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 雛鳳

正文 第十九章 雛鳳

第十九章雛鳳

李長風提着劍下了聽濤崖,一路沉默回了柴院。

他回來時已披着星光,所以到了院中也不知是夜色中沒看見還是心不在焉,差點撞倒坐在藤架下托腮等待的李勿執。

李勿執拍了拍胸口呼出一口氣:「哥,你嚇我一跳。」

李長風說:「你怎麼還不睡?」

李勿執說:「你還沒回來我睡不着,我這幾天腳冷你睡前給我捂捂。」

李長風嗯了一聲。

「哥哥心情不好嗎?」

「沒有,只是在想事情。」

忽然門口有個黑影,有人走了過來,因為體型太過肥胖遮蔽了月光,這藤架下光線竟一下子黑暗起來,來的人很胖。

所有人都知道,南山書院只有一個胖子。

李勿執有些驚奇,她沒想到鍾叔離會夜半到訪這柴院,於是起身行弟子禮:「胖子師傅好!」

鍾叔離鼻子哼了一聲:「你每次見到我胖子總是掛在嘴邊,生怕我不知道似的,怎麼還在生氣么?」

李勿執鼓著腮幫子,嘴巴噘高:「弟子不敢!」

李長風從未見過鍾叔離,他總能從李勿執嘴裏聽到胖子師傅這四字,但今日見得真人,才發現自己還是低估了鍾院長的身材。

但他還是認認真真行禮:「李長風見過鍾院長!」

鍾叔離點了點頭,拍了拍李長風的肩膀。

他為什麼要拍李長風的肩膀?李長風不明白,但好像是鼓勵。

鍾院長並未給李長風時間或者足夠的暗示去思考,他更關心李勿執,讓李長風心感安慰的是,李勿執是鍾院長的關門弟子。

南山書院院長的關門弟子,若是母親知道了應該會很高興吧?

李勿執鬼靈精怪的性格鍾叔離頗為喜歡,用他的話說能看到年輕的自己,但讓他頭疼的是這個女弟子從不對他客氣。

鍾叔離環顧四周,原本雜亂的柴院被收拾的頗有溫馨,原本老舊坍塌的藤架被重新用木腳固定,竟變成了春夜乘涼的好地方。

鍾叔離說:「來書院一月有餘,住的還習慣嗎?」

還不等李長風說話,李勿執說:「托師傅的福,吃的好睡得好。」

她雖說吃得好睡得好,語氣卻不見得多好,李長風想這好歹是師徒二人,自己雖身為長兄也不便插嘴。

鍾叔離知她生氣,問她:「你有什麼想問的嗎?」

李勿執說:「弟子想問師傅,夠不夠了?」

鍾叔離反問她:「你覺得夠不夠?」

李勿執言辭犀利絲毫不讓:「弟子不知道師傅的想法,所以不知道夠不夠。」

鍾叔離說:「那就是不夠!」

李勿執生氣的說:「憑什麼?還得到什麼時候啊!」

鍾叔離負手說:「你是一塊未經雕琢的璞玉,為師既然把你收為關門弟子,那麼這一身所學當盡授於你,甚至對你的期望會更高,等你什麼時候覺得做得還是不夠,那才是真的夠了!到那時師傅自會讓你修行。」

李長風聽的一頭霧水,什麼夠不夠?這兩人真不愧是師徒,真是天生打啞謎的高手。

只有李勿執和鍾叔離明白他們在說什麼。

自入書院來,李勿執洗衣做飯挑水砍柴做了一個多月,可自己這個便宜師傅甚至沒有提到一句修行的話,連書院的劍柄都沒有讓她觸碰一次。

她到南山書院來修行來了,不是挑水砍柴洗衣做飯來了,所以她趁著今天想問問師傅,到底夠沒夠!結果胖子說不夠。

李勿執鼓著腮幫子瞪着好看的杏眼生氣的說:「那請胖子師傅快回去吧,我要回去洗衣服了!」

她的嘴噘的能掛油瓶。

鍾叔離笑說:「為師好不容易來一趟好歹給我倒杯茶喝。」

李長風原本覺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此時聽了覺得的確禮數欠周,於是說:「屋內只有粗淡清茶,我去給您倒一杯來。」

