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英雄熱血(五)

第304章 英雄熱血(五)

夕陽已落,天幕暗了下來。

更加驚人的黑暗也卷席而來,禹興揚的眼睛竟然流出了兩股黑色的血液,他的雙眼獃滯而空洞。

丁蒙知道這是白平海父女的奇毒發揮了作用,禹興揚不極限運用源能的話,可能還控制得住,一旦加速運轉的話血液也在加速流通,現在毒素蔓延到了眼睛上,他的雙眼已經失明。

可他的神態還是很鎮定,他慢慢把程文的屍體放下,然後又盤腿坐下了。

丁蒙爬了過來,小心的呼喚道:「禹先生,禹先生……」

冷風刮過枯樹林,禹興揚的臉上還是帶着那瀟灑不羈的表情:「丁蒙,你可知我域外魔國的牧民戰歌。」

丁蒙趕緊點頭:「我知道,是那首《英雄熱血》。」

禹興揚昂然道:「丁蒙,可否為我奏一曲?」

丁蒙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他雖不知道禹興揚是何用意,但此時他也並未猶豫,從懷中取出那片翠綠剔透的綠骨葉放在了嘴邊。

這次吹奏和上次在京都河畔不同,《故鄉的原風景》充滿了寧靜、柔和與哀傷,但這首《英雄熱血》卻洋溢着堅定、鏗鏘和豪邁。

曲聲一響,禹興揚也跟着縱情高歌,兩種聲音遠遠傳開,在大山深處回蕩,這個時候剛剛走到凌仙門門亭的龍瑤終於聽見了:

英雄,誓流熱血,無懼霜雪厚;

豪情義氣在世,讓名字銘記百世生命洪流;

烈火千載不休,光輝在舍我葬身後;

英雄,但求曾經,璀璨已足夠;

呵————

對與錯、進與退、生與死,我早已看透;

啊————

若尋好知己,這一生夫復何求?

憑我雙手,更改世代的春與秋;

絕情絕愛,傲然踏千山勝敗無悔疚……

……

一曲終了,丁蒙放下綠骨葉,這才驚駭的發現禹興揚的全身被一片白亮的火焰所包圍,整個人儼然冥府中的魔靈,他並不知道,這是域外魔國的奇術之一,它以徹底燃燒自己的原點為代價,瞬間提高成倍的戰鬥力。

「跑————」

白平海忽然掙脫眾人的攙扶,用盡全身力氣拚死喊出了這個字,然後他就朝禹興揚撲去。

他見過這奇術,他知道禹興揚這是存心犧牲自己也要保全丁蒙,他也不顧一切的撲了上去,他也希望犧牲掉自己來保住女兒和弟子們。

很遺憾來不及了,禹興揚完全就是一個白亮的人形光瞳。

光瞳一閃,白平海的頭就高高揚起,喉間「咔咔」作響,英雄小刀已勾中他下巴,把他整個人提了起來。

暗金色的刀光再一閃,白平海人頭落地,屍體噴著血朝一旁歪倒。

展龍、展藝、程武、白靈嚇得肝膽俱裂,哪裏有再戰的勇氣,轉身朝河邊發足狂奔。

這一幕是丁蒙永遠都無法忘記的,他已經看不見光瞳了,他能看見的就是一片白光猶如雨幕般覆過,其中暗金色的英雄小刀就像這雨幕中的金絲那般傾灑,更像夜空中降下的仙靈星雨。

三秒鐘之後,四個活生生的人就「咔嚓咔嚓」自動被肢解了,斷手斷腳漫天亂飛,鮮血形成了一片極為濃密的血霧,凝聚在河邊久久不曾散去……

這一戰實在是太過慘烈,也太過殘忍,然而這個世界一向如此,如果丁蒙落到他們手中,也許下場比這還悲慘。

禹興揚真身已現,他斜倚在來時河畔那塊岩石下,無力的喘息著。

這一瞬間,他蒼老了幾十歲,頭髮已白,全身皮膚又灰又暗,整個人正在逐漸的萎縮。

「禹先生!禹先生!」丁蒙飛奔了過來。

禹興揚已經看不見這個世界了,他忽然笑道:「二十年前,我就是在這片草地上送走瑤瑤的,但是我知道,二十年後我們還會在這裏相聚的,瑤瑤,你說是不是?」

丁蒙渾然一驚,上空一道白影從天而降,迅速落到岩石下,龍瑤一下子就扶住了禹興揚:「興哥,興哥,振作點,服我仙門丹藥……」

禹興揚笑了,他沒有去接丹藥,只是伸出枯萎得如同爪子的右手,輕輕的撫著龍瑤絕美的面額:「我知道你會來的,我這一生就沒看錯過人。」

龍瑤的眼淚立即奪眶而出,輕輕的握住了他的手。

二十年送她上山,是為了二十年後再和她相聚,二十年後終於見到了她,可這一面竟是最後一面,禹興揚以後再也見不到她的容顏了。

禹興揚喃喃的嘆道:「聚有何幸,別又何哀,生有何歡,死亦何苦……」

這是英雄小刀上面刻畫的詩句,這就是他的一生,很早之前他就有此預感,然而此刻念出來,禹興揚的神色就說不出的感慨,他顫巍巍的舉起了小刀:

