皇帝和東方火焱的緣故了。

皇帝在得知東方火焱一腳踢死了戚太醫的小女兒盼兒之後，雖也曾嚴厲斥責了他一番，但並未懲罰他。而東方火焱對待紫靈是什麼樣的態度，宮內又有誰人不知，不清楚的？再加上紫靈與東方睿在藏書閣內鬧的那麼一出，皇帝縱容的態度，別說得罪她，各個都是巴不得能離她多遠就有多遠。

紫靈對此情形，除了暗暗苦笑外，還能如何？好在她本也不甚在意別人如何看待她，因此倒也並未對她造成什麼困擾。

就在紫靈耗在太醫局裏面的這段時日，風國迎來了一年當中最重要，最熱鬧的節日—新春佳節。

春節，皇家需置辦一場又一場的宮宴，不止是宴請一眾皇族，還要宴請朝中各大要員，以示皇家對朝中眾臣的看重。

一場又一場的，每場都毫無例外的，無非是琴瑟歌舞，行酒令的宴席，紫靈是赴得厭煩不已，奈何礙著東方火焱，她不去都不行。她赴宴赴到後來，赴得她再沒那個耐心熬到席散，宴席開至中途她便以各種借口先行離席。

她中途離開的次數多了，又怎會不引起某些人的注意，如東方睿。

「給你的。」

此時紫靈正坐在宴席所在之所的隔壁偏殿的石頭欄桿上，百無聊賴到昏昏欲睡，驀然間她耳邊卻忽地聽到了東方睿的聲音，她心中一個激靈，清醒了過來。清醒過來時，她就看到了伸在她眼的，一隻抓着紅色荷包的手。她順着這隻手看向了這隻手的主人。她有些發愣的看着他，莫名問道，「什麼？」

「壓歲錢。」

東方睿面帶幾分笑意，微微動了動手臂，示意她拿走。

這個人不止惡劣，還很奇怪啊？她跟他可是仇人的關係，仇人相見不應該是分外眼紅嗎？他給她包什麼壓歲錢？

紫靈的心裏雖這樣想着，但她面上卻是一派如常的，沒什麼表情的樣子。她垂下眼睛，盯着他的那隻手，婉拒道，「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我不能收。」

「為何？」

東方睿的唇畔沒了笑意，他微皺着眉，語氣有些不悅地問道，「你們孩童不都喜歡收壓歲錢嗎？難道你卻不喜歡收壓歲錢嗎？」

為何？大哥您腦子壞掉了不成？

這個新年她除了收到東方火焱包的壓歲錢外，還收到了來自皇帝和皇后，以及後宮妃嬪派的壓歲錢，她雖然並不討厭收錢收到手軟的感覺，但並不是誰的壓歲錢她都收的，更不提她與他之間可是還有着仇人這一不能為外人知道的關係。

紫靈抬眼看向他，壓低了聲音道，「大殿下，您忘記了？您與我之間除了仇人這一關係外，就沒有其他的關係了，您覺得我會收仇人送的壓歲錢嗎？」

東方睿聞她此言，微微怔了怔，他盯着她看了頃刻后，緩緩縮回了手臂。他唇畔彎出幾分意味不明的笑意，低聲道，「不錯，我們是仇人，我許是腦子真的壞了，才會給你包壓歲錢。」道完，他即刻便轉身往來時的路走去。

紫靈看着他離去的背影，直至他的背影消失在暗處，再也看不清。

在宮內待的時日長了，哪怕她不去刻意打聽，她也知道了許多的隱秘之事。宮內的日子並不好過，無論是於後宮中的一眾妃嬪，還是宮內的這些個宮女太監而言，空閑下來之時，他們（她們）都喜歡聚在一起悄聲閑扯打發無聊的，走得無疑有些緩慢的時光。

大皇子—東方睿，是早已亡故的賢妃所生，過了這個年二十七歲，是皇帝所生的第一位皇子，卻因為不是嫡出的關係，而未能被封為太子。哪怕他自小聰慧，德行也上佳，卻只是因為不是嫡出，而敗給了東方火焱。加之其母妃早已身故，其外祖家在朝堂上的實力已是一年不如一年，如此，他的心中又怎麼可能沒有絲毫的怨恨？再加上他雖早已娶吏部尚書之長女為妻，卻至今未能誕下一兒半女的原因，這兩年越發不被皇帝看重了，他在皇族內的地位也越發低了。但好在他如何都是大皇子的身份，目前倒也還不至於被人輕易輕賤了去。

