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入定聞風

第二百一十四章 入定聞風

山谷間的洞口。

茅大海抱着一捧柴禾,出現在曹餘生和魏行山面前。

這個光頭壯漢放下手裏的乾柴,點上篝火,再燒上茶水。

忙完了這些,他總算是鬆了一口氣,抬頭看了看東南方向,嘴裏喃喃說道:「也不知道我大哥他們怎麼樣了。」

曹餘生在自己的紫砂壺裏添著茶葉:「你大哥有魁首照應着,不會出事的。」

這位獵門謀主,在前些日子散盡了萬貫家財,但手裏的好東西,還是留下了不少。

這趟出門,他帶了兩把紫砂壺,都出自名家之手。

之前給周令時開竅摔了一把,如今只剩下這手裏的這把了。

這把再要是摔了,這趟進山就喝不上茶了。

所以曹餘生動作很小心,給紫砂壺裏續上了新茶葉,這才繼續說道:「茅大海,你覺得我手裏這把壺怎麼樣?」

「嘿!」茅大海摸了摸自己的光頭,「謀主,我茅大海是個粗人,不懂這個。」

「我可以告訴你,這把壺,值五十個犀牛角。」曹餘生說道,「這下懂了嗎?」

「懂了!懂了!」茅大海連連點頭。

「好,這趟要是能平平安安,這把壺我就賞你了。」曹餘生又說道。

「這怎麼敢當?」茅大海「蹭」地就站了起來。

「既然是我曹餘生賞你的,你就放心收下。以後是傳家還是變現,隨你處置。」曹餘生說道,「坐下吧,我有事問你。」

「哎!」茅大海應了一聲,又坐了下來:「謀主您請隨便問。」

曹餘生問道:「鄭南山遭遇雪人之後,他的屍體,你是怎麼處置的?」

茅大海一聽這話,神色一黯,嘆了口氣:「唉,還能怎麼辦呢,那是我大哥的大師兄,我叫他一聲哥都算高攀了,總不能眼見他暴屍荒野吧?埋了唄。」

「當場埋的?」曹餘生又追問道。

「嗯!」茅大海點點頭,隨後說道,「按說,得過了頭七再埋。可當時人都只剩下一半兒了,就別耽誤那工夫了。而且這山裏野獸多,要是不就地把他埋了,回頭屍體都被叼了去,我就更沒法向我大哥交代了。」

「哦。」曹餘生點了點頭,又問道,「那鄭老大那些手下的屍體,你怎麼處置的?」

「我那會兒手腳發軟,沒法一個個給他們分別下葬,於是隨便拋了個坑,把他們全埋在一起了。」

「那你埋他們的時候,有沒有觀察過這些人,到底是怎麼死的?」

「毒死的唄。」茅大海說道。

「你怎麼知道他們是毒死的?」曹餘生又問道,「是不是鄭南山跟你說的?

「不用鄭老大跟我說,我也知道那是毒死的,太明顯了。」

「為什麼?」

「七竅流血啊!那死相太慘了!」

「哦,七竅流血。」曹餘生聽完茅大海的回答,沉吟了一會兒,隨後似是想到了什麼。

這位獵門謀主眉頭緊皺,抬頭看向了林朔一行人所在的方向,嘴裏說道:「不好!」

「舅爺,怎麼了?」魏行山被嚇了一跳,趕緊問道。

曹餘生沒說話,而是站起身來來回踱了幾步,神情焦急。

「舅爺,咱先別一驚一乍的。」魏行山問道,「這小子上次見到的,到底是不是雪人?」

「這世上能讓人七竅流血的毒藥,其實並不存在。」曹餘生說道,「能出現這種癥狀的,不是中了毒,而是中了白首飛屍的音波攻擊。」

「哦。」魏行山點點頭,拍了拍身邊茅大海的肩膀,「你小子命可真大,你上次看到的不是雪人,而是白首飛屍。」

「啊?」茅大海一臉驚訝。

「其實無論是雪人還是白首飛屍,畢竟這事情已經過去了,所以並不可怕。」曹餘生說道,「可怕的是現在。」

「現在怎麼了?」魏行山問道。

「既然茅大海見到的是一頭飛屍,那麼我們就不能忽略一個客觀的事實。」曹餘生說道,「那就是飛屍曾經出現在雪人的地盤裏,並且替雪人清除了入侵的人類。換而言之,它們都是高智商物種,有可能互相合作。」

