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零一章 你不配
第兩百零一章你不配
驚蟄,春雷滾動,萬物復甦。頂點
青碧河水變得澄清透明倒影藍色天空,萬里無雲,西北的漫漫黃沙,還有青碧河旁的綠綠青草地,以及遠處的粉紅桃林,都讓整個西境蒙上一層美麗而絢爛的彩色。
這一日,天空有烏雲密佈,雷蛇在雲層上方滾動。
不一會兒天色就暗了下來,豆大的雨點從天空落下。
小青和小白從園外慌忙衝進來,想要把李長風推進草屋中。
突然,她們背後傳來一個冷漠的聲音。
「你們走開!」
小青小白回過頭,看到了被淋的渾身濕透的夏侯蟬,燕國太子鐵青著臉,冷冷的站在她們面前。
小青被他這般模樣嚇到,小白好在穩住心神道:「夏侯公子,下大雨了,你趕緊回去吧,李公子我們去伺候他就行了。」
夏侯蟬冷冷道:「不必了,我看他恰恰想淋雨。」
說完也不顧小青和小白,冷漠的沿着泥濘小道走入了園中。
李長風坐在椅子上,豆大的雨珠打在他的頭頂,他頭髮和衣服早已被淋濕,因為長時間坐在椅子上,他渾身顯得乾瘦,臉色蒼白,目光黯淡,看着那同樣被雨打的東倒西歪的青草。
夏侯蟬走到他身邊,李長風還在看青草。
他這幾個月來一直都這樣,即便是年初的熱鬧氣氛,也沒有讓他轉移目光分毫。
夏侯蟬突然猛地一拳砸過去,一拳砸在李長風的面頰上。
這一拳把李長風椅子的一隻腳震斷,他傾斜過去倒在地上,白袍沾染泥濘的黃泥,臉埋在地上。
有血跡順着李長風的嘴角流淌出來。
但他依舊無動於衷。
夏侯蟬拎起李長風的衣領,怒氣沖沖的把他轉過身來,沖着他的臉上又是一拳。
一拳接着一拳。
李長風臉上被鮮血模糊,又被雨滴沖刷乾淨。
如此往複。
直到夏侯蟬眼中都流出了眼淚,和雨滴混合道一起,紅着眼睛死死盯住李長風。
他的拳頭在自己頭頂,猛地大吼:「你這個懦夫!你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懦夫!混蛋李長風!」
李長風的眼中忽然有了些許波動,他看着夏侯蟬。
看着夏侯蟬憤怒的臉和通紅的眼睛。
他說了這幾個月來的第一句話:「我輸了。」
夏侯蟬冷笑道:「你當然輸了,你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懦夫,被人一拳打倒就再也爬不起來了,但我想問問你,我的三個兄弟為了救你奔襲百里心肺衰竭而死,你對的起他們嗎?你他媽對得起老子的兄弟嗎?」
最後的話,夏侯蟬幾乎是用盡全力吼出來的。
李長風的眼中有一絲悲傷。
「對不起。」
夏侯蟬又給了他一拳,把他整個人的臉都打的埋進了泥漿里。
鴻雁閣外的扶欄上,一席紅衣的解紅妝和彩裙裹
身的聞人立雪站在屋檐下,看着滂沱大雨傾瀉而下,把整座西塞國都蒙在水霧中。
解紅妝嘆了口氣說:「姐姐,我們這樣會不會對他太狠。」
聞人立雪腹中胎兒已經八月有餘,體態不便,眉宇間卻泛著不忍和憂愁:「我們別無他法,只希望夏侯蟬能打醒他叫他振作起來,若是他繼續這樣消沉下去,恐怕最後誰都救不了他。」
解紅妝:「姐姐,他以後真的沒法修行了嗎?」
她們在說話的時候,李勿執就站在身旁,看着整個雄壯的西境怔怔出神,李長風昏迷了多久,她就在西塞國呆了多久,可她極少說話,總是自己一個人獃著看着屋檐外的世界,當解紅妝說到李長風從此沒法修行之時,李勿執內心顫動了一下。
別人不清楚,她很清楚這意味着什麼。
她對李長風付出的努力,太清楚了。
解紅妝臉色凄楚道:「他每天都如此拚命的修行,如果以後真的沒法修行了,他肯定接受不了的。」
聞人立雪嘆了口氣,沉默不語。
李長風躺在泥塘中,仰面看着天空的雨滴落面頰上,夏侯蟬坐在一旁靠在假山上,渾身早已濕透。
兩個人就這樣沉默著淋著雨。
夏侯蟬平靜的說:「我第一次在百里溝見你,那時候的你是何等的眉宇飛揚,何等的少年英姿,我夏侯蟬一生朋友不多,但那晚和你在院中喝過酒,咱們以後就是生死之交的朋友,聽聞你在不歸雪原被困,我揮軍不惜損兵折將強攻北線,突破防線深入九州內腹,千里馳援。」
