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章 夜影的告誡
摘下耳骨上銀白色的虛擬遊戲器，弒嵐將自己沒入浴缸里，任由蓮蓬里冰冷的水沖刷著自己。
累，卻不能停下來，這便是自己的路。
從未想過，自己也有這麼狼狽的時候，會被感情左右到如此地步。
賀蘭嫣是自己的一步棋，雖然也有其他的暗子。不可否認，她是其中極為重要的一步。
自己確實在她的身上花費了不少心力。教會了她殺技，教會了她利用自己的優勢獲取信任，教會了怎麼揣摩人心。
一直覺得她的性子愛哭懦弱，或許果敢決斷做不到極致。
卻不想這盤棋致命的一步，卻發生在自己這裏。
一切似乎漸漸自己的脫離了掌控，情感的干預甚至開始左右自己的決定，用上了情緒。
察覺時，自己也入了局，不經意間往死路上走的太遠。
那本該是「獵物」的人，自己卻因為遊戲的太多，用了心，已經回不了頭了。
對於遊戲自己並不沉迷，它不過是「獵物」家族產業鏈條中的一環，卻是極好的突破口，便於接近「獵物」罷了。
果然，在遊戲中「獵物」一步步入了陷阱，最終，在現實中的舞會上，他們相遇了。
一路血腥，自己卻依舊將賀蘭嫣送上了高位。
大約再用一年的時間，她便能成長為自己可用的勢力。卻不想，同樣站在「獵物」身邊的自己，也入了局。
與其說是「獵物」，也不過是個人，一個，男人……
現在的自己在逃避，真是極度懦弱的表現！
可是現在的自己根本沒有辦法冷靜下來思考這個問題。
腦中浮現出退出遊戲時，最後發出的消息。那是給一個與自己有着同樣氣息的女人。
夜影。
弒嵐在業界沒聽過她的名字，或許知道也對不上號。行內頂尖的女性就那麼幾位，相互也不可能都認識。
自己曾經有過一個知己。隸屬同一個組織，說同仁那並不十分恰當，只能說是沒有利益糾葛下熟識的人。
而她已經死了。為了一段感情，自殺了。
自殺？這項永遠不會在自己的選擇範圍。
自己欣賞的，是夜影這樣的。判斷分析、權衡利弊、執行抉擇。
簡單，理智，毫無情感可言。
殺手，本亦如此。
稍稍幻想一下。要是自己動心的是她，也許情況會比現在好些，至少心細如塵的同類，思維里只有，生死、取捨。
如果是她的話，或許自己還沒有察覺微妙的變故，就已經被她斷絕了所有念頭。
動心？自己該有心這種東西？
弒嵐背脊上一陣惡寒。
女人的雙眼，毫無聚焦般的灰白，同自己執行任務時一樣絕情的冷，不遑多讓，洞悉一切！
弒嵐臉上的露出自嘲的笑，自己也許早被抹了脖子，進入地獄超脫了。
手心裏那銀白的遊戲器已經被完全打濕了，自動開啟了保護程序，詭異的熒火如水銀般在上面流轉着，很美，這遊戲器更像是一件藝術品。
「嘀！」一聲輕輕的提示，白色的指示燈閃爍了兩下，弒嵐接通了對話。
遊戲器投影虛擬成像出一個真人大小的身影。
墨菲定理，有時候真的準的可怕。
「走了？」
夜影烏黑的長發隨便的挽在頭上，兩側分別別着一對環龍紋瑤月烏木簪。黑色的面紗擋住了她絕世的容顏，龍紋墨玉雲肩護頸之下，是無袖的高開旗袍。一雙勻稱的玉腿，在薄紗下若隱若現。
說實話，很誘人。弒嵐卻知道，她比以色列金蠍還要毒。
「大概吧。」不再看向夜影，弒嵐只是默默的凝視自己水中的右手，手指在輕顫。
「因為他？」影的身影在新手村外漫步著，很隨意的踩死了一隻從身旁跑過的兔子，割下了它的尾巴。
猛的抬頭，弒嵐似乎在空氣里都能聞到這股讓他安心又窒息的血腥味。
「你知道？」他很驚訝，他自認他已經掩藏的夠深了。賀蘭嫣是個例外，自己與她近了些。
可這瞬間，他不確定了！還有誰知道？這種心底的秘密毫無安全感的赤-裸，令他恐懼！
他警覺的微眯起眸子，腦中閃出無數種可能性與後手。
旋轉着手中的那對巨大銀刃，如揮動起雙月的死亡之舞，夜影利落的割下灰熊的頭顱，任鮮血灑了自己一身。
「那次見過他……」
並未顧忌弒嵐的心理活動，夜影自顧自的說着。
她剝開熊皮在找什麼，影像並未全部展示出來。
無論什麼時候看她的殺技都是那麼的完美。
一對暗色的弦月，在她手臂上花式的翻飛，流暢的軌跡，所過之處連上了獵物所有的弱點。
可弒嵐此時沒有這個細賞的心情。
那次？
如若記憶沒出錯的話，那是與蔚罹一同乘着坐騎赤鵬，飛躍過潭圖赫赫淵，一個側目，偶遇了來完成刺殺任務的夜影。唯一的一次相見，自己只是微微點頭致意……
那已是三個月前……
那時候，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喜歡蔚罹！
「女人的敏銳總讓人覺得可怕。」弒嵐由衷的說出了句讚美的話。
可是夜影卻她停下動作，灰色的眸子盯着影像里浴池中的弒嵐。
「往往聰明的人能看透別人，卻看不透自己。」
女人的忠告像血一般芬芳的陳述句，弒嵐浸在水中的身體有些控制不住的顫抖，一股從骨頭中透出來了寒冷。
弒嵐再次看向自己的手心，這種握不住刀的無力，這種猶豫與不舍，這種失落與彷徨，感情是跗骨的毒！
該斷的乾淨些，一味的躲避，再次面臨的時候依然難以抉擇。
自己不該留下弱點！
弱點？！
弒嵐心裏一陣驚恐，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有弱點，而那男人會是自己承認的弱點！
「似乎想通了點什麼？不管最後結果如何，我只希望，你，別和我一樣後悔。」影掐斷了通話。
後悔？她也有後悔的事？這是忠告嗎？還是她所謂的預見……
弒嵐獃獃的望着手中的遊戲器，這是與蔚罹唯一接觸的渠道，也是他唯一與外界聯繫的方式。
因為只有在虛擬的世界，他才覺得足夠的安全，可是遊戲關的住人，卻關不住心……
右手依舊在顫抖，他一把握住手腕，強制它停下來。
遊戲器從手中脫飛一聲悶響，栽入缸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