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投降如何？

戰火紛飛，狼煙四起，馬車行駛到暨陽城邊際的時候，碰見了無數灰頭土臉逃難的城民。

有些心地善的難民見了這輛逆向行駛的馬車，攔下了他們勸道：「你們別再往前了，前面暨陽城主卿戰和北燕人打得可凶了，你們現在過去就是送死啊！」

車帘子被一隻細白的素手掀開，卿千璣感受着撲面而來的風雪，對着好心提醒他們的難民們笑了一下：「多謝老翁的提醒，但這暨陽城我們不得不去。」

老翁見面前這姑娘的衣裳華貴，舉止雍容，再往車帘子的縫隙里探頭瞄了一眼，瞥見一個俊美的男子在抱着孩子哄，他又覺得不忍心這樣美好的一對小夫妻白白送了命，「你這拖家帶口的，為什麼非得往閻王殿趕呢！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得多想想孩子啊，那打戰的地方全是毒煙，小孩子哪能受得住？」

「不行啊，我必須去啊，因為暨陽城主是我的兄長。」

她溫柔的話音落，車帘子內就傳來一句不耐煩的男聲，「你趕緊坐回來拉上帘子，外頭的風雪吹着我乾兒子了。」

卿千璣嘖了嘖嘴，趕緊退回到了車廂里，不然明月這個護犢子的又要開始叨叨如何做一名優秀的娘親了，把她兒子寵的跟他親生的似的，恨不得自己擠兩口奶水出來喂孩子。

馬車又開始平穩地行駛了起來，逐漸消失在了蒼茫的風雪裏。只留下剛才一群勸阻的人群，老翁指著車影子喃喃道：「她，她是昭陽公主啊——」

「可不是嗎，暨陽城主的妹妹也沒有別人了吧？」老翁身旁的同伴也跟着他杵著，一起遙望那逐漸變小的馬車。

「可是昭陽公主不是死了嗎？暨陽城還為她舉行了大喪？」

「不知道不知道，先前也說卿將軍死了，不也好好地回暨陽了嗎？」

「這些大人物們的事情我們也不懂，走吧，快逃吧。」老翁緊了緊肩上的包袱，牽住了孫子的手，召喚同行的人們繼續趕路。

暨陽城門戒備森嚴，但因為是從南邊來的，所以守城的將士們也就只是隨意地檢查了一番，就將人放進去了。

馬車來到了城主府邸，卿千璣率先下了車，看見門口的鎏金匾額上掛着縞素，一顆心立馬懸了起來，抓了個門口打掃的小廝焦急問道：「怎麼掛上白燈籠了，是誰去世了？」

小廝被她一雙動人的桃花眼看得不好意思，低着頭道：「這位姑娘您先把手放開，男女授受不親。」

卿千璣立馬鬆了手，繼續追問：「你倒是快說啊！」

「是替城主的妹妹掛的喪儀。」

「我大哥什麼時候多了個妹妹？」

正在此時，明月抱着正在吃手指的孩子下了馬車，瞥了她一眼道：「別嚷嚷了，我說的你死了，怎麼了？」

「你有病啊！」卿千璣轉過身指着他罵道，這人什麼毛病，她猛地想到了墨重華，「重華知道嗎？」

「這我不知道，你死了也挺好的，京城裏的人一個個都對你苦大仇深的，反正你短時間內也不會回去，說你死了也就沒那麼多人盯着墨王府了。」

明月這番話說的理所當然，也確實挑不出毛病，確實是站在為墨王府着想的角度出發。

卿千璣想了想自己這麼多年作出來的壞名聲，若她不在，保不定會有人想對王府動手，乾脆說她死了也好，那些人的眼睛也能移到別處了。

「我怎麼覺得那麼怪呢？」卿千璣皺着眉頭，從明月懷中抱過孩子，提着裙擺進了大門。

守門的小廝又來攔人，結結巴巴道：「姑娘，我們城主規定了沒有通傳的話，旁人是不能進去！」

