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被搶的孩子

那自行車像箭一樣疾馳，從側巷竄出來，剛好撞向李滔，他雖然聽到常寶嘉的忠告，卻躲閃不及，被車撞開了。

騎車的男人自然也摔了下來，灰色的衣服沾滿了泥水。

令人猝不及防的是，這個男人胸前的背帶居然滾落一下嬰兒。

李滔手臂摔傷了，剛抬眼就看到這樣驚險的一幕，連忙奮不顧身去接，卻發現孩子居然已經被常寶嘉抱在懷裏。

怎麼這麼快？

所有人都驚呆了。

就連常寶嘉本人，看着自己懷裏憨態可掬的嬰兒時，也是不可思議。

小孩子沒受傷，襁褓沾了點泥水，模樣兒十分可愛，粉嫩的臉頰肉嘟嘟的，紅紅的小嘴巴正吸吮著小手指頭，眨著著天真無邪的大眼睛瞅著常寶嘉，不哭也不鬧。

「拐子佬，大家捉住這個女孩子，她搶小孩！」

「對，別讓她跑了！」

突然間，人群中有人領頭指著常寶嘉斥責。

常寶嘉始料不及，警覺地望着漸漸圍成人牆的出離憤怒的人群。

摔地上的男人，見情勢不對，立刻乘機開溜。

「誰在那兒胡說！我阿妹過來救這孩子，怎麼成了人販子！」李滔連忙挺身而出，忍痛張開雙臂擋在常寶嘉前面。

「少羅嗦，我們村裏前天才掉了一個男嬰，大概就是和她一夥的，把孩子交出來！」一個白色上衣肩膀處有個小破洞的人指著常寶嘉。

「你個畜牲，偷小孩，你個遭瘟雞，害人妻離子散，我呸！」

又有人藏在人群里挑動眾人的情緒。

常寶嘉飛快地鎖定那三個暗中作祟的人，又怕真的人販子沒走，把小孩抱緊了些兒。

「先放下小孩再說！」有個住在常寶嘉對面開包子鋪的大叔擠開人群站了出來。

「這可不行，要是放下了小孩，她就開溜呢？」

又是那個衣服有破洞的，常寶嘉極力回想這人到底為什麼要栽臟。

「我們幾個都是住在這裏的，怎麼開溜，她家就在前面，溜哪裏去！」包子鋪大叔嚴肅地瞅著這個人。

大家一聽，激動的情緒稍為回落，原來是住在這街上的，怎麼可能偷小孩。

「剛才騎車的呢？」

有人反應過來了。

「摔地上那個，人呢？」

「他才是人販拐子！大家趕緊找！」

眾人七嘴八舌，都在自己鄰近尋找那個人。

尋了許久尋不著，又發散了去街上找，並說誰找到了就領到包子鋪。

正在此時，一個女人呼天搶地從深巷裏跑出來，嘴裏高呼：「我的女兒，還我女兒！」

李滔鬆了口氣，小孩的媽媽找來了，他們就可以走啦。

這個少婦並不高，大概一米五四的個子，穿着半新不舊的衣裳，一張清秀的臉都哭花了。

「你搶我女兒，你個撲街，你怎麼不去死！你給雷劈！」她指著常寶嘉怒罵，恨不得吃了她的肉。

大家不若先前，都安安靜靜地瞅著這一幕，唯恐像剛才一樣錯怪好人。

常寶嘉巋然不動，這少婦急得雙眼通紅，「還我！」

李滔斥道：「吵什麼吵，你怎麼證明你是小孩他媽，如果是人販子的同夥呢！」

常寶嘉不知道這個嬰兒有多大，挺沉實的，肉也不紅了，應該超過有六個月以上了，而觀察眼前的女人的身材特徵，確實是哺乳期婦女。

不過李滔說得對，要有證據才行。

只是嬰兒還不會說話，這個年代除了左鄰右舍可以做個的證，還有有什麼證據？

那少婦聽到李滔的各方面后，氣得幾乎說不出話，喘著粗氣道：「我吊泥馬，你個小畜牲，我自己的孩子我還要什麼證明，你是不是她的同夥？你個遭天遣的龜孫子！」

李滔給她嗆得想打人，可是忍住了。

常寶嘉心裏疑惑，這個小孩如果是在母親身近丟的，那他母親必定瞥見偷小孩人的樣子，不說看清楚，但大概特徵應該有印象，出來就批評她偷孩子，難道受人指使？

她望向李滔，希望這個事情由他來出主意解決，培養點應急的辦事能力也不錯。

李滔連忙安慰常寶嘉，「阿妹，你別擔心，我有辦法的。」然後對少婦道：「我們大家之間都無法互相信任，不如送到鄺書記家去，請鄺書記出面核實，各位叔伯阿姨有沒有意見？」

大家覺得這個主意不錯，提議一起去，以防中途出什麼意外。

這少婦氣得捶心口，「我孩子要是餓出個好歹你們得賠！」奇怪了，這些人怎麼突然這麼熱心腸？上回丟一個小孩，都沒人幫忙找……

常寶嘉有點累，懷裏的小孩再討喜，也沒辦法抱着一路走到鄺書記家裏。

她尋着一個眼熟的阿姨問道：「阿姨，你來幫忙抱小孩可好？我住在那邊的28號，身體有點不舒服，就不去了。」

少婦連忙指著常寶嘉罵：「你別想開溜，你這個賊婆娘！」

卻不去關心這孩子的狀況。

常寶嘉心裏疑惑更重，到底是她衝過來接住這個小孩時，才踏進了陷阱，還是從自行車從側巷出來沖向李滔時，就已經開始上演的戲碼？

她餓了，小孩又實在沉實，就等人接過這差事。

邱大嬸才收拾好碗筷從家裏出來，聽到嘈雜聲也是閑不住的性子，問了幾句知道這邊有大戲唱，匆忙趕過來，發現是常寶嘉，連忙道：「寶嘉，怎麼你抱着別人的小孩子啊，你這麼瘦可抱得動？」

