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抉擇

一看見丁蒙，鄭明臉上的笑容就更濃了：「丁蒙，都準備好了嗎？」

丁蒙點了點頭，神色之間很是複雜。

鄭明友好的拍了拍他孱弱的肩膀，笑道：「這捆柴就麻煩你背去元良大叔家吧，早上為了救巧姑娘起來，元良大叔那擔柴掉河裏了，我這會又去重新幫他砍了一捆……」

巧姑娘就是和鄭明一起前往天家大院的那位農家少女，這赫然是大哥臨行之前的那個白天，到了晚上，大哥和巧姑將出現在天青的壽宴上，丁蒙所有的離情別緒此刻忽然化為了無限緊張，因為大哥這一走將是永別，大哥走的將是一條不歸路。

明知道這K病毒記憶體虛擬出來的幻境，丁蒙還是為之動情，因為這是他內心最柔軟的地方，這些記憶深處的畫面，即使他在最開心的時候都不願去碰觸。

他還在愣神，鄭明卻向他伸手道：「丁蒙，把文赫大姐贈送給我們的那把英雄小刀交給我吧。」

鄭明雖然活得理想，但卻不是糊塗人，他也隱隱有種預感，天家大院的權貴之門，不是他這種鄉野小子可以隨便進的，萬一情況不對，丁字爪刀也可以防身。

這把寶貴的小刀，在鄭明和丁蒙的心中有若神明一般，它就像一張護身符，無論你要去幹什麼，只要你攜帶着它，你就一定能夠成功的。

當年丁蒙掏出這把刀的時候就是這種想法，此刀連禹興揚那樣的高手都戰敗過，何況其他人？

但現在丁蒙卻知道，鄭明一旦拿到這把刀，就會把木屋中的巧姑娘接走，然後趕往天青的私邸莊園，天家大院距離這裏不算太遠，一天時間即可到達。

留給他的就只有一天時間，也許不是一天，而是一念之間。

丁蒙忽然抬頭道：「大哥，你這次可不可以不去？」

鄭明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丁蒙，你這是什麼話？」

丁蒙面有難色：「大哥，我是擔心你的安全，怕你出什麼意外？」

鄭明又笑了：「有什麼好擔心的？我能出什麼意外？」

丁蒙遲疑着道：「大哥，天家是皇室貴族，天將軍是我們王國第一大將，連國君都對他敬讓三分，做壞事的是他的兒子，你敢保證他不會偏袒么？」

鄭明傲然道：「我正是相信天大將軍軍紀嚴明、執法如山，所以才敢去，換個人我還真不一定去。」

丁蒙有點急了，他是深知鄭明性格的，於是改口道：「大哥，我還是覺得你不要這麼貿然前去為好，這件事我們可以慢慢想辦法，我聽說今天是天大將軍的百歲壽辰，天家肯定邀請了各路英雄豪傑和宗派貴族，你這樣一去，事情一傳開，天大將軍顏面掃地，在他們看來你這無疑等於鬧事，你想想那些權貴會怎麼對待你？就算天大將軍不拿你怎麼樣？他的那些朋友呢？那些同僚呢？你能保證他們不對付你？」

鄭明果然露出了驚訝的表情：「百歲壽辰？真的假的？」

丁蒙靈機一動，開口道：「真的，我剛在那邊大路見到很多禮車，全是城裏出來去天家祝壽的。」

鄭明終於陷入了沉默，但這沉默並沒有持續多久，他緩緩開口：「丁蒙！」

丁蒙抬頭：「大哥！」

鄭明意味深長的說道：「這把英雄小刀，我交給你的時候，你還記得你答應過我什麼嗎？」

丁蒙立即挺起了胸膛：「我當然記得！」

好好使用這把刀，一定要把刀留給那些真正有需要的人，要好好的保存它、使用它、愛護它，為我們守護的人努力戰鬥、絕不退縮……

這些話已經不是言語那麼簡單了，而是一代又一代人的承諾和誓言，沒有哪一代傳人忘記過，永遠也不會忘記。

鄭明點點頭，繼續道：「文赫大姐交給我的時候，我也這麼保證過，我之所以這麼保證，不是僅僅因為這把刀，而是當初文赫大姐救下我們的時候，她面臨的，比起我即將面臨的，是不是更困難、更危險、更可怕？」

丁蒙不願開口也只得開口：「是！可是這次不一樣……」

鄭明毫不留情的打斷他：「丁蒙，你看看這四周的獵戶，他們雖然救了巧姑娘，可是當得知施暴者是天翼之後，他們就像躲避瘟疫一樣躲着她，連這個院子都不願靠近，她沒有父母、也沒有朋友，窮得連完整的衣裳都沒有一套，她被人凌辱之後，連話都說不出來，想喊冤都沒有這個能力，有哪一個達官顯貴，有哪一個英雄豪傑，肯為這樣一個聾啞女子，去得罪王國最有權勢的將軍呢？」