美眸一橫，卿千璣不耐煩道：「把你們城主給我叫出來！」

「那小的進去通傳一聲，您稍等啊，對了還沒請教您的名號呢。」

「我是城主他妹妹，我懷裏這個是他親外甥。」

「您說什麼？」小廝掏了掏耳朵，再退後兩步仔細打量了一番卿千璣，疑惑開口，「您是昭陽公主？」

「正是。」

「您怎麼也死而復生了呢？」

卿千璣勾著紅唇笑了一下，故作神秘地開口答道：「因為我們卿氏有獨門秘術，能起死回生——」

小廝被她的話語嚇得後退了兩步，又看了眼她身後氣度不凡的男子，瞪大了眼睛問道：「那這位就是姑爺了吧？」

「你們姑爺比他俊朗千倍萬倍，也不用你通報了，我們自己進去吧。」

語畢，卿千璣就不顧小廝震驚的眼神，兀自抱着孩子進了門。

明月對着小廝點頭笑了一下，摺扇一打盡顯風流之態，連聲音也是格外的悅耳動聽：「剛才她有句話沒說對，我比她夫君俊朗千倍萬倍才是。」

小廝彎腰躬身送這幾位祖宗進門，不敢再抬頭看了。

穿過松石小徑，卿千璣先看到的人是疏影，她如今已經把長發挽起，梳作了婦人的裝扮，看上去更加顯得溫柔賢淑。

她張了張嘴，像從前一樣溫柔地呼喚了一聲：「疏影，我回來了。」

正在收拾桌子的疏影背脊一僵，然後就是不敢置信地回過頭，待看清楚花徑中站着的人兒后眼睛立馬就紅了，她三兩步衝上前去抓住了卿千璣的胳膊。

「公主，您不是死了嗎？」

「誰跟你說我死了的？」

「消息是從南邊帶過來的，大家都這麼說——」

「那些事情就別管了，現在我人不是好好的在你面前嗎？」卿千璣掏出帕子替她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因為抱着孩子有點顧不過來，「喏，你自己擦擦眼淚吧，你和我大哥成親了吧？」

「我與夫君已經完婚快半年了。」提到卿戰，疏影稍稍紅了臉，露出女兒家獨有的嬌態來。

「那好了，這是你外甥，我剛生的。」

卿千璣把孩子遞給疏影抱着玩，她有些手足無措地接住，小心翼翼地拍著襁褓哄著孩子，看着白白嫩嫩的娃娃，疏影的一顆心瞬間就被暖化了，她笑着問道：「公主，小世子有起名嗎？」

「大名還沒想好呢，起了個小名，叫小混蛋。」在看見疏影錯愕的眼神后，卿千璣無辜地抿了抿嘴，「這小傢伙在我生產的時候折騰了好久才出來，我看着他就來氣。」

疏影突然心疼起了孩子，這眉清目秀的小模樣，長大了不定能迷倒多少姑娘家呢，要是讓人知道了他有這樣一個小名，那實在有損俊雅的形象。

「小妹！」兩人正歡聲笑語說着話，突然聽見不遠處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

卿千璣都不用回頭看，就知道說話的人是誰，她趕緊揉了揉眼睛，努力不讓自己落淚，「大哥，是我呢，我來看你了。」

卿戰還是傻傻地愣在原地，看了看自家小妹，又看了看疏影，以及她手裏抱着的孩子。

疏影將孩子抱過去給他看：「夫君，這是公主的孩子，小名叫混蛋，你看看，是不是特別討人喜歡？」

卿千璣也跑過來抱着他的胳膊，將臉埋在他的胸膛里，悶聲開口：「大哥，我還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

卿千璣一手抱着小混蛋，一手輕柔地拍打着卿千璣的背，喃喃自語道：「我也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

