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章 「血祭祀」 淵雨

一章 「血祭祀」 淵雨

黑耀聖殿·拂衣閣

樓宇重疊,雕欄玉砌,夜裏的風滅了這頂層亭閣中最後一盞燭火。

閣內落着紛揚的雪,連呼吸的空氣都夾着冷徹的寒意。

羽翼在夜色中滯空,還未停穩,骨嫣便從烏色的紅段雲星龍脊背上翻身跨下。

加速BUFF的護盾在她的四周縈繞,流轉着暗色星雲的軌跡。

她像是從天而至的星,落在閣樓外欄桿上。一時,冰冷的閣樓從黑白的墨畫上了分顏色。

踏過明台上細細的薄雪,靠近微閉的閣門,她幾近慌亂的步伐開始小心翼翼了起來,動作也格外的輕些。

忐忑的推開門,湧出的寒氣刺的骨嫣眼睛有幾分生疼。

閣內空間不大,眼前一片昏暗。唯一打開的窗棱前,她找尋的人倚在一側,望向窗外的月夜。

只能些許瞧清他側臉,連身影都近乎模糊。

骨嫣眼睛有些酸澀,似乎什麼都東西要再涌了出來,她深吸了一口氣,灌入鼻腔的寒冷卻刺的眼角更紅了。

她抬手揮了揮,趕忙驅散空氣中還殘留些許的冰霜捲軸效果。

紫色的捲髮在緩緩升溫的熱氣中,有了幾分生動了靈氣。女人停在三步開外,不知如何開口。

不敢靠近,不知如何靠近,這樣的距離像是在男子的周圍築起了一道生人勿進的牆。千言萬語哽在喉頭,似乎無數的思念只能如這滿地的薄雪,掩在無形之中。

「你……還是來了。」男子有些輕嘆,聲音平靜,如方才落雪的清冽,無奈和落寞。

「你……喜歡蔚罹,對不對?」骨嫣的聲色有些顫抖,她沒有抬頭,像是自言自語。

她在肯定一件事,但是她多麼希望自己的猜測是錯誤的。可是結論揭曉,一切的無法理解均是有跡可循。

是啊,自己是多麼的愚蠢。似乎全世界都知道的答案,只是自己一直都不願相信,甚至不敢往這上面去想。

「這事與你無關,你無需知道答案。」

冰冷的目光泛不出一絲的漣漪。像在陳述一件及其平常的事情。

男子習慣性的沒在陰影中,讓軀體在黑暗中藏匿起來。白色的祭祀服,呈現出暗淡的灰啞。

沒有承認,也不否認。這樣的態度之下,答案已經不重要了。

「婚禮,定在下月……」骨嫣抿了抿紅艷的嘴唇,還是決定把事情告訴眼前的人。

有些猶豫,她壓抑的內心多了絲絕望和悲傷,有些話就在嘴邊,張了張口卻怎麼也沒法吐出下句。

早知道的結果,雖然下意識的告訴自己不要去想,但從女人口中再次面對現實,心臟還是不受控制的一疼,像被誰揪了一把,連呼吸空氣都感覺胸腔在痛!

那人,現實里,要結婚了。

甚至可以說這一切是自己促成的。

雪似乎可以讓血液的流速緩慢一些,膝蓋,額頭被冰冷刺激的疼能轉移心口上的異動。隨着漸漸回溫的閣樓,他又重新感受到了心臟的跳動的壓迫。

「所有媒體都報道過這事。恭喜你……看的出,他很在意你……」

吐出最後幾個字,淵雨再也說不下去了。

自己每個音調都在發顫。哪怕多說一個字,自己將再也無法偽裝下去!

這感覺糟糕透了!

像是整個人由里而外,被扒光的一-絲-不-掛,赤-裸-裸的毫無遮擋。自尊心極度的羞恥!這般脆弱的自己,是多麼的不堪!

無處遁形的懦弱,完美的偽裝似乎要崩裂,這樣的自己讓他覺得恐慌!

「可是他不愛我!」女人像是要撇清什麼,又像在挽回什麼。聲音一下提高了幾度,但又怕驚擾了眼前的人,小聲的解釋著。

「他不愛我啊!我知道他從來不曾動心愛我,只是他自己一直不明白而已……」

骨嫣猛的上前了幾步,琥珀色的眼睛充滿了堅定,還有一絲隱忍的渴求!

「我可以不和他結婚的!只要再等等,再給我一點時間!只要賀蘭的調令到手,我就……」

聞言,窗邊的男人轉過頭來。

逆着月光,女人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是那雙似乎要吞噬掉人靈魂的眸子,在護盾的微弱流光下,深邃而冰冷!像來自一匹狼的打量,不似看着活物!

