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琴鍵上透著光

酸奶顯然沒有想到，她瞪大眼睛看着到鋼琴邊坐下的沈澈。

「哥哥，你還會鋼琴……」酸奶驚訝道。

她來之前，準備的節目，都是和花間晚照配合的，之前唱的歌也是和花間晚照伴奏的。

她實在沒想到，這位有錢的大哥哥，竟然也會鋼琴？「他不會是不想幫主給我伴奏，故意來搗亂的吧？」

酸奶難免會這樣想，因為沈澈看起來不像是學過鋼琴的人，並且之前也從沒聽他說起過啊？

「有琴譜嗎，給我拿過來。」沈澈對酸奶說。

「啊，哦，有。」酸奶拿出手機，從郵箱裏下載出準備好的《時雨》鋼琴譜，手機交給沈澈。

沈澈拿過手機，看着上面的譜子，完整的看了一遍，腦海中瞬間閃過這個譜子的音符節點以及技巧，不過……這個譜子倒是並不難，不需要大跳，長顫音，雙手刮奏和高難度手指獨立，只需要24個音階的基本雙音技巧。

沈澈自然的就把手放到琴鍵上，手指的骨關節突出，如手中握一枚雞蛋，五指自然地站立在鍵盤上。手指第一關節垂直於琴鍵，指尖的最前端觸到琴鍵。

標準的世界大師級指法，來自鋼琴王子理查德的真傳。

叮，叮！

清晰透亮的音符發出，清脆悅耳。

沈澈沖酸奶點點頭，示意可以開始了。

當兩個試音的音符敲出時，全場就安靜下來，很多人還不認識沈澈，都在疑惑呢，哪裏冒出個很嘻哈的少年，還要彈鋼琴？

酸奶也沖沈澈點頭，示意準備好了。

沈澈輕輕的呼吸一口，這是他彈奏的第一首曲子，眼睛掃過手機上的琴譜，手指敲下琴鍵，音符緩緩流淌。

空靈的琴聲，迴響在大廳中。

第一秒，第二秒，第三秒，當琴聲進行到第二十六秒，酸奶開口唱了：

「いつのまに失くしてた思い出……」

她說話的時候是蘿莉音，但唱這首歌時，聲音有點沙啞和低沉，像是在低語訴說。

鋼琴的婉轉沉靜和柔美的女聲交織在一起，令所有人跟着樂音晃動身子，輕輕搖曳。

「秋季緩緩流過」

「心傷之冬即將來臨」

「為我降下的時雨」

「淅淅瀝瀝永不停息」

唱到中間，有一段鋼琴獨奏，酸奶在這個空隙輕聲解釋道：「時雨是霓虹國月份很古老的叫法，現在已經不用了。一月——初空，二月——梅見，三月——夜櫻，四月——清和，五月——浴，六月——蟬羽，七月——涼月，八月——月見，九月——竹醉，十月——時雨，十一月——神樂，十二月——朧月。」

「我玩這個遊戲七個月，認識大家很高興，這七個月真的很開心。但是……今天我做出了一個決定，我要離開遊戲了，高中的最後一年，我想現實里是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吧。」

「諸君，感謝，さようなら（撒要那拉）」

沈澈竟也沒有想到，酸奶突然會這樣說，會做這樣的決定，他一邊彈著琴，一邊看向酸奶。

這個來自最南方城市坐飛機一路來海港參加聚會的高中女生，竟然在聚會上說出了離別的話，是計劃如此，還是臨時決定呢？

「5555……」人群里，有幾個女生哭出來。

酸奶繼續跟着琴聲唱歌。

五分二十六秒，歌曲唱完，酸奶走下台去，幾個女生抱住她，低聲哭泣挽留：「酸奶不要走……」

但也有人鼓掌，這掌聲一部分是給酸奶空靈的唱腔，另一部分也是給完美的琴聲合奏。因為很明顯，一部分人鼓掌時，是看着沈澈的。

雖然這首曲子很簡單，一點點可供炫技的地方都沒有，但是琴聲合的非常完美流暢。

「沈澈君，再來一首吧，超棒的！」李浩在人群中喊道。

魔法少女凜也喊道：「沈澈哥哥，彈得好棒，沒有聽夠，再來再來！」

沈澈坐在琴邊，手摸過琴鍵，他的情緒被酸奶感染，他說道：「那我再談一首《致愛麗絲》，送給所有現場的美麗的愛麗絲們，也送給離別的酸奶同學。」

沈澈閉上眼睛，這首曲子的樂譜是在那本《理查德鋼琴書》裏的，閉上眼睛全部浮現在腦海里。

海風中，琴聲叮咚如泉水。

1810年，一個名叫特蕾莎·瑪爾法蒂的女學生拜入當時已經40歲的貝多芬門下，貝多芬很喜歡這個學生，久而久之對她產生了好感。有一次貝多芬在心情非常愉快舒暢的情況下寫了一首《a小調巴加泰勒》的小曲贈給她，並在樂譜上題寫了「獻給特蕾莎」。