試問誰一出生便是那冷心冷情之人，都是歷經了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在徹底絕望了之後，再不抱任何的期待，才變成那心冷情也冷之人，

想到這裏，紫靈低頭看着腳前的漢白玉砌成的地面，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唉~~~~」

「大年上的，你沒事嘆什麼氣，小怪物？」

是秦慕白。

紫靈抬眼看向正往她走過來，面上微微坨紅著，已經有了幾分醉態的人，她彎唇笑着調侃道，「你怎麼捨得出來了，大白？」

秦慕白這人喜熱鬧，每次宴席上最活躍的人便是他了，加之其長袖善舞，又擅調動氣氛的緣故，有他在的宴席，眾人無不盡興而歸。

「酒有點多了，出來透透氣。」

面對她的擠兌，秦慕白不在意的笑笑，走到她身側坐了后，從懷裏摸出一個紅色荷包送到她的手邊，笑着道，「新年快樂喲，小怪物。」

紫靈毫不客氣的伸手接過，笑着客氣了一句，「新年快樂，多謝大白。」

「乖~。」

秦慕白滿面笑容的伸手輕輕摸了摸她的腦袋后，笑着說，「這攀城一年當中，最熱鬧的時候要屬元宵燈會了，小怪物你想不想去看看？」

「想啊。」

紫靈先應了一聲后，微皺着眉，苦惱的又道，「可是東方他肯定是不會同意讓我出宮的。」

「這有什麼。」

對於她所苦惱的事，秦慕白不在意的一笑，出主意道，「我敢跟你保證，只要你肯去求他，他絕對會同意。」

紫靈不置可否地道了句，「哦？是么？」

秦慕白非常肯定的一點頭，「是，你聽我的，不會錯的。」

見他如此篤定，紫靈不禁心動了起來，元宵燈會，她上輩子雖也見識過，但古人的元宵燈會她卻沒見識過，也不知是怎樣的一番熱鬧景象。

心有所動，宴席散了之後，回到太子府內，紫靈沒有即刻就回房，她跟在東方火焱的身後，進了他的房內，趁他喝醒酒茶之際，開口問道，「東方，元宵那日，我想出宮跟大白去看元宵燈會，可以嗎？」

「不可以！」

不想，東方火焱連考慮都沒考慮便回絕了。他自茶碗中抬眼，看着她，不甚高興的道，「元宵那日宮內也有燈會，宮內的燈比外面那些個燈做得可要精巧的多，外面除了人多，燈又有什麼好看的！」

秦慕白還說他一定會同意！

紫靈本也沒指望他會同意，若非秦慕白那麼篤定的態度，她壓根提都不會提。但他不假思索就拒絕了的態度，還是讓她心生不悅，她擰起眉頭，轉身就走。討厭！他跟那蠻不講理的惡霸有什麼兩樣？這個不行，那個不準的！

見她生氣了，東方火焱忙放了手裏的茶碗，往前疾走幾步，伸手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待她因為他的舉動，而扭頭向他瞪過來之際，他陪着笑臉，改口道，「你要是真的一心想去的話，也不是不可以，不過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見有轉圜的餘地，紫靈便收回邁出去的腳，回身面對着他，問道，「什麼條件？」

「額~」

東方火焱一時卻不答，他轉開目光，避開了她的直視。

紫靈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不知道他怎麼忽地扭捏了起來，這一點都不像他的行事作風，她也懶得去多想，出聲催促道，「說啊，什麼條件？」

聽到她催促，東方火焱轉回目光，略微彎彎唇，淡笑着道，「你親我一下，我就同意你元宵那日隨慕白出宮看燈會。」

不就是親一下么，至於他這麼不好意思？

看着他面上不知是因為飲酒的緣故，還是因為不好意思，而微微泛著紅的臉，紫靈朝他勾勾手指，示意他靠過去。

東方火焱忙彎腰，將臉送了過去。

紫靈嘟起唇，將唇貼到他的臉頰上，「波」得親了一口后，收回身體，等着他反應。

東方火焱滿意了，直起身體，滿面愉悅的笑容，笑着開口道，「好，我同意了。很晚了，你去睡吧。」

「嗯。」

他既同意，紫靈也不多說什麼，微哼一聲應了后，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