「聯姻,是你目前最好的選擇!何況現在的你,早已經失去了反悔的資格。」

一身白衣入了局,淵雨話語中的冷漠與理智,如一座龐大的山峰,壓得女子呼吸為之一緊。

「當初這條路,是你自己選的。嫣,只要你停下,你就會死,你就會被身後群狼,吃的骨頭渣滓都不剩!不往上爬,你就會摔下眼前這座高塔,你確定你敢回頭么?賀蘭嫣!」

這一聲聲的話語,鐵鎚般撞擊着她的靈魂。

她是遊戲中的骨嫣,更是現實中得到聖妻寶座,即將嫁入闍戶家族的賀蘭嫣!

賀蘭,這個姓氏,可以說是她一輩子的恥辱,甚至這個名諱讓她活的螻蟻都不如,可同樣這也是她一輩子的命格,她逃不掉!

高處不勝寒,亦如此時她所處的位置,拂衣閣——黑耀聖殿工會最高的樓宇!

回憶里,那一幕幕殘酷的畫面,腳踩過那一具具還帶着餘溫的屍體,自己只差那麼幾毫釐便會是同樣的慘狀!

活着,便是她心底最深的恐懼!

而更為令她恐懼的,是對方轉視而來的目光!在縈繞的流光下,泛紅的雙眼,佈滿血絲,那眼底僅有的一絲不甘的目光,打的她的心底發悚!

淵雨錯身而過,眼瞼微閉了兩秒,掩去其中的顏色,向著門外步去。

女人愣住了,她從來不知道眼前的人會有這一面!

他也會露出疲態,會無助的軟弱,即使不是為了她如此。不知所措,想讓他對自己卸下這些偽裝,她知道他就算再脆弱也不會有眼淚。

抬手想要拉住即將離開自己視線的人,想要觸碰眼前的人哪怕是衣角,才發現自己完全沒有安慰他的資格。

她好恨自己面對命運如此無能為力,就這樣被家族左右在權勢之間。

自己就像是一隻苟延殘喘、拚命而活的牲口,自己什麼都不能為他做,甚至都無法掌控自己的命!

而更可悲的是,那個獵物,成為他所喜歡的人!

自己保護不了他,還不停的在傷害!

現在想想,當初就那樣死掉也不錯,至少不會在自己失去一切希望的時候,遇到了他!

嫉妒,悔恨,渴望,膽怯,殺意……

這種種情緒都化為近乎絕望的無力感!

「啪!」

清脆的聲響把嫣從思緒里拉了回來,卻再次讓她愣住了。

淵雨一把撐住門框,近乎脫力的半跪在地!

臉頰不正常的青白起來,牙齒咬過嘴唇,漸漸滲出了血!

嫣驚恐的撲了上前,慌忙的動作,膝行靠近了幾步,想要攙扶的動作僵在原地,依舊沒有碰到他的衣角……

在男子轉頭而視的寒冰般眼瞳下,她怔在原地。手腳似乎都被束縛一般,全身每一塊骨頭、肌肉、神經、血液都被凍結了!

是啊,她對他的愛慕,使她完全忘記!

眼前的這人可是淵雨!

黑耀聖殿的「血祭祀」——淵雨!

《月歸》祭祀榜上,綜合實力第一名的淵雨!

更是現實中,為自己籌謀了全局的睿智策師!

將自己這個當初連人都不算的螻蟻,推上如今闍護家族聖妻寶座的頂級殺手——弒嵐!

突然一陣頭暈目眩的發黑,胸口堵的發慌。緩了片刻,淵雨才再次恢復了視覺,大抵是在寒冷的地方待了太久。

既然被找到,一切也該做出決斷了。

「我,走了。」淵雨不帶一絲情緒的話語,他又恢復成了「血祭祀」時候的他,不,應該是弒嵐時候的他。

「離開這遊戲?」嫣明白他的「走」是什麼意思。

「不可以對任何事情,任何人着迷,一直到死。」

淵雨重複著這句話,只有他才能深深體會這句話背後的意義。

「你,要殺了他么……」

這個念頭使得骨嫣一把拽住淵雨的衣角!觸碰他似乎是一種褻瀆,而此時自己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她知道,只要自己鬆手,眼前的人會消息!會消失的徹底!

弒嵐從不喜歡別人與他太過親近,而此時,他卻抬手捋了捋骨嫣有些凌亂的捲髮。

「答應我,照顧好自己」

銀髮下,那堅毅的臉上,掛着一抹似有似無淡淡的笑,屬於淵雨溫暖的笑容,一閃而逝仿若錯覺!

「還有……照顧蔚罹……」

身影慢慢的模糊,淵雨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可骨嫣看的出來,那雙翡翠色的眼瞳里,如融化了的雪……

巍巍高閣,夜風吹散了一切,什麼都沒有留下。

這樣的氣氛讓骨嫣壓抑的窒息感襲來,她不知道淵雨怎麼受得了如此。

一翻手,這頂樓閣間的燭火盡數復燃,未央的夜裏火光燎動,方才使得她心底的寒意驅散些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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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翼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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