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摩羅貝提的天葬

第一百零一章 摩羅貝提的天葬

一共十二人,皆是蜉蝣耗費了大力氣才終於培養出來的刺客,年復一日地磨練技藝,就只是為了成為衛國暗處里最利的一把刀,沒成想,這一去,最後竟然只勉強跑回來了一位,其餘十一人,已經就此葬身大漠,再無可能回返。

還好,這次的任務,總算還是成功了,不管他們付出了多大的代價,但這最終的結果,依然還是值得慶幸的。

穿着一身黑色緊身夜行衣的蜉蝣刺客首領,突然一個翻身縱躍,整個人好似沒重量一樣跳起數丈高,月光下,就彷彿是一隻可怕的夜梟,到了最後,卻又好像一片普通的葉子一樣飄下,一雙腳落在了沙土上,竟然沒有發出一點聲音,足可見其輕功身法的高超。

一路跑到了遠離貪狼部落的沙丘的背面,靠着他敏銳的聽覺,確定這一路都無人跟來后,他才終於是吐出了一口濁氣,鬆開了一直緊繃的神經,也直到這時,他才終於能有時間去先處理一下身上的傷。

作為一個技藝精湛,身法不凡的刺客,哪怕是拋棄了自己的長處,選擇正面強攻,他身上受的傷,也並不多,不過只是手臂上插了幾隻箭矢罷了。

深夜裏,哪怕是有頭頂的月光照明,但因為四周建築投射的陰影作為遮擋,他身法又如同鬼魅一般,聚精會神地逃竄閃躲下,有這麼幾隻箭矢能射中他,對於那些羅剎族而言,已經是頗為難得,甚至值得自傲的事情了。

化掌為刀,他眼神凌厲,一下就劈斷了箭矢的木質枝幹,卻未引得留在體內的箭頭顫動分毫,就這一下,便足見其功力。

做完這一切后,他便停了下來,剩下的箭頭,得等到了真正安全的地方,再來慢慢地取出,這時候還在外面,卻是不急。

只要他短時間內不再動這隻手臂,那傷勢就不會繼續加重。

幸好羅剎族人很少用毒,也不擅長用毒,一般而言,箭頭上塗抹的,最多也就是沙棘的汁液,而這種可以迅速地麻醉人的植物,在液體乾涸了之後,效果也就沒那麼好了,就非得是當時塗抹當時射擊,一擊命中,敵方就會很快倒下,像現在這樣,只是一隻手臂酸麻,則沒需要太多擔心的了。

就在他一轉身的瞬間,李勝邪已經帶着人,背着手,從另外一頭施施然地走出了。

這位在蜉蝣里也算頗有名氣的一位刺客首領眼見李勝邪出來,趕緊單膝下跪,但因為一隻手臂上的箭傷,所以暫時只能捂着手臂,躬身行禮道:「屬下參見主上!」

李勝邪在隔着對方還有十步距離的時候,便已經停下了,看他的樣子,絲毫不為其所動,反倒是輕飄飄地喊道:「天乾物燥!」

後者明白意思,趕緊按照先前約定好的暗號介面道:「夏至蜉蝣!」

眼見對方能夠對上暗號,李勝邪的臉色這才終於是緩和了一些,輕輕地點了點頭,然後平靜地道:「不錯,起來吧。」

穿着打扮,甚至是相貌,乃至於聲音都可以偽造,唯有隻有兩人彼此才知道的暗號,是做不得假的。

可只是轉瞬間,剛剛草草地打量了對方一眼的他,馬上又皺眉問道:「人呢?」

這裏說的「人」,那

自然不是蜉蝣的刺客們,說實話,只要能完成任務,這些人死光了他都不心疼。

所以他在問的,自然就是摩羅貝提了,按照他之前的命令,對方必須帶回摩羅貝提的腦袋,如此再讓遠在鬼鷲部落的摩天高錫進行辨認,只有這樣,他才能確保對方一定已經死了。

刺客首領沉聲道:「回稟主上,都是屬下無能,屬下與其他同伴們鬧出的動靜太大,驚動了四周的衛兵,對方很快就趕來了,最後屬下雖然成功地刺殺了目標,但已經來不及割頭了,為了能夠留下殘軀回來向主上您復命,屬下只得儘快逃出,未能帶回目標的頭顱,還請主上降罪。」

如果說僅僅為了割下目標的腦袋,導致他們這十二人都死在了裏面,那到時候又該由誰來向其說清楚裏面發生的具體情況呢,所以這個理由,其實並不過分。

「廢物!」

然而,李勝邪卻只是冷冷地朝着對方拋出了兩個字,語氣十分不滿。

被上頭給毫不客氣地叱罵了一句,底下跪着的刺客首領,卻只能把自己的頭埋得更低,做出恭敬的姿態,完全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來,畢竟,這卻是也是他們的失職。