「我第一次見到這把刀,我就知道我的命運一定會被它改變,正如我第一次見到你,我就知道此生一定屬於你,我第二次見到這把刀,我就有了一種感覺,不久之後我的生命就快結束,而且一定是結束在這塊我們當年相遇的這塊草地上,我一定會再見到你的……」

這的確是一種奇妙的預知,所以他這七年來一直在苦苦的找尋大哥、找尋丁文赫、找尋這把英雄小刀,他知道它他們於自己有一種神秘的聯繫,現在他終於找到了,原來這就是宿命。

不過他還是微笑道:「但是我已滿足!」

這話丁蒙和龍瑤都能懂,他深愛過、也被人深愛;他璀璨過、也曾黯淡過;他追尋過、也曾失去過;他還為英雄小刀的傳承付出了自己寶貴的生命,但他不後悔,因為他這一生已經充滿了意義。

禹興揚再度握緊了龍瑤的手:「瑤瑤,我走之後,請你務必護送丁蒙兄弟去域外魔國的禹魔山莊,將他交給我的族人,這是我最後一個心愿。」

龍瑤早就泣不成聲,哪裏還能說得出話來。

禹興揚又揚起了小刀:「丁蒙!」

丁蒙早就跪在了地上:「禹先生!」

禹興揚道:「不知道我禹興揚,算不算這英雄小刀的半個傳人?」

丁蒙也熱淚盈眶:「沒有人比禹先生更有資格了,我該稱呼禹先生為禹大哥,大哥對我的再造之恩,丁蒙永生不忘,禹先生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刀。」

禹興揚終於露出了一絲滿足的微笑,他把小刀慢慢伸出去,說出了他這一生中的最後一句話:

「丁蒙,這把英雄小刀……請你不要辜負所有人為它付出的這一切……」

丁蒙鄭重的接過小刀,然後跪在地上恭恭敬敬朝禹興揚磕了三個響頭。

然而等他再抬起頭時,禹興揚的呼吸已停止了,整個人似乎都化為了灰燼。

「興哥!興哥!」

「禹先生……」

丁蒙和龍瑤的驚呼聲響徹四野,可是回答他們的卻只有寒夜中的冷風。

冷風無情的掠過,地上灰燼起舞,禹興揚的骨灰已消散在風中。

這一代高手生前驚才絕艷、名震四方,死後卻連什麼都沒有留下,或許風才是他的歸宿,讓他以後可以永遠自由自在的玩耍、無憂無慮的奔跑,直至世界的盡頭……

……

「唰————」

丁蒙從中級意識空間退出,漆黑冰冷的木屋沙灘上,虛影正站在岩石上,凝視着起伏的潮水,手捧綠骨葉正在吹奏那首《英雄熱血》。

曲聲依舊鏗鏘而有力,在遼闊的海面上擴散出去,自有一種英雄離去時的豪邁與無悔。

許久,虛影慢慢的轉身,輕輕的朝丁蒙鞠了一躬。

在丁蒙的眼中,虛影似乎不是虛影,也不是自己,而是禹興揚,只因禹先生的光輝形象,永遠的烙在了他的心中。

「不知道我的這把刀,算不算是這一屆的天下第一刀?」禹興揚那瀟灑而傲然的表情彷彿歷歷在目。

丁蒙默默的答道:「是!」

虛影神情似乎也如禹先生那般瀟灑不羈:「不知道我禹興揚,算不算這英雄小刀的傳人?」

丁蒙鄭重的點頭:「算!」

虛影再度微微一揖,終於化光消失。

小愛出聲了:「ACT5570號,恭喜你成功構築了第八個原點。」

丁蒙自然知道成功了,現在大腦中樞出現了一個火紅色的原點,它與心臟部位的七個點完全建立起了聯繫,同時也與《鑽石熔星訣》的區域構築起了一條虛線,整體看來現在體內就像藏着一把長劍,劍柄是心臟,劍尖卻在大腦,源能的儲備更為充沛,波動也更加強力,整個人彷彿都被一層層火紅色能量包住,一圈一圈的朝外擴散光澤……

但是,他看起來卻並不開心。

小壞默默的嘆了口氣,她現在才知道,原來沒有變更選擇的記憶竟是如此慘烈、如此悲壯,也如此豪邁,原來丁蒙能活到今天,是這些人在為他爭取而來的。

「丁蒙,不要辜負禹先生的一番美意。」小壞安慰他。

丁蒙也在默默的點頭:「小愛,我這次修鍊用了多長時間?」

小愛沉聲道:「我們的預計是65天,但是本次構築耗時702時31分09秒,你提前完成了,而且還是一次性完成了,值得表揚。」

丁蒙沉吟著道:「認證考試是不是要開始了?」

小壞精神振奮:「就在今天。」

丁蒙道:「那我們出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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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自繆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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