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朱龍冊

005 朱龍冊

「走!帶我去看看!」陳浮皺眉。

他到這虎頭縣來,其實相當於是渡金,該吃吃該喝喝混個三年也就成了,只是陳浮卻是不願這麼搞,因為擔當,因為責任心!因為……沒wifi手機,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你不找點事來做怕幾天就會瘋掉啊!!

孫喬立刻陪同走向了二堂。

縣衙辦公的地方主要有兩處,一處是大堂,就是電視里時常看到審案的地方,不過實際上除了大案、或者是重大政事、迎接高官之外,一般都在二堂辦公的。

此刻也是如此,幾個人已經候在這裏,當中就有剛剛被陳浮隨手一點飛黃騰達的高明,還有原來的四狗腿之一、如今已經搖身一變成了縣尉的吉永安。

一吏三佐,縣令由三人輔佐,八品縣丞、九品主薄、九品縣尉。

縣令自不用說,一縣之長,縣丞的作用類似於縣長兼稅務、國土等等,主管倉庫、糧馬、徵稅等。主簿是主管人事,監督縣政,類似於組織部長、紀高官。縣尉主管司法捕盜、審理案件、判決文書、徵收賦稅等,相當於公安局長。

除此之外,還有一中年人,面色恭敬,低頭垂手不敢看陳浮,候在一旁。

「他是?」陳浮一愣。

「此乃攢典,田阿慶。」孫喬立刻解釋,「本縣唯一的秀才。」

攢典?差不多是秘書的功能吧。

陳浮也不在意,往幾張桌上一看,微微有點驚訝,高明與吉永安這兩個趕鴨子上架的傢伙,就剛剛這會兒功夫,竟也有模有樣準備齊了一堆東西。

「公子,黃冊、實征冊、魚鱗冊、卯冊,皆在這裏,公子請看。」孫喬將陳浮引到首座,指了指四摞冊子,高高堆起有尺余高。

陳浮如今對於各種名詞都很陌生,但這個「魚鱗冊」卻是讓他驚訝起來,在地球他時常看得那些野史,無非就是水滸之類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故事,有一則故事裏,當中的好漢一刀砍了縣令,又將魚鱗冊尋來一把燒了。

因為魚鱗冊這三字有趣,陳浮特意查過是不是用魚鱗做成的冊子,後來明白這是記載着誰家耕地在哪、宅院在哪的冊子,相當於是土地、房產登記冊,只是陳浮記得清楚,這魚鱗冊子是明朝時候才有的東西,出現在這大楚有些不對吶!

所以,更像是將不同朝代的東西都混在了一起的奇怪朝代。

微微翻看了一下,陳浮心中就有些哭笑不得,魚鱗冊上畫的地圖,那就跟玩兒似的,基本上就畫一個圈,註明這是誰的地,再在這圈邊上套上一圈,又註明這是誰的地……看貫了現代高精度、彎彎曲曲的地圖的陳浮看着這冊子直覺得好笑。

而黃冊,又稱賦役黃冊,陳浮記得沒那麼清楚,但似乎也是明朝才有的東西,大致作用就是核實戶口、徵調賦役的冊子。

翻開一看,只見裏面大片大片的名字上已經劃了道紅線,粗略算算,劃了紅線的幾乎佔了九成!

陳浮皺起眉來,指著紅線:「解釋解釋?」

「稟公子,划朱線者已然失蹤了。」孫喬立刻解釋道:「以前還會批註具體原因,比如亡故、外嫁、逃離,若有遷移,還會註明原因與去處,但獸潮之下,失蹤人數太多,只能匆忙划道朱線,還望公子體恤。」

「都死了?」陳浮皺眉。

「這個……」孫喬面色犯難,欲言又止。

「有些已經逃到深山當土匪去了!」才上任急於表現的高明立刻道:「說是賦稅重,但這世道哪個又能活得滋潤?大家不都熬著苦哈哈的日子?要小的說就該將他們逮回來,挨個扒皮抽骨,看他們還敢不敢!」

孫喬看着高明有些不悅,只是也沒多說。

陳浮心中想起那一句苛政猛於虎,長長一嘆。

皇糧國稅,幾千年來一直是壓在農民頭上的一道枷鎖,太平世道還好一些,其他時候那真只能勒著褲腰帶苦苦熬著。或許許多人意識不到2006年那是多麼偉大的一年,因為在這年元旦,幾千年來一直壓在農民頭頂上的這道枷鎖第一次卸了下來——中國,在這一年取消了農業稅!

