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 屍王遺像

第二百五十七章 屍王遺像

珠峰峰頂上,事情談得差不多了。

曹餘生想返回洞口,從原路下去。

這個屍窟,白首飛屍住着的時候,那是龍潭虎穴,這會兒就成了便利通道。

從目前這個峰頂的入口進去,在「五筒」那兒一拐彎,順着「五筒」其中一個洞口再進去,能進入一片巨大的地穴,那兒原本住着雪人。

從雪人家路過,再次重見天日的時候,那就已經雪線以下了。

這條路比起外面北風如刀的攀登路線,那是要好走多了。

順便呢,也要進去替那幾頭白首飛屍收收屍,這是這筆買賣的憑證。

結果曹餘生一馬當先剛要進去,就被苗光啟勸住了。

「別走裏面了。」苗光啟說道。

「不替白首飛屍收屍,你們國際生物研究能認賬?」曹餘生反問道。

「認。」苗光啟淡淡說道,「這種東西的基因,我那兒有備份。」

曹餘生被氣樂了:「你苗光啟以後要是想給你女婿錢的話呢,直接轉賬就行,犯不着賊喊捉賊地跟我們玩這麼一出,累不累?」

「不累。」苗光啟笑道,「挺好玩,尤其是山閻王那次,你看把那群棒槌嚇得,要不是損失實在太大,我還真想再來一次。」

「我勸你還是收手吧。」曹餘生一陣哭笑不得,指了指昏迷著的苗成雲,「林朔當然玩得起,你看看自己兒子,是不是被你玩傻了?」

苗光啟看了看自己的兒子,嘴角抽了抽。

他此生有兩大執念。

第一個執念,就是找到雲悅心。

第二個,就是在獵門之中揚眉吐氣,一掃當年被苗家趕出家門的恥辱。

而之所以成為執念,是因為這兩件事情,短時間是做不到的,甚至窮苗光啟一生,也未必辦得下來。

所以就要找繼承人,把這兩件事情做下去。

找雲悅心這件事,林朔是下一代中最好的執行者,因為母子連心,兒子找娘那是天經地義。

而苗成雲以後要做的,就是替自己另立苗家,開枝散葉,百年之後把如今的雲貴苗壓下去。

所以在他看來,最適合跟苗成雲結合的女人,是雲秀兒。

自己當年沒娶著雲悅心,這份遺憾,不僅僅是個人情感上的失挫敗,更是基因結合上的遺憾。

這份遺憾,兒子可以補上。

自己的血脈跟雲家悟靈成功的傳承獵人結合,後代的天賦必然絕頂。

倒不是說蘇念秋的天賦不夠好,只是在類型上,跟自己的血脈不太匹配,以後生出來的後代,隨機性太大。

更何況,蘇念秋雖然跟他沒有血脈關係,但跟親生女兒也沒什麼兩樣。

女兒的意願,那是要尊重的。

蘇念秋想跟誰過,那就去跟誰過。

這份寵愛,苗光啟給得起。

只不過眼下看起來,事情的進行出現了一點點小紕漏。

兒子喜歡上閨女了。

這是苗光啟不願意看到的,這才趕緊把雲秀兒從雲家叫過來,讓這對未來的小夫妻見見面。

只是這倆人見面的效果嘛,苗光啟雖然是個老光棍,但人情練達,這會兒已經看出來了。

兩人之間味道不太對。

苗成雲對雲秀兒,那是畏畏縮縮的,就跟耗子見了貓似的。

而雲秀兒看苗成雲的那股子嫌棄的勁頭,跟自己看曹餘生差不多。

這會兒苗光啟看看自己兒子,再看看雲秀兒,心裏那是一陣打鼓。

可再看看林朔和A

e,心情就好點了。

這兩個年輕人往自己身前一站,肩並著肩,男的淵渟岳立,女的溫婉靈秀,這真是一雙璧人,看着就那麼舒服。

不過臨別在即,苗光啟覺得自己得囑咐他們幾句:「念秋,聽說你蘇家的那片老宅子,房產證上是林朔的名字?」

苗光啟就這一句話,珠穆朗瑪峰峰頂上,就出現了一片火燒雲。

A

e的臉蛋,紅得都快滴出血了。

不僅僅是她,林朔也是一陣尷尬。

這事兒屬實,是A

e辦的,林朔一開始不知情,後來知道了也不怎麼在乎。

地契房子這種東西,對他來說本是身外之物,心裏沒什麼概念。

可此情此景,這件事兒從苗光啟嘴裏當着面說出來,林朔就覺得自己挨了一記耳光。

人家姑娘傻,把祖宅送了,可你不能真要啊。

於是林朔趕緊說道:「等A

e入了籍,我馬上過戶給她。」

苗光啟看了看林朔,搖了搖頭:「傻小子,不是過戶那麼簡單,而是要是加上她的名字。」

「對,沒錯。」曹餘生也說道,「房產證加上名字,這是夫妻共有財產。」