沒有再浪費更多的時間罵上兩句,李勝邪繼續追問道:「告訴我,你怎麼就知道你們刺殺到了真正的目標?」

刺客首領聞言,雖然心中有些鬱悶,卻只得向其把整個事情的經過都詳細地說了一遍。

他們能夠確定對方身份的理由,一共有兩個點,第一個點,是來源於窗戶邊上的那聲「少酋長」,當時雙方是以涼國話混雜着一些羅剎語進行交流的,就且不說當時其中只有一個是羅剎族人,反正當時正在交談中的二人,現在都已經身亡,第二個點,則是當他刺殺成功之後,闖進來的人,和當時在場的羅剎族們,也都喊了一聲「少酋長」。

在他看來,就這兩個理由,便已經足夠充分了,不需要再說他看到了對方的長相,的確就是目標,畢竟他是見過摩天高錫的。

李勝邪摸著自己的下巴,突然咧著嘴,譏笑道:「就這?」

底下一直跪着,態度非常恭敬的刺客首領聞言,渾身一震,罕見地抬起了頭,看向對方,然後用一種鄭重的語氣說道:「屬下手上的刺客什麼能耐,屬下自己是最清楚的,我們一去十二人,最後就只回來了屬下一個,刺客之道,有死無生,對於這個結果,屬下沒覺得有什麼不對,既然做了刺客,就該有這麼一天,我們都有這個覺悟,但我們十二人用命換來的成果,主上卻仍舊懷疑,如果主上不相信我們,屬下願意再入敵營查探!」

對於一個常年在陰溝里待着,大多數時候只用手勢和暗語進行交流,整顆心都是一片冰冷的人來說,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而且態度如此激動,其實已經是十分罕見的了,這更能體現出他內心的不滿。

這屬實是這位年輕的大人自己不知輕重。

你說你得到了陛下的諭旨,能夠作為這次行動的主導者,是你的能耐,對於這一點,咱們蜉蝣的人不說什麼,是因為咱們對陛下忠心,對衛國忠心,正因為如此,就算你讓我們白白送死,我們也認了,但你不

能這樣肆無忌憚地譏諷我們。

我們十二個人因為你的指揮,一次性就死了十一個,不說這麼大的損失了,但總歸人也給你殺了,你多少還是給點尊重吧,結果你這裏左一句右一句,壓根就不相信,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不相信蜉蝣?

還是根本就看不起他們蜉蝣?

士可殺不可辱,這個道理,想必不用自己來說。

李勝邪的眼中,突然閃過了一道寒芒,可到底他最後還是忍住了,沒有發作,畢竟後面還需要用到對方,況且此人也算是他的貼身護衛,是要保護他自身安全的,可不能就這樣起了間隙。

「事關我大衛數百年國運,又豈可不慎重?前方將士們還在奮勇作戰,我們難道不該為他們守護好後方嗎?大漠一丟,整個祁連山防線就形同虛設,難道我不該謹慎一些嗎?」

先把一頂頂的大帽子扣下了,李勝邪突然又換了一種柔和的語氣道:「你做的很好,蜉蝣做的也很好,你們對大衛的功勞,就算其他人都不記着,我也會記着,正因為如此,我就更不能讓弟兄們白死,必須得確認目標真的死了,不然弟兄們的犧牲,豈不是也成了白費么?」

刺客首領只得把頭一低,請罪道:「主上想的周到,是屬下錯了,還請主上責罰!」

李勝邪一擺手,大度道:「什麼責罰不責罰的,說重了,其實要確定是否是他,也很簡單。」

「還請主上明示!」

「羅剎族最愛天葬,不管是誰的屍體,都會被直接丟在野外,任由野獸啃咬,風沙侵蝕,你們到時候,去把屍體偷回來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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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到了第二天,果不其然,一大早,就有一隊人用馬拉着一輛板車從裏面走出,上面清晰可見正躺着一個人,在太陽底下也一動不動。

羅剎族被視作蠻子不是沒有道理的。

人生在世,唯生死二字是最大的,所以無論是一個人的誕生,還是一個人的離去,都是最具有儀式感的一個過程,其中的各種規矩,數不勝數。

出生需要選個好時辰,不然憋也要產婦先憋著,還比如滿月須擺宴慶祝,百日也要擺宴慶祝,其時還要抓鬮,而亡者不能立即下葬,必須先停屍七天,擺上靈堂,等到亡魂回來與親人告別等等。

但羅剎族就完全不一樣,人死了,直接往野外一丟便是,讓野獸啃食他的骨肉,讓風沙埋葬他的遺骸,回歸自然與大地,這就是他們的葬禮風俗。

堂堂一位有資格繼承大酋長之位的羅剎族漢子,死了之後,連個讓其他人能夠祭拜懷念的地方都沒有,甚至都沒有足夠多的人出來送行。

將屍體合力抬起,隨意地丟在了地上,幾個鬼鷲部落的戰士們又捶打着胸口向對方表示自己的敬意,同時向其告別後,便直接轉身,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就在他們轉身離開的一瞬間,彷彿是約定好了的,更大的可能,是因為沙漠裏的動物已經知道並且習慣了,所以立刻就有一隻扯著沙啞的聲音的禿鷲盤旋飛下,落在了屍體的身上,然後直接開始啄了起來。(htt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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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海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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