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章 亡靈尊義的溫柔
滿身是水的弒嵐,拉開自己駛來的那輛銀色妖蓮跑車。
而駕駛位上坐着的,便是傳說中的「亡靈尊義」,素未謀面的「天妖」「四王」戰力之首。
面巾遮著下半張臉,只露出了一雙眼睛。
毫無情感而傲慢。
光看這雙眼,弒嵐便知道他的容貌也是不差的。
他發現自家令主似乎對顏值頗為看重,與令主交好的幾個女人自是不說,自己見過的計都如此,眼前的尊義似乎還是如此。
尊義偏著頭,同樣也在打量著自己。
那眼神,高傲而玩味。
他握著方向盤的右手背上,有塊黑色的紋身。
花紋很奇特,最後三指從指甲一直延伸到手背,形成螺旋一般的紋理。
像一隻眼睛,又是深淵的暗晦。
黑暗,寂靜,有着吸引魂魄的氣息。
尊義身上的味道,肅殺而直接,這種味道不知為何,自己聞起來似一股芳香。與死接觸時候的安心,連自己的心跳都保持在60。
與四個女人們身上的味道不同,同樣危險,尊義好比是一隻虎鯊,而她們則是蛇蠍。
一路無言,濕漉漉的衣服上浸漬了不少護伺的血,裹着弒嵐一身。
車內安靜,只有引擎的低奢轟鳴,還有那順着銀色的髮絲滑落浸入衣服水滴聲。
任務已經到手,剩下的便在規定時間內趕回即可,現在的弒嵐的確不適合開車。
弒嵐低頭盯着手中的木質指環。
這便是東魎一直想要的東西。
之前,「天妖」傳來的資料並未太多描繪它的樣式,而佛堂光線太暗,不怎麼看的清楚。
現在細細打量起來,只覺得普通異常,沒什麼特別。
沒有什麼華麗的花紋與雕工,只是在環的內圈刻着個很小的符號,有些像個字,年代有些久遠,已經看不清了。
「這東西你們都知道啊?」
兩枚戒指,勞動「天妖」大費周章,還真讓人意外。
「你手上這個可不光是戒指喃,那是本市的皇權。」
尊義冷漠的解釋。
這個任務其實早被東魎發過,只是自家令主沒有屬於,以致下面的人沒有一個敢接。
弒嵐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自己對南宮還是有所了解,可從未聽聞關於「守望」這枚戒指的消息。
「「守望」你知道為什麼會在佛堂么?當年南宮家的老太太也是紅頂子的人物,退居下來后,便在本市定居了。目前還在位的那位,年輕時候欠老太太感情債了,這戒指便是當年那位自己做的。老太太走了,兒女們又不爭氣,這戒指便成了南宮唯一的護身符。」
尊義單手扶著方向盤,左手倚著窗框撐著頭,眼神不帶一絲情感。
「東魎大約被上面授意了,可是她不想參合。令主從來不想碰軍政的事。或者該說,這東西就是個麻煩,沒人會去動它來引火燒身」
風從兩邊的前窗灌入,颳得弒嵐的臉有些生疼。抬手,弒嵐抹去了眼角下滑的水珠。
「嵐王,你能活着做完這個任務,令主真算是開戒了。」
尊義微微勾起嘴角,弒嵐估計貿然了些,這樣的答案下手之前知曉,或許他會慎重考慮思量。
此時的臉色並不怎麼好看,冷風冰冷著混亂的頭腦,他自己也不知道該想些什麼,就這麼低着頭。
「皇權?真沒意思。」
尊義眼光微閃,按動按鍵關上窗戶,開了暖氣。
關心的舉動,惹得弒嵐詫異的回眸。
未瞄一眼弒嵐的神情,尊義下一手的舉動,差點讓弒嵐掐斷他的喉嚨!
右手幾根指頭同陳西湖水一樣冰冷,唯有掌心的熱度觸及著弒嵐的皮膚。
那微微抬起的手背,在為自己抹去額角下滑的水滴。輕輕劃過,帶走了自己僅存的思緒,留下的是一絲溫柔的觸感!
「做什麼?!」
弒嵐反手一把擋開尊義的右手,張狂的一擊擒拿,猛然扼住了尊義喉嚨!
這樣親昵的觸碰讓弒嵐背脊一陣寒毛直立!
尊義依舊冷著臉,握著方向盤,連躲都沒躲一下!
