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一章 合適的位置

第二天天剛亮，林朔就被周圍鬧鬧哄哄的動靜吵醒了。

卡煙氏族的精英獵頭人，骨良，跑過來跟林朔比劃了半天。

他這回要表達的意思很複雜，四個獵人只能湊在一塊兒群策群力地去理解，你看懂一點兒他看懂一點兒。

看骨良這個樣子，黎鼎昨天應該是沒跟他打招呼，所以他還是把林朔四個人當卡煙氏族後裔這麼看。

這天早上眼看大夥兒要出發去跟獸神決一死戰了，他得把這事兒跟林朔四人說明白。

只可惜他自己都不怎麼明白獸神到底是怎麼回事兒，眼下光用手勢比劃，確實挺難為他的。

大概的意思是，如果林朔他們四個現在就離開，他不怪罪，因為這畢竟是凶多吉少的事情。

如果林朔四人堅持要去，他很感謝，因為林朔四人能耐大，這事有了他們把握會大一些。

林朔這些日子跟骨良接觸下來，這人性子基本摸到位了。

品性很不錯的一個人，腦子也清楚。

按說這樣的人，林朔是樂意交往的，只是眼下涉及到狩獵上的事兒，跟他這個外行就不能實話實說，因為語言不通，沒法解釋。

於是林朔搖了搖頭，明確地表達了自己這四人不願意跟着骨良一起去的意願。

當然不能他們攙和在一塊兒，人太多礙手礙腳的，不方便。

骨良看到林朔這麼表態，顯然有些意外，不過他並沒有表現出不快。

這位獵頭人從自己脖子上解下來一串骨質項鏈，給林朔掛上，然後雙手拍了拍林朔的肩膀，笑了笑，轉身走了。

「嘿！」苗成雲在一旁不樂意了，「這人也太偏心了，怎麼光給林朔送項鏈，咱哥幾個卻沒有啊？」

「嗐，要我說，幸虧是沒有。」楚弘毅在一旁淡淡說道。

「什麼意思？」苗成雲不解道。

「你看現在總魁首這表情，是不是愁眉苦臉的？」楚弘毅反問道。

「確實，老婆跟別人跑了似的。」

「那是，這世上最難算清楚的，就是人情。」楚弘毅淡淡說道，「原本骨良跟咱之間，就這十天的交情，之後一拍兩散。

可如今人家送了這串項鏈，那東西就不能白要。

這麼一來，骨良這群人的死活，咱總魁首就不能不管了。

幸虧咱哥幾個是沒有項鏈，不然咱也得管。」

話音剛落，骨良去而復返，手裏拎着三串骨質項鏈。

苗成雲看清楚了骨良手裏的東西，然後白了楚弘毅一眼：「你這個烏鴉嘴。」

很快，苗成雲、楚弘毅、章進這三個獵人，一人一串，都掛上了。

然後骨良又跟林朔他們比劃了一會兒，跟林朔他們解釋這四串項鏈的來歷。

大概意思是，這種骨質項鏈，就是卡煙氏族正式獵頭人的身份象徵。

經過這麼十來天的相處，作為卡煙氏族的精英獵頭人，骨良認可了四人的實力，正式授予他們本氏族獵頭人的身份。

接下來，就是儀式環節了。

骨良這支小隊的獵頭人全過來了，圍着林朔四人，一邊大聲吆喝，一邊又蹦又跳的，搞得還挺熱鬧。

人家這麼認真，苗成雲有些不好意思了，輕聲說道：「你們說這事兒鬧的，咱要是就這麼走了，是不是不太合適？」

「肯定不合適。」章進說道。

