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東州淪陷
「不得安寧。」
一道身影從重重雲霧包裹的真武門中踏出，一步百丈，片刻間即至三百裏外，落在有些荒涼的山峰之上。
「人皇，再過前方，便是真武門的屬地了，昔日大乾已是應許將真武門方圓三百里地送予本門，現在莫不是要反悔？」
清羽負手而立，看着出現在地平線上的身影淡淡道。
「清羽——」
話音未落，先前還是小小的身影瞬息間變大，縮地成寸般從遠方的地平線出現在眼前。
「你我皆是清楚，這等諾言，於你我皆是無用。」
六皇同樣負手而立，厚德載物的渾厚氣勢無聲散開，結結實實壓向清羽，「今日，孤等給你兩個選擇，將真武門遷離，或是讓真武門毀滅。」
並未提清羽自身的安危，因為六皇知道，想殺清羽，可能比殺魔佛還要難。
魔佛至少不會跑，而清羽的移動速度，堪稱世間第一。
「人皇就這般自信，能勝過貧道？」
清羽面上不顯喜怒，巍巍如蒼天的氣勢覆壓而下，與六皇之氣勢相抗。
這一抗衡，雙方之勢便見高下，或者說，是難分高下，至少在表面上看來，六皇之氣勢無法奈何清羽，而清羽，從容擋下六皇的威壓，並且似乎還有餘力。
當然，觀六皇之神色，也未必是用出了全力。
「就算人皇能勝貧道一籌，滅了真武門，但人皇就不怕貧道將怒火發泄到大乾平民身上嗎？」清羽又是淡淡道。
極為卑劣的話語，在他嘴中卻似是平常之語一般，淡淡道出，未見一點厲色。
但是六皇知道，清羽是真有可能做得出這種卑劣之事來的。這位真武道君不愧是道祖的後輩，心境如天，與太上忘情有着異曲同工之妙。
在他眼中，無可為，無可不為，無關乎卑劣與否，只看是否必要。
這一點，從清羽參加九天便可以看出，他的手底下，早已沾染無數人命，也不在乎多幾條，亦或者是幾萬條。
「人命在你眼中，便是一串單純的數字嗎？」六皇冷聲道。
「人命在你等眼中，不也是一串數字嗎？」清羽反問道。
「人皇，貧道佩服你等為人族犧牲的心，也敬佩你等在那蠻荒之中開出一條道。但是，你們也曾說過，你等終究是人道意志重塑的產物，是人皇，也不是人皇。」
清羽抬手以真氣幻化出一個天平，在其上擬現出一百零一個小人，一個在左，一百個在右。
「人道意志，其根本乃是為了人族的存續，其核心便是冰冷至極的程序。要是有殺一救百的選擇放於人道意志眼前，人道意志有五成概率選擇殺一救百，剩餘五成，卻非是保一不救百，或者是嘗試去保一救百，而是漠然無視。」
清羽揮手拍散幻象，一百零一個小人被直接拍爆，「因為無足輕重。」
「比起數以億記的人口基數，這一百零一人實在是無足輕重，人道意志不會有任何觸動。說白了，就是數量不足，價值不夠。」
這便是上位者的無情，也是上位者必有的品質。
這無關乎是否仁慈，而是因為坐在這個位置上必將會面對的選擇。就像愛兵如子的將軍上了戰場之後，依然遵守「慈不掌兵」的原則一樣。
人是有價值的，而上位者便是要衡量價值來做出選擇。
「你我皆是站在世界巔峰之人，對於這世界的冰冷，早該有所體會。仁慈，和你我皆是太遠。」清羽淡淡道。
都是曾手下染過無數鮮血的人，說仁慈，未免有些可笑了。
對於清羽之言，六皇不做否認，道：「不可否認，你的話的確有幾分道理。孤等當初也曾為了多數人而犧牲少數人，還不止一次。但是，這並無礙於孤等現在站在反對你等的立場上。
比起孤等，你，還有其他人，你們自私的行為太過可恥。」
「是很自私，」清羽坦然承認，「若是人人皆無私，也許這場大劫便不會發生。但是很可惜，事實是人人皆自私。我、太上道主、刀神、劍神······我們都很自私，並且我們少數人，卻是掌控了世界多數人，從某種意義上來講，這是不可阻擋的洪流。」
這一刻的清羽，在平靜的面容下，暴露的卻是冰冷的本質，要是劃分陣營，他無疑是妥妥的大反派，壞的流膿的那種。
這番話被某些心懷正義之士聽到，怕不是要捨生取義也要宰掉清羽。
至少現在的六皇，已是目中已是積蘊著三江五海都難以蕩滌的殺機。
場面突然安靜了下來，便是連風聲都突然消止。無聲的沉默瀰漫在這座山峰之上，此時天地俱寂，萬物無聲。
突得，腳下的地面開裂，猙獰的裂痕迅速蔓延，但詭異的是，如此大面積的地裂，卻是一點聲音都沒有，好似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將聲音抹去。
事實上，聲音不是被抹去，而是傳播聲音的介質被抹去。
清羽和周皇四周，已是被無形而有質的氣機充斥，連空氣都被排出，要是此時有人想強行擠到周圍，鐵定會被壓成血霧。
二人就這般對峙著，氣機對抗不斷，身雖不動，但無形的交鋒，卻是更為直觀且驚險。
腳下的山峰不斷開裂，裂痕甚至蔓延到山腰，並且還在往下蔓延。
整個過程一直在無聲地進行，便是有碎石脫落，也被瞬間碾壓成粉末，並被那無形的壓力再度壓縮成形。
壓碎，壓縮，在二人的對抗之下，四周持續著破壞和暴力重塑的過程，整個過程寂靜無聲，但那驚人的景象，卻是訴說着二人的強大。
時間流逝，本在中天的太陽悄然西沉，夕日放射著殷紅的光芒，將二人的身影映得一片······
「轟——」
夕陽的紅光被掩蓋，整座山峰瞬間爆裂，碎成無數粉塵飛揚，二人之氣勢不在壓制，沉重的壓力也不再局限於這座山峰。
於是，就在這一瞬間，山搖地動，諸峰傾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