1867年，德國音樂家諾爾在德國西南部的城市斯圖加特出版這首曲子的樂譜時，把原名《致特蕾莎》錯寫成《致愛麗絲》。從此，這首鋼琴小品開始以《致愛麗絲》的名稱在世界上廣泛流傳，而原名《致特蕾莎》卻被人們忘記了。

自然而然彈奏著這首世界經典名曲，沈澈想起那天晚上在書房，那個音樂老師教自己鋼琴樂理的趣事，不禁感覺莞爾。

而莞爾之餘，在曼妙的琴聲中，又悠然神往二百年前那位音樂大師貝多芬的神采。

琴鍵上，手指飛舞，指法穩健輕靈。

大廳內，彈琴的人，閉目側聽，神情微醺。

三分二十五秒后，《致愛麗絲》完結，沈澈轉到另一首偉大的鋼琴曲《夢中的婚禮》。

這首曲子，是幫主花間晚照最常彈的曲子之一，在迎接大家到來的那天晚上，花間晚照就彈過。現在……沈澈卻是又彈了一遍。

這首曲子是鋼琴王子理查德的成名曲目，沈澈有領悟自他的真傳，每個琴鍵自然也注入了靈魂。

隨着曲子的開始，時光彷彿都變幻了。

這是一首略帶憂傷的曲子，在時快時慢忽高忽低中，慢慢浮現夢中的雪。

所有人似乎都看到了城堡，流星……

白羽，落雪，時光，教堂，公主，婚紗……

很多情緒，都隨着琴鍵上的光，輕輕揉碎在這海風裏。

一對情侶，緊緊抱在一起，女人把頭埋在男人懷裏，兩人身體輕輕晃動，在傍晚六點的晚霞和海風中。

輕吟一口喝掉杯中的紅酒，她似乎看到她男朋友穿着西裝，在婚禮上和穿婚紗的新娘擁抱，起舞。那個新娘不是她……這個曲子她也會彈，但是她卻第一次在這曲子中聽到了「無望的愛。」

這是一首無望的愛情曲調。

輕吟又看向彈琴的人，那個穿着嘻哈裝的年輕人，側面身影那麼認真，身體跟着琴鍵起伏，彷彿他就是《夢中的婚禮》本身，「我記起來了……他是，那個那晚在書房與我纏綿一夜的人。」

輕吟看着彈琴的人，身體顫慄，融化成水。

「他叫什麼名字……」輕吟低聲呢喃。

「那是我哥，我親哥。」一旁的李浩搭話道，「別墅是租的，聚會是臨時的，遊戲是假的，人是真的，時間也是真的，青春，終究是要散場。」

「為什麼這麼傷感，我好久沒哭過了。」一個女人低語。

「聽到這個人彈得這首曲子，我生平第一次恨自己不會彈鋼琴……」另一個女人低聲說。

曲畢，時間卻凝固住了。

每一個人都有一個定格，沈澈站起來身來，迎著眾人複雜的目光，朝拜的，仰慕的，驚嘆的，愛憐的，嫉妒的，如水的，慾望的……深情的。

花間晚照問身邊的人：「他是誰？」

答曰：「見面給一萬。」

花間晚照目光一凝，這個就是他最喜歡的小徒弟的徒弟，那個「見面給一萬」。自從小徒弟拂月收了這個傢伙為徒，漸漸的都不再粘著自己這個師傅了。甚至有時候，在遊戲和拂月說話，拂月的回復都慢半拍。

「原來是這個傢伙！」花間晚照拍了拍手，走上去，笑道：「你就是見面給一萬吧，徒孫，彈得不錯，讓師祖來跟你合奏一曲如何？」

合奏？

這個時候的合奏，不如說是斗琴。

沈澈淡淡一笑，道：「我的名字叫做風花落盡人不歸……花間，我接受你的合奏。咱們按照電影的規矩來吧。」

「哦？什麼電影？」花間晚照，忽然感受到一股磅礴的宗師氣質，在這個年輕人的背後涌動，天空中似乎風雲匯聚，如龍如虎。

沈澈並沒有說話，而是坐回去，直接彈奏了一首曲子，《升C小調第十四鋼琴奏鳴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