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二章 考卷

第四百二十二章 考卷

地下河口的水挺深的,不過一旦進入那條七八米寬的地下河,水就淺了。

至少以賀永昌身高,腳站在水底走着,脖子能露在河面上。

這條河水流湍急,如今三人是逆流而上,游泳的效率太低,還不如直接在河底走着。

只是這體力的消耗,跟之前在岸上走完全兩個概念。

苗雪萍這時候雙腳踩在賀永昌的肩膀上,讓賀永昌馱著走。

這其實是在幫賀永昌省力,體重加了點兒,抵消了一部分浮力,腳下才能生根。

當然就苗雪萍一個人,這點兒體重還是不太夠的。

於是賀家家主的另一側肩頭,林朔也站着。

賀永昌這會兒就當是一頭水下的坐騎了,不過賀家家主倒是沒什麼怨言,心裏還有些得意。

這會兒右邊肩膀是苗雪萍,左邊肩膀是林朔,獵門三道傳承,有兩道盡頭的大獵人在自己肩上,這就叫做肩挑日月。

苗雪萍這時候說道:「兒砸,剛才永昌見到的那東西,到底是什麼呀?」

「是什麼很好,因為那身火紅色的皮毛,有一股子芒硝的味道。」林朔答道。

「芒硝?硝制過的?」

「嗯。」林朔笑道,「所以我說死了很久了,那身皮毛是熟的。」

「哦,明白了。」苗雪萍點了點頭,「所以你說得借屍還魂,其實就是一個人穿着一件毛皮氅子。」

「對,就是這個意思。」

「哎!總魁首你這麼嚇人可不厚道啊!」賀永昌在下面抗議道,「這還能叫借屍還魂?」

「所以說要看你怎麼理解。」林朔說道,「要不是我鼻子聞出來,僅僅是看的話,誰都不會認為那其實是個人,而是長著一身火紅皮毛的東西。那這不是借屍還魂是什麼?皮毛,也是屍體的一部分嘛。」

「所以這穿着皮毛的人,極有可能就是馬逸仙口中的『玃如』。」苗雪萍說道,「之前我們陸續殺死的鹿蜀、猾褢、虎蛟,就是被這個人控制的。」

「沒錯。」林朔點了點頭。

「那這個人到底是誰呢?」賀永昌問道。

「還能是誰?」林朔說道,「這真是一對長壽夫妻。」

「雲語蘭?」

「嗯。」林朔應了一聲,補充道,「只能是她。馬逸仙會的能耐,她沒理由不會。所以馬逸仙能活這麼久,她也可以活這麼久。」

「可她是馬逸仙的老婆啊,馬逸仙怎麼會說那是一頭『玃如』呢?」賀永昌問道,「老兩口吵架了?」

「也可能是他病了,所以忘了。」苗雪萍嘆了口氣。

「那雲語蘭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呢?」賀永昌又問道,「好端端一個人,跑到地底人不人鬼不鬼的幹嘛,這是魔怔了?」