「你從不歸雪原被抬下來的時候,我整個人都在發抖,我命令屬下日夜兼程百里奔襲,從死神手裏把你搶了回來,為此我犧牲了這麼多兄弟,我本以為我兄弟的這血海深仇,你會替他們報回來,但是我沒想到,沒想到你真的讓我太失望了,李長風。」
夏侯蟬紅着眼說:「做我夏侯蟬的兄弟,你不配,我夏侯蟬因為你失去了那麼多兄弟,我真替他們不值!李長風,你對不起所有人!」
他起身,迎著雨離開了素園,頭也不回的走了。
李長風依舊一動不動躺在泥塘中,只是他的眼角,眼淚早已和雨水混在一起。
「做我夏侯蟬的兄弟,你不配!」
「李長風,你對不起所有人!」
這天空的雨好像根本就不會停,越來越大,越來越壯闊。
小青和小白在素園外看到了滿身泥濘的夏侯蟬走出來,但她們沒有看到李長風也跟着出來,於是拉住夏侯蟬道:「我家公子怎麼樣了?」
夏侯蟬停住腳步,平靜的說:「剩下來的,只能看他自己了。」
這場大雨下了三天三夜,整個西塞國的子民都說西境從來沒有下過這麼大的雨,在第三天的時候,雨停了,天空放晴,烏雲褪去,有一道斑斕的彩虹從西塞王宮頂跨越而過,把西境和青碧河水連接在一起。
也就是在這一天,李長風走出了素園。
解紅妝和聞人立雪,還有小青小白,李秋和夏侯蟬,這些人都守候在素園門口,所以李長風走出來的那一刻,他們都看到了。
李長風眼中依舊有疲憊和悲傷,但好在他身上有了些許生氣。
他走到解紅妝和聞人立雪的面前,拉住他們的手說:「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解紅妝沒有忍住,掩面哭泣起來。
聞人立雪也不好受,但她眼中雖然有淚,可臉上噙著笑意,因為她熟悉的那個李長風又回來了。
李長風走到夏侯蟬的面前,抱住他說:「謝謝你,夏侯。」
夏侯蟬一愣,皺着眉說:「如果你再這麼混蛋,我還會揍你一頓。」
李長風退步給所有人鞠躬道:「對不起,讓大家擔心了。」
如果說在場還有誰比較平靜,恐怕只有珠玉在懷的聞人立雪,其他女眷都已哭成了淚人,只是聞人表面平靜,內心卻疼痛如刀絞,她知道李長風這一路走來吃過多少苦受過多少罪,可他從未有過怨言,如今李長風越顯得平淡,那白髮飄揚和臉上的落寞孤獨就越顯得滄桑,讓人心疼。
李長風走到聞人的跟前,看着她眼睛深處的顫慄,看着她即將臨盆的孕肚,拉着她的手說:「辛苦你了。」
聞人強忍着內心的情感道:「從明天開始,重新開始修行吧,我們會一直陪着你。」
她拉起解紅妝的手,小青和小白也靠到了聞人的身旁,堅定的看着李長風。
對他們來說,李長風能走出素園,和大家說一聲對不起,就代表着他要東山再起。
他可以三年入聖,那麼再花三年又如何?
他可以在不歸雪原擊敗百里飛花,就一定可以再次打敗她。
可是李長風搖了搖頭。
聞人詫異道:「怎麼了?你若是想要休息幾日再修行也可以的。」
李長風笑了笑說:「我想去比丘城。」
聞人立雪和解紅妝一愣,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不解。
李長風:「在不歸雪原中我雖然昏迷過去,但我的意識尚存,我聽到了那個從比丘城而來的叫陳丹青的人,我想去比丘城跟隨他修行。」
夏侯蟬皺眉道:「且不說你這樣做是否合適,據我所知比丘城主從不收弟子,也從未聽說有人能跟隨他修行,你這樣做無異於徒勞,若是你真的想拜名師修行,我可以在九州之地遍尋名師幫你物色一個合適的人選,何必跑到天寒地凍的比丘城。」
李長風搖了搖頭說:「我心裏有種預感,我的出路在北方,在比丘城,在那個人的身上。」
素園的角落旁,李勿執一直隱沒在陰影中,但當她聽完李長風這句話,她轉身離開。
她離去的背影,有種如釋重負卻又和這裏格格不入的孤獨感。
她離開那處的素園櫻桃樹枝上,留下了一個蝴蝶扣,這是一種獨特的編繩技巧。
在陳家溝,如果在櫻桃樹枝上編蝴蝶扣,代表着新生和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