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反方醫生

聖輝聯邦採取的對抗策略是召集了幾乎所有的生化系源能者、最優秀的戰地醫生、以及醫學界的各大權威精英，大家集中起來制定策略，共同研究解藥。

雪妍的表情似乎也變得恐懼起來：

「你們這一代人肯定想像不出當時那種場面，淪陷的城市收復之後，天上地下所有的設施都毀了，土地變成了掠噬界的沼澤，那些怪物雖然被趕走，可是病毒依然在空氣中蔓延，每一天醒來，你隨時都會看見人類士兵在向怪物群開槍，可是那些怪物群本身就是感染了病毒而變異的人類……」

丁蒙頓時怔住：「這不是自己人殺自己人嗎？」

雪妍嘆道：「可這也是軍方的無奈之舉，如果不殺，那麼病毒會傳播得更快更廣，將會有更多的人被感染而變異，最後不是自己死亡，就是被掠噬界同化，那樣子下去，聯邦遲早會滅亡，徹底淪為怪物之地。」

丁蒙點點頭：「所以加速研發解藥，肯定在當時是整個聖輝聯邦最重要的事情。」

雪妍長長的嘆息著：「只可惜集中起來的這批醫學精英，在那個時候卻分為了兩個截然不同的陣營。」

「哦？」丁蒙感到不解，「怎麼那種時候，還會鬧分歧呢？」

雪妍道：「其中一方我們姑且把它稱為正方吧，正方的策略是走傳統路線，採集樣本、觀察變化、模擬環境、分析數據、然後設計配方、臨床試驗，得到認證后批量生產……我這麼說可能你聽起來有些吃力，我說簡單點，這個步驟就像我們源能者的修鍊一樣，一個點一個點的累積，然後是功法、武技、晉陞……循規蹈矩、按部就班。」

丁蒙皺眉道：「這有什麼問題嗎？」

雪妍道：「這個步驟從理論上來說是最正確的，但是它面臨一個很嚴峻的問題，這樣子研發解藥將會耗費漫長的時間，這期間又將有數十億人類生靈遭遇塗炭，高層和研發者有這個時間，可是那些受感染的患者沒有時間啊，就以小紅帽這種毒藥來說，幾個小時之內得不到有效的根治，那人類也只好放棄他們了，而掠噬界卻不會把它們當作真正的同類，它們最終的結果，是各種你想像不出來的悲慘下場……」

丁蒙也有些默然，他繼續問道：「那麼反方的策略又是什麼呢？」

雪妍道：「反方的策略是不走尋常路線，收集各類樣本和材料之後，以最快速度研發出來，這個前提就是直接用活人來做試驗。」

丁蒙又被震住了：「這……這個也未免也太瘋狂了吧？而且就我所知道的，聖輝聯邦的法律也不允許這麼做吧？有違人道主義精神。」

雪妍點點頭：「其實作為源能醫生，我們又何嘗不知道這些呢？但是當時的殘酷環境就是如此，你每猶豫一秒鐘，就有成千上萬的人死去，掠噬界的毒藥武器當時多達138種，我們破譯其中原理的，也僅僅才26種，就這26種都耗了八個月的時間，不敢想像等到138種解藥全部投產的那一天到來，聯邦還有沒有正常人類的存在？或許只剩下軍隊和研究人員了，普通人類早已化為灰燼，我們如果按照正方的辦法研究出解藥，還有什麼意義呢？況且像小紅帽那種厲害的高端毒藥，我們根本一籌莫展……」

丁蒙長長的吸了一口氣，他是經歷過生與死的，但是他沒有經歷過如此大規模的生存死亡，就像黑金基地的日蝕當天，他僅僅是想到還不是親眼看到數萬勞工將葬身怪物口中，心裏就不是個滋味，假如他也活在雪妍的那個時代，作為一名醫生，看到數十億人類變成怪物，最後不是變成毒藥膿水就是死在人類自己的槍下，那種心情又是如何？

正如雪妍所說，那是無論你怎麼去想都想像不出來的。

好半天，丁蒙才攤手道：「好吧，即使要用活人試驗，也要有人，對嗎？」

雪妍露出了嚴肅的神色：「當年這個消息一透露出來，一個月的時間內，聖輝聯邦一共有八萬六千多名源能者，自願甘當被用於病毒試驗的志願者，他們之中，主要以源能者為主，但也有少量的戰士、戰尊，甚至還有五名戰將和一位戰君，他們連夜從全國各地趕來，為的就是要儘早研究出解藥，他們為了聖輝聯邦的所有公民，他們甘願犧牲自己……」

丁蒙被深深的震驚了，好半天才能開口：「還有戰將和戰君這種級別的人也去了？他們捨得自己去？」

雪妍肅然道：「正常情況下誰都不會捨得去的，一個源能者修鍊成為戰君，不知要付出多少的代價，但是他們甘願試毒，一個方面的原因是源能者本身就具備毒藥抗性，越是級別高的人，抵擋毒素的作用就越強，這種人的研究價值是極高的。」