「那就不知道了。」林朔說道,「所以得追上去問問。」

「兒砸。」苗雪萍說道,「要真是雲語蘭的話,咱可得小心一點兒。

據我所知,這個雲語蘭當年隱退山裏的時候,就已經是雲家傳承四境的絕頂人物。

她的天賦應該不如你娘,可這種千年王八萬年龜,她活得長,如今到底到了什麼境界,那是誰都不清楚的。」

……

三人嘴裏說着,賀永昌扛着兩人腳下不停,不知不覺就走了半個多小時。

前面又出現了一個岔口,一個是河道,另一條則是一個洞口,看坡度是往上走的。

這個洞口應該也是個河道,只是眼下水流還很小,也就底上鋪了薄薄的一層,匯到這條河裏的是一股涓涓細流。

林朔一路追蹤著氣味,讓賀永昌拐上了這條岔道,然後人從賀永昌肩膀上跳了下來,繼續在前帶路。

在如今林朔的腦子裏,神農架的事情,情報收集到這裏,基本上已經水落石出了。

這個賀家獵場,賀家人只是入了股的管理人員和對外服務人員。

賀家獵場的實際創始人,以及平日裏的主要維護者,其實是馬逸仙。

馬逸仙罹患阿爾茲海默症,一是直接導致了獵場失控,二是忘記了另一個獵場的創始人云語蘭的真實情況。

他甚至對雲語蘭產生了癔症,認為她是「玃如」,欲除之而後快。

而雲語蘭本身也很反常,穿着一身火紅皮毛生活在地底,對外面神智越來越不清楚的馬逸仙不管不顧。

總之這對夫妻之間到底經歷了什麼,是一筆糊塗賬,但這個已經不重要了。

林朔不是來解決家庭矛盾的,而是來平息事端、解決整個神農架地區隱患的。

雲語蘭目前這個狀況,不能不管。

從目前林朔獲取的氣味信息中,他知道那身皮毛,不是簡單地穿在雲語蘭的身上。

如果僅僅是簡單的穿戴,肯定會有人類皮膚暴露在空氣中,人味兒就不會這麼淡。

現在人味兒這麼淡,說明她是整個兒套在毛皮里的,嚴絲合縫。

這就很奇怪了。

林朔不知道一個活了幾百歲的人,腦子裏是怎麼想的。

所以就他沒法分辨,這種穿戴方式到底意味着什麼。

結合馬逸仙言之鑿鑿的誤會,這裏就存在一種可能性。

那就是這個雲語蘭,正在把自己變成這種長著紅色皮毛的東西。

這就是她目前的生活方式。

想變成人的猛獸異種,比如凝脂,固然很可怕,可要是人憋着想變成猛獸異種,那就更要提防了。

因為這個人,比一般猛獸異種厲害多了。

林朔一邊想着這些念頭,一邊往前走。

身後的苗雪萍忽然發話道:「有件事兒我提一嘴,看林朔你知不知道。」

林朔愣了一下,身形不由得站住了。

「當年你爹跟我說過。」苗雪萍繼續說道,「他和你娘,來過神農架,這件事你知道嗎?」

「不知道。」林朔搖了搖頭。

自從自己老娘失蹤之後,老爺子對老娘的事情一直諱莫如深,所以林朔很少從他嘴裏聽到關於她的事情。

如今聽到苗雪萍嘴裏忽然吐出來這麼重要的信息,林朔心中一凜,隱隱地意識到了什麼。

「那就是了。」苗雪萍也點了點頭,「看來我猜得不錯。」

「請姨娘把話說得明白些。」林朔說道。

「這事兒快三十年了吧。」苗雪萍回憶道,「那時候我跟你娘那一架剛打完不久,你爹也不知道怎麼了,跑過來看過我一次,在我面前絮絮叨叨說了好多事情,他跟你娘來神農架這件事,也是其中之一。

我那時候心裏很憋屈,腦子也迷迷糊糊的,可他來了我又很高興,光看着他的臉發花痴了,他到底說了什麼我其實沒怎麼聽進去。

可神農架這件事,我記住了,因為他的說法很氣人。」

「怎麼個氣人法?」林朔問道。

「樂山說,雲悅心說了,這神農架的事情,她這個雲家人不好辦,要靠她跟樂山的兒子來解決。」苗雪萍氣鼓鼓地說道,「你們聽聽,這是人話嗎?

這騷蹄子打贏了我不說,還來我這兒示威呢!

什麼叫她跟樂山生的兒子?

更可氣的是,林樂山這沒良心的還真對我傳這個話!

那時把我給氣得啊,當場就翻臉了,把樂山打了出去。」

「確實該打。」林朔點點頭,「沒這麼欺負人的。」

「就是!」苗雪萍滿臉不忿地說道,然後神情又平復了下去,「不過現在想起來,這話你娘傳給我,不是故意來氣我的。」

「乾娘。」賀永昌說道,「我說句公道話,我覺得這事兒就是來氣你的,這是生怕你當時瘋得不夠厲害嘛,過來再添一把柴禾。

依我看,宮斗這事兒吧,就是這麼殘酷……」

「你閉嘴。」林朔扭頭給了賀永昌一腳,然後對苗雪萍說道,「您繼續說。」

「你娘在我心目中,是古往今來屈指可數的大獵人,雲家傳承修鍊到她那種高度,她的能耐不能以常理度之。

她做事,也許在當時看來沒什麼道理,可事後想想,都是有深意的。

當年她把這件事通過樂山告訴我,而樂山又不跟你說這件事,應該就是讓我現在告訴你。

兒砸,你還記不記得,在紅沙漠,我曾經替你娘轉交過一份禮物。

這份禮物,你是不是一直都沒什麼感覺?」

林朔點了點頭,這事兒他當然記得。

那份禮物無形無色,睡一覺據說就在腦子裏了。

可直到目前為止,林朔還不知道那到底是什麼,也完全體會不到。

林朔之前是認為是時機未到,禮物還沒打開。

現在聽到苗雪萍忽然這麼說,他心裏咯噔一下:

「您的意思是……」

「神農架這事兒,她不處理,指名讓還未出世的你來解決。

這其中一部分原因好理解,雲語蘭是雲家的前任家主,你娘當時作為雲家傳人,無法向自己的師祖出手,所以這事兒她不好直接出面。

可為什麼是你呢?

不是你爹,也不是苗光啟,偏偏是還未出世的你。

而這件事情,又偏偏通過我這個渠道來告訴你,我同時又是那份禮物的轉交人。

所以,我不得不想到一種可能。」

「什麼可能?」

「你娘早就安排好了,神農架這件事兒,就是你識海中這份禮物的鑰匙。」苗雪萍說道,「或者說,是這份禮物的另外一部分。

而我會以為樂山跟你說過這事兒,所以一開始我默認你是知道的,也就不會跟你提起。

只有事到臨頭了,我才會提這麼一嘴,以防萬一。

甚至我現在提一嘴的這個念頭,都是你娘當年埋下的。」

林朔不由得點了點頭:「好像是這麼回事兒。」

苗雪萍又說道:「如果是這麼回事兒,那指名讓你來解決這件事,而不是直接把東西給你,這種安排應該也是有深意的。

事情靠什麼解決,是靠你林朔這個名字,還是靠你是他們兒子這個身份?

都不是。

既然你爹沒說這事兒,那麼這個事情首先就要靠你的意願去接近,然後再靠你的能力來解決。

所以這既是禮物,也是一張考卷。

你能力過關了,能辦到這個事情了,禮物才會給你。

而給你的這份禮物,不是單純的饋贈,否則就必要設下這種關卡。

必須無論是你的主觀意願還是客觀能力,都具備了能去解決更麻煩事情的前提,這份禮物才會給你,今後助你一臂之力。

否則,這份禮物永遠不會被打開,這應該是你娘對你的一種保護。」

林朔聽完這番話,不由得深深吸了口氣。

他情緒正在翻滾,鼻子有些發酸。

但這種激蕩的心緒,必須馬上要過去。

因為一張考卷,已經在眼前攤開了。

考卷里到底是什麼樣的考題,他現在還不知道。

他現在知道的是,這是母親雲悅心,在三十年前給自己留下的考題。

她在更早的時間跟人打了一架,留下一個叫做苗雪萍的監考官,替她轉交這份考卷。

而這種考卷里到底是什麼題目,只要往前走,很快就會知道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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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區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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