慍怒的頓了一下,弒嵐似乎覺得自己反應有些過頭,稍微送了些,又放開指頭。
他皺着眉頭,明確的表示著不悅。
可連弒嵐自己都聽的出來,他的聲音里夾雜着不安的驚慌!
尊義一腳油門踩到底,抬起右手,拉下面巾,送入唇邊輕舔着手背的紋身,撫慰著自己被敲疼的右手。
尊義有一張不苟言笑的臉,生人勿近。
容貌卻如所料,三庭五眼皆是黃金比例。
尊義玩味的露出他難得一見的笑容。
「你果然很有趣。」
這口氣像極了自家的令主!
「蠍子也有同你一樣神情喃。」自顧自的低語,像是想起什麼好玩的事情一般,尊義的表情讓弒嵐很不自在的挪了些許。
弒嵐聽過一個傳聞,亡靈尊義黑紗遮面猶如閻羅,凡是見過真顏的人,都會死。
會不會死,弒嵐不知道,不過現在尊義的表情,像極了下一刻便要尋死的人。
「你其實也是個笨蛋。」
弒嵐什麼話也沒回應,而尊義不瞧他,只是在那一個勁的說着自己的。憋了很久一般,不吐不快!
「只要價碼不錯,上及『二帝』,下至『護駕』,自有人幫你竊取到你想要的東西。本就不擅長的事情,何必親力親為?」
「既然令主准許你接了今次的任務,甚至你大可讓令主大人去做,當然你得有她感興趣的報酬。」
再次摸了摸弒嵐,滴水的銀色短髮,有些像是大人安撫小孩的寵溺。而這次弒嵐任由他的動作。
「嵐王啊,「天妖」的規則你只需要記住一條!那就是保護自己,不要讓自己受到一點傷害!你可以出賣你知道的一切!也就是說你,可以出賣我、計都、龍母甚至包括令主。不惜一切,保護自己的命!」亦是說教,又如勸慰,弒嵐真的不知道他想表達什麼。心裏有着異樣的悸動。
「活着,才是令主她唯一想要的。」
沉默……
弒嵐仍然閉着口。只是將戒指握在手中,緊緊的,幾乎捏碎。銀色的金屬護甲嵌入手心的掌紋,刺的他隱隱作痛。
「這便是為什麼,堂令每次都將緣由寫的如此清楚。只為萬一,失手的時候,能夠有保護自己的籌碼!你現在的狀態與你的封號完全不對等,柔弱只會讓令主失望。」
「你還真啰嗦。」
咬着嘴唇,弒嵐將頭埋的很低,臉給空調的熱氣吹的有些發燙,而眼睛也酸澀的要死。
什麼時候自保的問題,還要別人來教授了……
「堂堂『亡靈尊義』也會說出這種矯情的話語,你在說給我聽還是你自己?我一直很惜命,在我字典里就沒有所謂的忠誠。」弒嵐的聲音很平靜,理所當然的口氣,只是越說越小聲。
真的好怕……
沒了自己,賀蘭嫣估計會活的很艱難吧?
聖妻、鬼戰這些她自保的籌碼,不知能否按計劃拿下整個賀蘭家族喃?
不,自己如果真的死了,令主大約不會留那個人的命喃,到時候可是真的陪葬了吧?
怕了。
我弒嵐也有如此膽怯的時候!?
呵呵,多麼可笑的諷刺啊!
「真不知道支撐你活下去的信念,還能維持多久……」
邊說着,他的右手已經利落的解開了弒嵐的安全帶。
尊義撫着他的肩膀,無比溫柔的將他頭按在自己胸口!
這動作溫柔而小心,像是對待戀人一般。
弒嵐什麼也沒說,連細小的掙扎也沒有,任由他。
他知道,此刻,尊義妄想擁抱的人並不是自己。
那話是在對他自己說,還是將自己當作了他的戀人?
弒嵐不知道,他只知道一件事。
這低喃永遠不會達到想訴說的人的耳中……
聽着死神的心跳,弒嵐貪婪的享受着這片刻的溫柔,或是施捨也好,是妄想也罷。
只有此刻而已……
弒嵐沒有流一滴眼淚,連微微的輕顫也沒有。
尊義知道,他在哭泣。
「原來你也還是人類啊……」
尊義一聲低嘆。這話更像是在對他自己言說。
自己到底是人還是不人不鬼的玩意兒?
尊義不知道。
兩顆彷徨的心,以及對遠方那份思念。
想愛,是種令人絕望的慾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