章家少年那是個心眼直的，別人對他好一寸，他能還人家一尺。

這會兒章進很受感動，對林朔說道：「叔，咱不能不管他們的死活，要不跟着他們算了。」

林朔點點頭：「我弄錯了，原來你姓曹，不姓章。」

在獵門的狩獵小隊里，只有曹家的謀主，在林家人面前才有狩獵行動的建議權。

其他人除非林家人主動諮詢，否則是不能幹擾林家人決策的。

所以林朔這句話扔出去，看似輕飄飄，其實話很重。

章進一下子臉就紅了，低着頭不吭聲。

林朔一看少年這個神色，知道自己話說重了，於是解釋道：「骨良這幫子人，不傻。

章進你看，無論是跟我們解釋獸神的事兒，還是這會兒的獵頭人授勛環節，都其實是昨天晚上就可以做的事情。

他為什麼非要今天上午做？」

章進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沒明白。

「你抬頭看看四周。」林朔提醒道。

章進抬眼一看，這會兒附近的山頭，獵頭人們已經三三兩兩開始出發了。

獵頭戰爭的閉幕儀式，昨天晚上就結束了。

之後的一整晚，就是決定到底派出誰去跟獸神戰鬥。

一萬人的名額，商量起來挺費勁兒。

天沒亮的時候，名額出來了，也都通知到位了。

不在名額的獵頭人，提前一步撤了。

等到天亮了，這附近山頭剩下的，都是要去跟獸神決一死戰的獵頭人，其中就包括骨良這一隊。

留下來的獵頭人只是極小的一部分，但依然有一萬之眾，隊形無論怎麼排，在這片山林里都是烏泱泱的。

這時候誰靠前，誰靠後，那就有講究了。

骨良希望自己小隊所處的位置，應該是在大隊人馬的末尾。

所以他這一大早上起來就很忙活，在林朔面前那通比劃，就是為了拖時間，別那麼早出發。

章進心眼直，但不是腦子笨，一看這會兒附近山頭的狀況，也就明白過來了。

「這群人這麼貪生怕死呢？」章進嘀咕道。

林朔搖了搖頭：「如今這一萬人，要麼死，要麼幹掉他們心目中的獸神，沒有第二條路可以走，所以這不是貪生怕死。」

「對。」楚弘毅說道，「這是他們的戰鬥策略，在隊伍靠後的位置，有利於觀察。」

「就算獸神非常強大，他們最後還是沒什麼機會，可至少能在死前明白獸神到底怎麼回事兒。要是沖在前面，可能第一撥就沒了，死得稀里糊塗的。」苗成雲說道：「只不過這樣的位置，大部分獵頭小隊都是想要的，所以這就要比誰臉皮更厚了，耗著唄。」

「只是臉皮再厚，乾等著是不行的，吃相太難看，所以這時候就得講究方式方法了。」楚弘毅說道，「骨良這主意就損透了，直接走一套儀式，還大聲吆喝出去了。

你們看他這邊一開始，其他人就直接放棄了。

估計這套儀式在緹雅族的傳統里時間很長，他們覺得耗不過。」

「這樣一來，骨良他們的策略倒是跟我們不謀而合。」林朔說道，「這會兒附近山頭的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要是他們再拖一段時間，我們倒確實能跟着他們一起行動。」