丁蒙沉默了，雖然他和鄭明是兩種不同類型的人，可是聽到這些話從鄭明口中說出來，他的內心猶如波濤洶湧的大海一樣，根本就平靜不下來，他甚至覺得鼻子酸酸的，有一種想哭泣的衝動。

鄭明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丁蒙，文赫大姐當初救起我們的時候，假如她也有這麼多的顧慮和擔憂、也有這麼多的懷疑與畏懼，我們兄弟倆今天還能站在這裏嗎？」

丁蒙根本說不出話，他的喉嚨被一種莫名的情緒哽住了。

可就算是哽住，他也不得不開口，現在已是非常時刻，因為他清楚後果：「大哥，你想過沒有，你這次一去，後果太嚴重的話，你很可能會死的。」

鄭明朝四周望了一眼，又道：「我也可以不去，我也可以像這四周的農戶一樣躲起來，可是我們這樣子活着，那又與死人有什麼分別？我雖然也是窮人，但這不是我冷漠的理由，我今天坐在這裏漠然視之，任憑天翼那樣的人胡作非為，將來有一天同樣的災難降臨到我身上之時，你想過嗎？同樣的『我們』躲在旁邊視而不見，你會有什麼感受？」

丁蒙搖頭道：「可是大哥……」

鄭明轉過身，一臉的傲然決絕：「我第一天從大姐手中接過這把英雄小刀，就肩負起了這樣的使命，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就算死了一個我，還有千千萬萬個我會站出來，接過這把刀的……」

他的口氣忽又變得感慨起來：「死，它並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一個人從生下來到死亡，那是註定的，他走完了他應該走的路，完成他應該完成的使命，是他生命中必然要經歷的，所以……」

他又轉過身，用力握緊了丁蒙的手：「丁蒙，我的好兄弟，如果我這次去了一旦遭遇不幸，請你一定要取回這把刀，好好的保管它，讓英雄小刀世世代代的流傳下去，我們的每一代『大哥』，都沒有愧對前任的託付……」

說完，他取走丁蒙手中的爪刀，大步走向木屋。

這時丁蒙忽然感覺胸口產生一種熟悉的感覺，那種大山壓頂的壓力再度出現，好像是體內源能的運轉有些遲滯，已經跟不上這事件的發展節奏了，就連四周的景物都在幻化，變成了扭曲旋轉的條紋形狀……

「唰」的一下，這次他終於從中級意識空間退了出來，回到了那漆黑冰冷的木屋沙灘上，虛影正蹲在地上，望着起伏的潮水若有所思，這海浪似乎就是它的心情。

再一回收念力，他就處於冥想狀態，退到了初級意識空間。

但這個時候丁蒙還是說不出話來，他仍沉浸在記憶場景之中，前塵往事太過深刻，令人的情緒也跟着變得複雜。

小壞終於開口說話了：「丁蒙，別太難過了。」

丁蒙無奈的搖搖頭：「我為什麼會突然想起這些？」

小愛開口道：「因為第八個原點位於你的大腦中樞，你構築它的同時，它也在吸收你的記憶，製造出你記憶中最難忘記的幻境，這個原點它考驗的就是你的心性，如果你沒有足夠強硬的心志，是無法掌控它的……」

丁蒙道：「我剛才看見了小四，看見了小山子，還有鄭明大哥，可是他們全都死了。」

小壞道：「那是因為他們佔據着你最重要的長期記憶，所以原點自發的提取，而且不管你作出什麼樣的選擇，最後的結果都不會改變，如果你選擇救小四，結果是你們都會死在試驗大廳；如果你選擇熾鯊飛船開往KV303星，全船人都會葬送在太空中；如果你成功阻止鄭明大哥，那麼巧姑娘會自殺，鄭明大哥也羞愧難當，終日活在自責之中。」

丁蒙道：「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改變嗎？」

小壞搖搖頭：「現在的結果，就是最好的結果，強行改變只會令情況更糟糕。」

丁蒙遲疑着道：「那……那我的第八個原點，是不是構築失敗了？」

小愛道：「肯定沒有失敗，但是也並沒有構築成功。」

丁蒙道：「為什麼？」

小愛的聲音冰冷起來：「我的理解是，在產生的三個幻境之中，你在重大事件的選擇上有問題，我認為那並不是最合理的選擇。」

丁蒙忍不住道：「那我應該怎麼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