「那另一個方面呢？」丁蒙忍不住問道。

雪妍的臉色變得莊嚴而虔誠：「我記得那位戰君進入毒氣試驗室的時候說過一句話。」

丁蒙道：「什麼話？」

雪妍一字字道：「我們源能者的使命，不是為了上陣殺敵，也不是為了追名逐利，更不是為了豐功偉績，而是為了那些不能作戰的人而戰。」

這一刻，丁蒙感覺自己的喉嚨好像被什麼東西塞住了，體內的血液似乎也在跟着發熱，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因為他知道把自己換作這些人，自己未必能有這種勇氣。

但是這一瞬間，他又想起了很多的人和事，丁字爪刀的那些「主人們」，那些勇往直前的「大哥們」，以及KV303號星上守護著難民們的斯萊曼和古拉加，這些人不就是如此嗎？他們一直在為了那些不能作戰的人而戰。

這就是小愛之前為他解釋過的：當價值理性佔據上風，人類就會奮不顧身、為了某個人某件事或者是某個目標而拼盡全力、甚至是犧牲自己，這種特質有時候會造成無法挽救的巨大災難，但有時候也會創造無法形容的驚世奇迹。

又過了很長時間，丁蒙才能開口：「我這才知道，聖輝聯邦當年在短短兩年時間內就研發出了解藥，很快就把掠噬界徹底趕出了澤拉圖星域，原來是這批人在裏面默默的奉獻。」

雪妍的口氣又低落下來：「只可惜這批源能者多數都沒能活得下來。」

丁蒙道：「為什麼？」

雪妍道：「因為在研發的早期，我們走了很多的彎路，這個後果導致很多源能者根本頂不住劇毒的侵害，最終還是死亡了。」

丁蒙道：「所以你們在後期總結出了方法，成功研究出了解藥？」

雪妍搖頭道：「後期也沒有，因為志願者的數量不夠了，正方多次向聯邦高層提出抗議，我們來自高層的壓力特別的大，研究好幾次被迫中斷。」

丁蒙道：「那你們是怎麼挺過來的。」

雪妍這次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緩緩的起身，慢慢的走到榻榻米前面，用着一種難以描述的眼光望着牆上的壁畫，久久的沒有說話。

丁蒙終於明白過來了：「朱醫生就是反方陣營里的人？」

雪妍淡淡的答道：「他是反正策略的提起者，是這一方案的總負責人，擔任首席研究醫官。」

丁蒙也站起身，默默注視着壁畫中那個一臉正氣的男人，嘆息著：「換成我是朱醫生，我可能也會加盟反方陣營的。」

雪妍轉過身，默默的注視着他：「我也知道小顏不會無故帶外人來我們這裏，丁蒙先生你和我的先生，某些方面很相似。」

丁蒙嘆道：「我還不能和朱醫生相提並論，我沒有他這麼大的能力，我只是好奇解藥最終是怎麼研發成功的？」

雪妍上前兩步，用着一種異常平靜的口吻說道：「研究中斷之後，這批醫生為了解藥早日誕生，他們乾脆自己以身試毒，他們還說服了他們的家人和兒女，讓他們也加入到試毒的隊列中，最後才把138種解藥全部研發出來。」

丁蒙被震驚得說不出話來，他不覺得這些人瘋狂，而是感覺這些人真的……他形容不出來，因為他做不到這樣，也正是因為他做不到，他才能感到這些人的偉大之處。

對於那些敢於自我奉獻、自我犧牲的人，丁蒙是一向很尊重的，他默默的走上前，對着壁畫微微躬身行禮，以示敬意。

「沒想到聖輝聯邦長達七十年的和平，原來是這麼得來的。」丁蒙無不感嘆。

「只可惜和平美好的生活並沒有到來，惡夢才剛剛開始。」夢顏冷冷的回答他。

「哦？」丁蒙又被震驚了，「為什麼？」

雪妍嘆息道：「戰爭雖然結束了，但是事情卻並沒有平息下來，因為活人試驗事件的事情被媒體徹底曝光，引發了民眾大規模的遊行抗議，他們要求聯邦高層嚴懲那些慘無人道的反方醫學者。」

「這……」丁蒙愣住了，他實在是不能理解這種事情，「如果沒有這些反方醫生的偉大犧牲，說不定這些遊行抗議的人早就死了，明明就是人家救了他們，他們還抗議？」

夢顏咬牙道：「也不全是這些民眾無知，而是有人在煽動他們，因為朱叔叔他們立下的功勞太大，有人眼紅。」

丁蒙立即反應過來：「正方的那些人？」

雪妍道：「有很多的因素在裏面，高層的想法，本來就和普通人不一樣。」

丁蒙點點頭，政治上的複雜博弈他是不懂的，但是換個思路就很容易理解，就好比一群人出去打獵，獵物沒出現之前，大家肯定是團結一心的，但是獵物被捕獲后，每個人的想法就要變了，就會想盡辦法怎麼分得多一點，甚至是獨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