李勿執拉住哥哥的衣袖生氣的說:「師傅不需要喝茶,他屋子裏好吃好喝應有盡有,哪用我們這些過苦日子的人給他倒茶喝!」

「這個···」李長風略顯尷尬。

李勿執臉蛋鼓得的包子那麼大,把鍾叔離趕出了院子砰的關上門,直接進了屋悶頭鑽進了被窩裏。

鍾叔離站在屋外哭笑不得,自己這個女弟子真正有個性,比自己年輕時更勝一籌。

「這都是自己造的啊!」鍾院長長嘆一聲,負手下了山。

李長風也是無言,收拾桌椅凳子進了屋。

屋外忽然下起淅瀝小雨,斜風細雨自天空吹打在窗戶沿上,有雨滴自屋檐落下,拍打在青石階上碎成水點。

「胖子師傅討厭死了!」李勿執頭埋在被窩中,聲音被悶着雖然聽不清,但能肯定她不是在讚揚鍾叔離。

李長風坐在椅子上倒了一杯茶水,茶水已冷了,應該沏了許久,想來李勿執也等了許久。

他想了想說:「勿執,你還記得以前陳家溝來過一個算命的?」

李勿執頭鑽出被窩,頭髮被蹭的凌亂,她看着頭頂樑柱發獃,回應道:「記得,嘴巴不乾不淨一副奴才相,偏偏村長信任他。」

李長風說:「他說我生來坎坷,我是不信的,但他評價你的四個字,我卻深信不疑。」

李勿執疑惑說:「他撈了頓好吃好喝的不是離開了陳家溝?何時給我算命過。」

李長風笑說:「你那時趕着看村裏人造佛像去了,自然沒聽到。」

「他說哪四個字?」

「他說你是『天鳳尚幼』!」

李長風繼續說:「我一直覺得陳家溝困不住你,連南山書院院長都願意將你收為關門弟子,可想而知他對你的期望和看重,咱們已離家在外,不再能像在陳家溝任性,所以你要學着理解和感恩。」

李勿執起身,坐着思考一會說:「我覺得哥哥是我最仰慕的人!」

李長風笑說:「你自小說過,你崇拜的是《浮雲記》中那些鐵血將士,風流劍客,為什麼仰慕我?」

李勿執臉色一紅,認真的說:「因為哥哥從不認輸!」

「我知道哥哥有多努力,希望每一天都好好的活,那些陳家溝的人不知道為什麼你能殺了陳阿滿,我反而一點不奇怪,哥哥每日練刀,殺死陳阿滿是預料之中的事。」

李長風笑着摸摸她的頭:「你還是太小,普通人和修行者之間的鴻溝,不是日日練刀能彌補的。」

李勿執掙開他的手掌說:「我最近學到一句話。」

「什麼?」

李勿執認真的說:「天鳳久不鳴,一鳴驚長安,磨劍十九載,一劍盪乾坤。」

李長風怔怔,然後微笑着說:「借你吉言!」

午夜的雨停了,窗外能聽到偶爾的雨珠打落在綠葉上的啪嗒聲,有雨後清風從窗外吹進來,伴隨着勿執的夢囈聲。

李長風仰面躺在床上,看着樓頂的梁,從懷中掏出一把紅刃,是為紅丸。

他摩挲著刀柄上的繡花紋路,想起了那個會臉紅的女孩。

李勿執已入夢鄉。

飛狐谷羅剎殿總壇

聞人立雪倔強的跪在陰冷空蕩的殿堂紅磚上,堅定的說:「我相信他!」

忽然有一娟秀柔美手掌,把聞人立雪扇飛到一旁,她臉上又多了一個巴掌印,殷紅血跡順着嘴角流下,卻倔強的繼續跪下。

孫羅笙木然的問她:「你只是和他相處幾天,就把師傅所說的忘得一乾二淨,紅丸本為一雙,為何你單刀而回?你就如此天真覺得他是可信任之人?」

聞人立雪說:「徒兒不肖令師傅動怒,但紅丸是弟子心甘情願贈與他,他確是可信之人!」

孫羅笙眼中光火大盛,渾身散發着毀滅的黑色氣息,冷冷的說:「你來告訴我,你的名字從何而來?」

聞人立雪咬牙:「家父複姓聞人,和母親被斬於天闕宮立雪堂,故名聞人立雪!為不忘殺父殺母不共戴天之仇!」

孫羅笙:「你殺父殺母仇人是誰?」

聞人立雪的掌心被指甲掐出了鮮血,滴落在紅磚上,她聲音嘶啞額頭點地:「是天闕宮國師丹虛太丘!」

「修為幾何?」

「是為聖境強者!」聞人立雪的眼淚順着面頰流淌,聲音早已沙啞顫抖不成模樣。

孫羅笙冷冷的說:「修行道中,普通人破海引汐是為武鬥,其後觀微、藏靈、人魁、地星、天狼後為聖境,其後神王境為至高強者,你想要殺死丹虛太丘,可你現在連殺死他的弟子玄象都做不到,如何報仇?」

聞人立雪雙目含淚從面頰流下,無聲哭泣是為最無奈處。

她越是修行,就越感覺仇人的身影像大山一樣擋在面前,遮天蔽日讓她終日活在陰影下。

孫羅笙淡淡說:「平常修行已對你沒有幫助,自今日起你去鎖妖塔修行,拿回四把鈎鐮方能出塔。」

聞人立雪身體顫抖,而後伏地:「弟子願去鎖妖塔修行,謝過師傅教誨。」

聞人立雪知道鎖妖塔代表什麼,羅剎殿每一個人都知道鎖妖塔代表什麼。

飛狐谷有鎖妖塔,塔高十九層,幽靈怨氣無數,其間有食夢獸性喜吞噬人美夢為食,被鈎鐮穿琵琶骨,常編織幻境引人入勝而後抽筋剝皮吞食人肉,是真正六道最殘忍者,居於塔二層,其上異獸不計,是真正煉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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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起蒼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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