陳浮看向了吉永安,這個跟隨着原陳浮為非作歹的狗腿子,深知自己雖然還傍著陳浮,但陳浮被派到這裏來意味着什麼他心中非常清楚,陳浮已經失勢,他又能好到哪去?如今好歹陳浮隨手給了他一個縣尉,雖然來得輕快,也沒來得及入品——也就是沒編製,但好歹自己有了一個表現的機會!

所以吉永安方才立刻查閱起了厚厚的卷宗,雖說兩個小時來不及了解什麼細節,但虎頭縣的治安現狀已經有了點底。

「回公子,虎頭縣人丁調零,將叛逃的罪民緝拿回來倒也不失為良策,只是有載的幾處罪民深居深山,據險而守,沒有重兵實難緝回,且路途遙遠,以衙門人手着實不夠,而關上官兵身有嚴令,守關乃他們唯一之職,恐怕……」吉永安說到這裏漸漸住嘴不談,但話中意思明顯:沒戲!

陳浮心中一嘆,被迫逃到山裏這些人過得會是什麼日子他心中大概有數,這麼一想,又想起了一起記憶,在地球窩頭村的日子裏,那些住在深山裏的農戶,貧窮的程度是城市裏的人想也不敢想、也想不出的。

這世上又哪有什麼桃花源?

「不對,老頭兒,」陳浮皺起了眉來:「既然過成這鳥樣,那往年這銀錢你又是如何收齊的?」

「回公子……」孫喬立刻稟告。

「別公子公子公子的了,聽着煩!聽着,本公子這次可是來這裏造福一方百姓來的,你以為本公子還是那鳥蛋樣?」陳浮毫不客氣打斷。

「……」孫喬面色抽抽,那稀疏的白鬍子不停抖著,好歹應了聲:「是,明府!」

「明府?這又是什麼玩意!」陳浮心中吐糟,他哪裏知道,大人這一詞原指父母,百姓稱呼官吏有一層父母官的意思,但官員之間相互稱呼還用這兩字兒就有些諂媚了,雖然如今全天下都流行大人,但孫喬最是重視傳統,自然不肯以此相稱。

孫喬道:「回明府,關上原本有一處鐵礦,因無冶鐵之所,將鐵礦賣於涼州,只是鐵礦車重,壓壞道路甚多,有一次在崖口還將軍士擋住,是以匡將軍一怒之下封了鐵礦。」

這就沒辦法了,陳浮更是無語,如今又沒個什麼炸藥啊破岩機的,虎頭關的這條路能開鑿出來已經實屬不易,而且這一道就是大楚的動脈,礦車壓壞一點那都是天大的罪過。就算陳浮身份尊貴,那也萬萬不能去碰這根紅線。

陳浮心中煩悶,又看到一旁的一個厚厚的冊子,紅皮的,上面畫着一龍。

只要是封建朝代,甭管啥時候,龍那都是輕易不能畫的,所以陳浮心頭微微一愣,將這翻開,就看到了一個又一個的名字:

「馬金,涼州普陽人,生於朱龍二年,卒於朱龍二十年九月末獸潮。年十九。」

「楊康,涼州布拖人,生於朱龍四年,朱龍二十年九月末獸潮。年十七。」

……

陳浮微微一頓,眼光看向了孫喬。

「回殿下,這些都是此次獸潮里犧牲的將士名單。」孫喬低聲道。

陳浮翻書的手微微一頓,又緩緩向後翻去。

整整一個晚上,陳浮再沒做其他事,只是靜靜看完了這個名冊。

心中只剩一隻話:「這些,都還是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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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開這個皇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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