「好了，邱大嬸，勞煩你幫忙抱這個嬰兒到鄺書記家好嗎？」常寶嘉大概說了一下情況，邱大嬸連忙拍心口答應，把小孩接過去。

那少婦突然衝上前搶奪，「把小孩還我，你們這些沒天良的人渣！」

常寶嘉看到李滔伸手要推那少婦，連忙拉住他，自己越過他用右肩稍為撞開少婦。

「已經說好了，到鄺書記家裏請他定奪，你再這樣，你就變成搶小孩子的，你先前哪裏是罵別人，你罵你自己呢。」

大家都理解小孩被搶的痛，和失而復得的喜悅，但還是小心為妙，不然好心做壞事。

邱大嬸這個人，整條街都認得，她抱小孩沒人有意見，大家也就走了。

常寶嘉望着十來個人遠去的背影，有點感慨，叫李滔一起回去。

他們剛進屋，就看到右邊角落有個人被綁在椅子上，嘴裏還堵了塊破布，然後門被李芳城關上。

李芳城解釋道：「這個是騎車的人，給我逮住帶過來了。」

常寶嘉愕然地望着那人，問李芳城：「你跟着我出來的？」

李芳城平靜地說：「聽到你叫滔小心點，我就追出來了，發現這個人想脫身，悄悄跟上去捉過來。」如此細密的心思，卻沒有一點驕傲之色。

李滔揉了揉左臂，欣喜地說：「芳城，太好了。」他將李芳城和常寶嘉叫到後院，把從警員口中探聽到的消息先告訴他們。

黃振明有兩個好兄弟在派出所工作，其中一個人和黃振明一起失蹤了，另一個被緊急收押，但什麼口風都探不到。

所里認為是失蹤的警員放走了黃振明。

這麼一來，所有事情都說得通了。

「陷害我的人和黃振明那伙人肯定有關係。」常寶嘉得出了結論，或許當時黃振明就膽兒肥地藏在某處指揮。

李芳城心中有數，「那個人你們認為怎麼樣處置才好？」

李滔惱怒地說：「管他背地裏有沒有其它陰謀，只管按人販子送到所里去，先關個幾年吃吃牢飯再說。」

李芳城卻想套出那人到底與黃振明有沒有關係，如果有的話，不止常寶嘉，就連和她有來往的人都被人盯梢了。

對「楊霖」不利。

他想到的，常寶嘉都推測到了。

「收買他，套出黃振明的下落吧。」她下了決定。

李芳城和李滔對視一眼，決定大家合夥做這事，吃都不想吃，就想把人搬到後院來唱雙簧套路。

常寶嘉非要大家一起吃飽再說，她餓得沒力氣了。

那個人販子本來也還沒吃晚飯，聞着飯菜的香味，和人吃食的咀嚼聲，難受得想哭。

吃飽后，李滔接過常寶嘉給他的藥酒，隨意揉了幾揉，就和李芳城合力把人販子押到後院去。

周小青的心一直撲通直跳，好想跟過去聽一聽他們是怎麼玩的，自己一個人又不敢去。

「寶嘉，我們要不要到後面聽聽？」

「不去了，明天要上學，我把東西整理一下，還要準備麵包店的計劃。」常寶嘉對那兩個大男孩很放心。

周小青卻按捺不住好奇心，拿了根短竹桿，往末端裹了層破佈防止聲響太大被人發現。

常寶嘉在房間里寫計劃書，半個小時后看到周小青進來，發現她直哆嗦，問道：「怎麼了？哪裏不舒服？」

不是又發燒吧？

周小青神情古怪地說：「沒，沒不舒服，我很好。我絕對不會做壞事，也不會招惹他們。」