魏行山整個人僵住了。

「我們獵人一旦搞錯了獵物,那將是萬劫不復。」曹餘生看着林朔他們所在的方向,擔憂地說道,「但願魁首能察覺到這點。」

……

東南方十公里開外,章進和周令時臨時刨出來的土坑旁。

林朔一直在觀察著A

e,等待着「聽山」的結果。

當A

e在施展龜息術的時候,林朔一度很擔心,怕她會出什麼意外。

而此刻看着蘇醒過來,正在閉眼沉思的A

e,他心裏又從擔憂變成了欣慰。

配合「龜息術」的「聽山識途」,對林朔而言早已如雷貫耳,自家老爺子念叨過很多次。

親眼目睹,這還是第一次。

他原以為A

e並沒有掌握這種絕技,卻沒想到這個女子在自家傳承上,已經走到了這個地步。

他翻過蘇家的秘籍,所以知道「龜息術」不僅僅是「聽山」的配合絕技,同時也是蘇家絕學「圈地」的前提。

只有會了「龜息術」,才有可能修鍊「圈地」,這是繞不過去的。

之前把蘇家的「圈地」秘籍給A

e,林朔只是覺得事情應該這麼做。

至於A

e能不能練出來,林朔嘴上是鼓勵的,其實心裏並不指望。

因為這太難了,蘇家上千年的歷史,祖上那麼多傳承獵人,能練出來的,一隻手也就數完了。

那是真正百年一遇的奇才,才敢去奢望的事情。

卻沒想到A

e不到二十五歲,就已經掌握了「龜息術」。

要在這個年紀就達到這個地步,思想悟性、身體天賦、個人意志,三者缺一不可。

再給她些時間,一切都有可能。

……

等了一小會兒,A

e終於張開了那雙美目。

她那慧心靈性而又成竹在胸的眼神,跟林朔稍稍一對,馬上又看向了西北方向,那是一片位於半山腰上的針葉林。

章進也一直看着A

e。

身為章家人,在狩獵小隊中領路的職責,從小就被父親章連海用棍棒打進了這少年的骨髓血脈里。

此刻一看A

e的神情,章進明白了,抬腿就走。

「先別着急。」林朔說道,「你和周令時現在全身都是濕泥,現在太陽曬著,你們估計感覺還好。

可是這種地下暗穴,並不是每一個都像外興安嶺一樣有熱源。

一旦進入陰暗的洞穴,濕泥上的水分慢慢蒸發,你們身上的熱量就會不知不覺地流失。

到時候不僅反應動作都會變慢,搞不好還會落下病根。

我和A

e先過去,你們把身子擦乾了換身衣服,再跟上來。」

說完這番話,林朔又看了看周令時。

周令時這趟跟着一起出來,只是為了領路,沒帶什麼行李,衣服也只有這一套。

林朔從自己的背包里,取出一套自己的衣服,遞了過去:「我倆身高體型差不多,應該合適。」

周令時臉上明顯有感動之色,這個漢子重重點了點頭,伸出雙手接過這套運動服,紅着眼圈說道:「謝過恩師。」

……

地穴入口所在的針葉林,是附近最茂密的一片林子。

在遠處看着深綠色的一片,一旦走進裏面,林朔只覺得眼前一暗。

也正是因為如此,地穴的入口才足夠隱蔽。

這裏距離挖坑聽山的地點,已經有超過一公里了。

而A

e一直往林子深處走,林朔自然也就跟着。

又往前走了大概五百米,A

e終於停下了腳步。

章進和周令時兩人也跟了上來,臉上多少還有些泥垢,但已經各自換了一套乾爽的衣服。

這時候,四周已經非常暗了。

因為四人面前,是一棵參天蔽日的大樹,樹榦足夠眼下這四人合抱,樹冠更是又高又密,陽光根本照不下來。

林朔打量了一下這棵巨樹,同時鼻翼也抽了抽,快速地聞了聞附近的氣味。

無論是視覺還是嗅覺,都沒有發現什麼異樣。

但他知道A

e不會錯,於是上前一步,伸手拍了拍這棵樹的樹榦。

這一拍下去,哪怕林朔不會聽山,也聽出問題來了。

聲音不實,這樹榦是空的!

A

e這時候已經拿着手電筒,繞着這顆樹上上下下照了起來。

這女子剛走到這顆樹的背面,聲音就傳過來:「在這兒。」

林朔三人趕緊繞上幾步,順着手電筒的光亮看了看。

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出來,這樹皮上的裂縫不對。

林朔伸手一扒拉,一大塊樹皮就被扯了下來。

一個半人高的樹洞洞口,露了出來。

這塊泥封的樹皮,蓋住得不僅僅是一個隱蔽的空間,還有這個空間內各種氣味。

「先別進。」

林朔做了個止步的手勢,隨後他上前一步,就在這個樹洞前,閉上了眼睛。

……

聞風,盡在一靜一動之間。

人似老僧入定,氣如長江流水。

林家這種絕學,叫做「聞風」,門裏人也稱「聞風辨位」。

而實際上,「辨位」是「聞風」最常見的用法,但卻不是最適合的,更不是最高深的。

想要確定方位,雙眼永遠是最好的器官,耳朵和鼻子,只不過是這方面的輔助。

而這世間的風,又總是飄忽不定。

以氣味來分辨方位,這聽起來神乎其神,但終究只能拿個大概,不可能太過精確。

至少,精確不到林朔能用來彎弓搭箭的程度。

也正是因為如此,林家人才會在天上,再配上一隻八哥鳥。

只是,人過留名雁過留聲。

風的高明之處,就是明明什麼都沒帶走,卻又什麼都不會落下。

這世間的風,無微不至。

林家人「聞風」,便可知微見着。

「從現在開始,要小心了。」林朔睜開了雙眼,緩緩說道:

「這裏面的麻煩,不僅僅是一個雪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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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區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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