……

這場獵頭人的授勛儀式，最後持續了兩個小時之久。

十個卡煙氏族獵頭人手拉着手，在林朔四人周圍跳大神，那是一刻不停歇。

也就是這幫人了，練過，體力不一般，能盯下來。換成一般人，就這麼連吼帶吆喝地蹦躂兩個小時，不死也癱了。

可即便是獵頭人，這麼一套活兒整下來，那也是大汗淋漓，嗓子都喊啞了。

於是休息一小時，再吃點東西補充體力，合情合理。

總之這前前後後，骨良他們拖了三個多小時，附近大小山頭，人早就走空了。

林朔不禁暗自佩服，能把這麼損的事兒辦得不落人話柄，這是一種能耐。

只不過這件事兒早晚還是一刀，躲不了。

所以三個小時之後，大夥兒還是得走。

走還不能慢悠悠地走，腳下得趕着點兒，不能跟前面大部隊拉得太遠。他不知道海妖到底什麼時候出現，別回頭到了目的地趕不上趟。

林朔之前是表態不去的，現在卻跟着骨良這幫人了。

不得不跟，能耗上三個小時，這事兒換成林朔都辦不到這麼絕。

要不是被這十個跳大神的圍着，四個獵人早走了。

骨良對此並不意外，他估計是認為這麼一套完整的先祖儀式，把這群卡煙氏族的後裔給感動壞了，改了主意。

總之兩伙人都覺得這事兒很合理，很有默契地結伴出發了。

方向是繼續往北，周圍的環境那就不是黑森林了，全是山地樹林。

正常的路線，是沿着這兒山脊的等高線走，雖然彎彎繞繞，可方向大體不差，省體力。

只是如今大家是在趕路，就只能頻繁地上下坡，走直線。

既然是趕路，雙方能耐的差距就慢慢體現出來了。

小八在天上飛著，前面大部隊離自己多遠林朔清楚，所以他知道這會兒必須要趕路，實在被拉下太遠了。

所以這一趟，林朔沒怎麼留力，怎麼快怎麼來，他想先把距離拉近到可控的範圍內。

這一下，後面的骨良他們就沒影了。

哪怕是身邊的三個獵人，也有兩個跟不上了。

首先沒影子的是苗成雲。

苗家修力是陰八卦，這是個只有戰鬥的時候才會爆發出來的能耐，會瞬間抽幹人的體力精力，副作用也很大，所以平時趕路是不使出來的。

以苗成雲九寸的身體底子，他是第一個被甩下去的。

之後是章進，章家少年僅以身體素質而論，比苗成雲強一點兒，所以多撐了一會兒。

可也就那麼一小會兒，然後林朔身邊就只有楚弘毅了。

楚家家主，是在本屆平輩盟禮上大放異彩的後起之秀，也是如今獵門九魁首中綜合實力穩居前三的人物。

而只論身法速度，此人稱得上冠絕獵門。

幾個月前，林朔還能在速度上贏他，因為那時候追爺里還有爺爺林潮東的英靈在。

林家秘術英靈乩降使出來，爺爺雙腿上身，林朔能比楚弘毅快上一線。

現在那是不行了，追爺里的英靈是自家老爺子。

老爺子雙手扎槍是一絕，可步法水平跟如今的林朔差不多，所以借不上這份力。

這就導致如今的林朔，在絕對速度上比楚弘毅慢一線。

可趕路這個事兒，絕對速度尚在其次，主要還得看耐力。

所以在林朔跑了有半個小時之後，楚弘毅也開始求饒了：

「總魁首，要不咱還是留點兒力吧，回頭還得打架呢。」

「你沒留力嗎？」林朔奇怪地看了楚弘毅一眼。

「快留不住了。」楚弘毅翻了翻白眼。

「那你其實還不錯。」林朔點點頭，「你這個身體能耐，離獵門九寸修力傳承的九境大圓滿，也就一線之差。」

「所以說這就是欺負人。」楚弘毅苦笑道，「我早就是楚家傳承的九境大圓滿了，自家傳承就這麼長，我有什麼辦法。」

「那你是要自己慢慢悟呢，還是讓獵門給你想想招？」林朔問道。

「獵門還有這個服務呢？」楚弘毅問道，「以前沒聽說啊。」

「以前是沒有。」林朔說道，「可誰讓我有一個多事的老丈人呢，他想把獵門所有家族的傳承好好歸置歸置。

他要是個眼高手低的主，那這事兒我也就攔下來了，可問題是他真有這個能耐。

就我自己的看法，七寸五寸家族咱先不管，至少九寸傳承，是得好好拾掇拾掇了。

你看現在咱們幾家幾乎都是一根獨苗，再不整理歸檔，一旦出個什麼意外，傳承這就斷了。」

「這事兒苗先生倒是跟我打過招呼。」楚弘毅說道，「反正目前九大魁首家族的傳承拎出來晒晒成色，我們楚家是偏弱的，這麼一來不吃虧，我是同意的。

不過總魁首，我想苗先生這麼做，目的不是那麼簡單吧？

先把傳承梳理清楚了，有了一個統一的標準。

接下來怎麼做呢，既然傳承慢慢統一了，那各大家族還有必要存在嗎？」

「嗯，你看得夠遠的。」林朔點點頭，「確實是這樣。」

「其實我們楚家倒是無所謂。我們農產品副業也做起來，到時候無非是切割一下。狩獵歸狩獵，生意歸生意。」楚弘毅說道，「可其他家族，未必那麼好說話啊。」

「反正這事兒也不是我操心。」林朔搖了搖頭，「成就成，不成就不成唄。」

「總魁首，那您操心什麼？」

「做好當下的每一筆買賣。」林朔說道，「然後找到我娘。」

兩人說這番話的時候，腳下已經慢下來了。

而在林朔的鼻子裏，前面的獵頭人大部隊，也終於進入了可控的範圍。

距此五公里左右，無論是林朔的聞風辨位還是趕路速度，都算夠得到。

而就在這個時候，小八撲騰著翅膀落在了林朔的肩頭：

「朔哥，最前面的那撥人，已經到地兒了。」

「怎麼說？」

「湖面風平浪靜的。」小八問道，「朔哥你說這些海妖，什麼時候才會出來？」

「我上哪兒知道去？」

「那我在前面不遠找了個山頭，地勢挺高的，能看到湖面，要不咱上那邊等著去？」

「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