看來是被李氏兄弟的雙簧嚇著了。

常寶嘉笑了笑，繼續埋首書案。

周小青好不容易穩住心神，看着常寶嘉寫的字好奇地問：「這是寫計劃？」

「對。」常寶嘉憑着記憶，在默寫做麵包的方法和禁忌。

周小青搬了小板凳坐在旁邊，「是鬼佬吃的麵包嗎？你寫這個做什麼？」

常寶嘉大大方方地把自己的計劃告訴周小青。

「天吶，寶嘉你嚇死我了，從此以後你就是大人物了啊！」周小青目瞪口呆，心裏的陰影迅速被驚訝和崇拜覆蓋。

「是趙長官給你打本嗎？」

常寶嘉寫完一段落，才回應：「我也想做個大人物，慢慢來吧。趙長官給我鋪路修橋，其它還是要靠自己努力。」

「寶嘉，趙長官就算沒陪在你身邊，但也給你這麼多大的幫助，怪不得你有底氣，說我如果遇到困難，一定回來找你。」周小青托著下巴，艷羨極了。

「早知道我不去澳城啦，鬧這一出，嚇死我了，我現在還怕。」

常寶嘉敲了敲她的頭，「沒有早知這個說法，不過當真不去的好。」

周小青冥想苦想，自己換了新身份，是一個全新的人了，應該要自力更新才是。

「寶嘉，要不我到麵包店幫忙賣麵包吧，李成叔就烤麵包。」

常寶嘉輕輕拍了拍周小青腦袋，「你是不是傻，別人求而不得的天賦，你居然有。老天爺現在賞你一隻金飯碗，還不好好抱住，想其它那些沒用的做什麼。」

並不是說賣麵包怎麼樣，但賭石真是三分眼光七分運氣，常寶嘉覺得周小青有這個運氣，這就足夠了。

周小青沮喪地說：「我怕我扯你後腿。還有那個溫叔叔……總之，我擔心我學不好。」

鑒定玉石原料，那是周小青想也不敢想的世界，現在居然觸手可及，她沒有欣賞，反而越想越害怕。

「要是覺得那個石頭裏面有美玉，買回來切開是劣等的，怎麼辦？」她心裏忐忑不安，不如別學了，省得浪費人家錢財，到時還連累常寶嘉。

「有我，放心。」常寶嘉的回答很簡單。

周小青的心很寬，無論發生什麼事，隔天就忘了，可這回，她的心深深地被常寶嘉的說法吸引住。

常寶嘉見她沉默了，自己也卞專心寫。

這個年代，西方的烘焙技術也就那樣，跟新世紀的二千年有很大的差距，簡單做些麵包點心就可以了。

常寶嘉合上計劃書後，望着周小青，見她還沒回神，笑問：「小青，想什麼？」

過了大概有一分鐘，周小青才鼓足勇氣說：「寶嘉，我要跟着你好好做人，你先照顧我的生活，等我賺了銀紙再還你。這樣好嗎？」

「好。」常寶嘉現在根本不在意錢，她可以擁有數不盡的錢財，但她缺一個周小青。

「你真好。」周小青緊緊地抱住常寶嘉。

「你才好，我那次挑魚到街上賣，餓得頭暈眼花，還不是你把你的米糕給我吃了才熬住了。」常寶嘉也用力回抱她，憶起從前的事，心裏滿滿的感激。

「我們都沒媽疼，可是，我相信我們將來一定會過得很好的。」周小青突然哭得稀里嘩拉。

常寶嘉不喜歡眼淚，沒等她止聲，就拍拍她站起來，「你慢慢哭，我到後頭看看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