說着，他的目光注意到角落了站着的男人，劍眉微微皺起，「這位公子是？」

明月：「我是孩子他爹。」

卿戰和疏影皆是一震，回頭用質疑的眼神看着卿千璣。

卿千璣對着明月咬了咬牙，冷聲答道：「這是小混蛋的乾爹。」

卿戰鬆了一口長氣，繼而賠禮道歉：「哦哦哦是這樣啊，是在下誤會了，不知公子貴姓？」

「北辰明月。」

聞言，卿戰放下孩子預備抽出隨身攜帶的佩劍，北燕來犯的軍隊中，除去坐鎮的北燕國君赫連桑風，最著名的軍師就是北辰家族的北辰詹星。

北辰一姓是北燕的貴族，卿戰正跟北燕人打得你死我活不可開交，光聽見了這個姓氏就已經怒髮衝冠了。

疏影將人攔住：「夫君，明月公子是公主的舊友，我可以作證的。」

卿戰身上的殺氣好不容易消下去一些，卻聽得身旁的卿千璣抱着孩子毫不在意地往客廳里走，邊走邊說道：「大哥你把他砍死吧，我謝謝你。」

卿戰和疏影大眼瞪小眼，二人低聲交談：「夫人，你說小妹這是什麼意思？」

疏影搖了搖頭，卻也還是秉著嚴明公正的態度回應道：「從前我在公主身邊的時候，兩人的關係也就是這樣水火不容，但總的來說還算是……朋友吧？」

「不是朋友，是知己。」明月聽見了他們兩人的議論，瀟灑地搖著摺扇從他們眼前走過，也跟着卿千璣進了客廳。

在確定客廳沒有響起瓷器啊桌椅的碎裂聲后，卿戰和疏影對視了一眼，而後點了點頭，「夫人，小妹沒趕他出客廳，看起來好像是你說的那麼回事。」

「你進去陪陪公主和小世子，我去廚房做點吃的，公主最愛吃雲片糕了。」

「哎，辛苦夫人了。」和北燕打了快一個多月了，卿戰還是頭一次露出了真心的笑容，他送走疏影后大步地走進了客廳。

「小妹，先喝口水。」他給卿千璣倒了杯茶，又翻箱倒櫃找出了一小罐蜜餞，「這還是從前暨陽沒亂的時候我上街買的，當時看見這蜜餞就想到你了。」

卿千璣接過那罐子蜜餞，笑中帶淚，在明月冷聲提醒她不能落淚后，她又迅速地抹了抹眼角，打開罐子取了一小塊蜜餞給小混蛋嘗了嘗味道。

「小混蛋，好吃嗎？」

小混蛋伸著粉嫩的小舌頭，兩隻肉肉的小手一直試圖去抓卿千璣手裏的蜜餞。

「叫娘親就給你，娘——親——」

烏溜溜的大眼睛轉了轉，小混蛋發出了一個類似於「爹爹」的奶音，明月一聽就受不了了，搶了卿千璣手裏的那罐子蜜餞全拿去給小混蛋抱在懷裏玩。

「瞧瞧你這壞娘親，平時沒抱過你幾下就算了，還總是逗弄你，咱們不理她，乾爹疼你。」

「明月這是我兒子！」

卿戰想了想，和自家妹妹統一戰線：「這是我外甥！」

小混蛋：「爹爹——」

「……」

「你拿去吧，這孩子我不要了。」卿千璣將孩子丟到他懷裏，走過去和卿戰坐在一塊。

卿戰：「小妹，這孩子真是你與妹夫生的？」

「……」卿千璣覺得和自己大哥也快聊不下去了，她打算帶過去這個錐心的話題，和他說起了這一路看到了百姓流離失所的景象。

卿戰撫著桌角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哎，暨陽的百姓都往南邊逃難了，就連我府上的家奴也都遣散了，只留下一些沒處去不願意離開的。」

「去了南邊也不見得就能活下來，且看之前溫縣和郫縣兩城的百姓吧，不也是被京城人攔在城郊嗎？」

卿千璣捧著茶盞低下了頭，一旁明月逗得小混蛋咯咯咯地笑，她聯想到其他百姓可能再也沒有這樣兒女繞膝的日子可過，胸口沉悶得很。

「去南邊好歹還能有個活路，在這暨陽馬上就要活不下去了。」卿戰的手指緊握著桌角，指節處因為太用力而咔咔作響，「我們原先是憑着易守難攻的地勢攔住了北燕人，日子一天天過去，城中的守軍戰死的、病死的、餓死的多得數不清，只怕北燕人再來攻打幾次，我們就撐不住了。」

卿千璣沉聲道：「朝廷沒有派來援軍嗎？」

「你說的是東梁還是西梁？西梁國君司昱自己勢微，斷然不會派兵增援，至於東梁，我在京城人的眼裏不過是個死而復生的逆臣，還背負這忤逆先帝的罪名，沒有人會派兵增援我們的。」

一直在逗孩子的明月突然停下了動作，冷不防地出聲打斷了二人的對話：「既然這樣，降了如何？」

卿戰拍桌而起，大聲喝道：「想讓我向赫連桑風繳械投降，死也不可能！」

卿千璣眼波轉了轉，只是抬眸望着明月，沒有出聲。

明月漫不經心地繼續說道：「不，我的意思是，你向我們未來的小帝君投降如何？」

他舉了下懷中嬰兒的手，小混蛋露出沒牙的燦爛笑容。

－－－－－－題外話－－－－－－

女兒：大家好，我叫念伊，我有個全天下最疼我的爹爹。

兒子：我叫小混蛋，我那娘是個混蛋，好在我還有個乾爹。

隔壁開新文了，嘿嘿，現言，金絲雀馴主指南，女主迷人，男主被迷，寵妻無下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