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夜談
「武曲先生。」
「哦，是孟德啊。」
武曲先生長得人高馬大，面目粗獷，穿着一件加大版的儒服，比起文士，倒更像是武人。他看着走來的清羽，笑道。
對於這個叫孟德的學生，武曲平時還是比較注意的。各方面中規中矩，為人低調，但讓人驚訝的是，他那驚人的學習速度和對新知識的接受能力。因此，比起現在射術其實已經超過清羽的鳳九，武曲實則更關注這個貌似平凡的學生。
「武曲先生，學生感覺射術已經登堂入室了，想暫別此課。」清羽恭謹地行禮道。
儒家講究「天地君親師」，所以別看武曲先生不像個書生，就是他像個屠夫，清羽也得畢恭畢敬。
況且，在山河書院中當先生，名字叫武曲，還這副尊容，不是院長瞎姬吧亂招人，就是當真有過人之處。不然，怎麼不招個水平差不多，但相貌和名字沒這麼多槽點的人。
「正好，你要不來和我講，我也要找你說了。現階段你該學的都學了，現在的課程，已經對你沒什麼益處了，你就先去學習吧。」武曲說道。
「謝先生。」清羽再次躬身行禮，而後離去。
本以為還得考教一番，沒想到武曲先生早有注意，這樣也好，省了點時間。
······
「孟德師弟。」
清羽剛走出練習射術的靶場，就聽見有人喚他。
朝發聲處看去，只見一白衣秀士正在靶場外的榕樹下，含笑看着他。
清羽疾走幾步，問候道：「見過文信師兄。」
叫住清羽的書生，名叫韓文信，和鳳九一樣，是真正修出浩然正氣的核心學子，比鳳九好早一年入學，今年，是他在山河書院的最後一年。
「文信師兄何故在此？」清羽問道。
和疏於六藝的鳳九不同，其他的核心學子，基本不怎麼和清羽這些普通的學子一起上課。除了時不時地在山頂的書院聽課，他們其實有很多的時間，可以說是放養了。
普通的學課，已經對他們沒什麼益處了。因為浩然正氣不止需要正氣凜然，光明正大的心性，還需足夠的學識積累作為底蘊。
能修出浩然正氣，那些給一般學子學的知識他們都已通曉。甚至，他們可以直接去給新入門的學子上課了。
「孟德師弟，和九皇子相熟？」韓文信避而不答，反問清羽。
鳳九？清羽眼睛微眯，他和鳳九的交情，並沒有做什麼掩飾，有心人想要知道，並不困難。但前提是，有心。
「我與鳳九師兄，是有幾分交情。」清羽回道。
「師兄，在這山河書院，唯有學子，沒有皇子。」
「哈，卻是我失言了，」韓文信笑道，「孟德師弟既與鳳九師弟相識，便替愚兄給鳳九師弟帶個口信，可好？」
愚兄？倒是打蛇隨棍上，我和你有這麼熟嗎？
心中這般腹誹著，清羽臉上卻是燦然笑道：「師兄請說。」
「十日後，便是休沐之日，鳳九的六哥於神都中的凌雲閣設宴，想找鳳九磕磕家常。師弟，可否和鳳九師弟說一聲。」韓文信說道。
「這是愚兄讀書的一點小心得，小小心意，送予師弟了。」
說着，韓文信塞了一本黃色的小冊子給清羽。
「哦，想不到，文信師兄竟是六皇子的人。」清羽不動聲色地將這小黃本藏入袖中，道。
「六皇子禮賢下士，天下有識之士，自是爭相雲從，甘為差遣。」韓文信一副仰慕已久的樣子。
行了，人家六皇子都不在，這樣子做給誰看啊。
心中雖然不屑，但清羽也是個合格的演員，當下也是滿臉贊同之色，道：「師兄所言極是，六皇子之才能，可稱諸皇子之冠，天下但凡有眼力之人，自當投入六皇子座下，為王先······」
「誒，師弟慎言！」韓文信急忙抬手道。
「是是，慎言，慎言······」清羽訕笑道：「師兄放心，師弟定當勸鳳九師兄赴約，與六皇子一敘家常。」
「好，師兄定當為師弟向六皇子請功，事後賞賜，必不可少。」韓文信拍著清羽的肩膀，大喜道。
「如此，此事就交予師弟了。」
「請師兄和六皇子放心。」
「師弟可多讀一下為兄的心得，也祝師弟早日修出浩然正氣，與我等並列。」
說完，韓文信挺胸闊步離去。
清羽站在原地，看着他遠去的影，眼中閃爍不定。
六皇子早已從山河書院畢業，當日前來，原來是為了拉攏山河書院的學子，為自己效命。
清羽摩挲這袖子中的小黃本的封面，默默想道。
山河書院的浩然正氣，清羽當日早已從鳳九手上得到口訣。加上有《天理內聖法》打底，想要模擬浩然正氣，並不困難。但是從鳳九那得知，核心學子會不時去山頂聽課。甚至於，傳聞早就閉關的孟山河也有可能前去講課，清羽就打消了模擬浩然正氣，晉位核心學子的念頭。
韓文信給予的這本小冊子，清羽本是不想要的，但想了想，還是收下了，原因有二。
一者，韓文信給這心得時的心態，是居高臨下的，帶着虛飾的提點姿態，做着獎賞的事。若不收下，難免會讓他產生一種丟面子的心理。
二者，都說修出浩然正氣的人，是心懷坦蕩，當之無愧的正人君子。韓文信面對清羽的這副姿態，可說不上算是個君子。
須知皇室爭鬥，尤其是皇子之爭，幕後的刀光劍影，明爭暗鬥，是常人可能都無法想像的殘酷，也被孟山長所不喜。山河書院的人，是避之不及，生恐牽扯入其中。像韓文信這等修出浩然正氣，當是正人君子的人，卻牽扯入這陰暗的鬼祟之事，實在是令清羽好奇。
所，清羽想要看看韓文信所謂的心得，從中揣摩一下韓文信是什麼樣的人。
這種讀書的心得，最是能看出一個讀書人的心性。韓文信是真的正人君子呢，還是像岳不群那種做表面功夫的偽君子。如果是偽君子，那他為何能修成浩然正氣呢？
從目前的接觸看來，他不像是個君子，可能得帶個「偽」字。
當然，也不排除所謂的心得是個假貨。但如果真是假貨，那韓文信這個人，就更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