「好,我聽兩位長輩的。」林朔點了點頭。

「不是讓你聽我們的話,傻小子咋就不開竅呢」苗光啟一跺腳,看上去有些着急,「這件事情,是你自己發自內心,迫不及待要去辦的,不是別人逼你的,知道嗎?」

「完全明白。」林朔馬上會意了,一本正經地說道,「這事兒別說別人,哪怕你阻止我去辦,咱現在都得打一架。」

「對咯,就是這個意思。」苗光啟看了看林朔身邊的A

e,又對林朔說道,「念秋雖然不是我親閨女,但比親閨女還親,要是讓我知道她在你這兒受了委屈,那你就給我等著。」

「我一定等著。」林朔點點頭。

苗光啟嘴角抽了抽。

曹餘生趕緊打圓場:「這孩子平時嘴沒這麼笨,這會兒是太激動了,語無倫次。」

林朔扭頭看了看身邊的A

e,發現這女子正看着自己,臉上紅雲已經褪去了,神情很無奈。

「哦不對,我一定不會讓念秋受委屈的。」林朔終於醒過神來了。

「你是一言九鼎的獵門魁首,不要輕易說錯話。」苗光啟說道,「我們之間倒是無所謂,可在平輩盟禮上,你每一個字眼都要小心,寧可不說,也別說錯。」

林朔點點頭,問道:「這次平輩盟禮,苗二叔參加嗎?」

「我就不參加了。」苗光啟瞟了一眼曹餘生,「謀主大人這不是沒給我請帖嗎?看來我苗光啟,應該資格不太夠。」

曹餘生一陣哭笑不得:「真矯情,我現在給你寫一張還不行嗎?」

「討來的東西,不稀罕。」苗光啟搖了搖頭,隨後指了指身後的雲秀兒和苗成雲,「不過秀兒和成雲會參加,秀兒是雲家傳人,成雲是秀兒的護道人。」

林朔問道:「護道人?」

「對,護道人。」苗光啟點點頭,隨後說道,「我實話跟你說。雲家人這回,不僅僅是守九寸門檻那麼簡單,他們要的是獵門魁首的位置。

這事情對我來說,無論是你還是秀兒做個魁首,無所謂。

可對你來說,這事情就很重要了,你有什麼話要跟我說嗎?」

林朔看了一眼不遠處的雲秀兒,淡淡一笑:「動手才能知道的事情,現在用嘴可說不上來。」

「那你好自為之。」

……

林朔等人從珠峰上下來,聽從了苗光啟的建議,沒走屍窟裏面。

這其中的蹊蹺,曹餘生和林朔已經猜到了。

因為這種事情,苗光啟幹了不止一次了。

上次在黑水龍城,他就這麼干過,讓黑龍江的水位在短時間內下降了足足三米。

對於狩獵場所的清理工作,苗光啟的手筆一向很大。

在這座屍窟內部,他肯定事先已經派人埋下**了。

一會兒轟隆一聲,珠峰也不知道要被炸得矮下去幾米。

「喀喇崑崙山脈的喬戈里峰,八千六百一十一米,跟珠峰差不了太多。」曹餘生一邊下山,一邊說道,「也不知道這次買賣過後,這世界第一高峰,會不會就此易主。」

「應該不至於。」魏行山搖了搖頭,「除非是核彈,一般**沒這個威力。」

魏行山手裏提着一把重型連狙,就在下山的路線上等着他們,這會兒已經匯合了。

林朔看得出來,這漢子心事重重,這會兒接茬搭話,不過是一種掩飾罷了。

不過林朔聞得出來,魏行山除了掩飾心事之外,也在掩飾他糟糕的身體狀況。

那幾記槍聲,曾在雪山之間到處回蕩,林朔不聾,早就聽到了。

魏行山在這種環境提着一把重狙到處亂跑,又是潛伏又是開槍的,這有點超出他的身體負荷了。

這是個隨時都要倒下去的人,先不去計較,讓他一口氣撐住了,下了山再說。

這種狀態,林朔很清楚。

要是打斷了他這口氣,人躺這兒了,苗光啟他們跟自己這行人下山不是一條路,沒有苗光啟這個苗家高人出手,就A

e這點只學會了苗家皮毛的醫術,還真未必救得回來。

而這口氣只要吊住了,等下了山找個舒服的地兒,氧氣充沛了,身體也減負了,人會慢慢適應。

到時候雖然免不了元氣大傷,十天半月下不了床,但命還是能保住的。

其實不光是魏行山有心事,林朔也有。

苗光啟的在珠峰峰頂的那番話,雖然解開了林朔心裏的一些疑惑,但跟這種人一起做事,甚至按他的思路去辦事,林朔不會那麼蠢。

現在大家能坐下心平氣和的談,苗光啟和林朔翁婿倆客客氣氣的,甚至還掏上了心窩子,其實不過是表面文章,並不是什麼志同道合。

不過是因為事情的發展到了這一步,各方面的因素和籌碼,達到了一個微妙的平衡。

一旦這種平衡被打破,那其他人到底是下地獄還是上天堂,他苗光啟根本不會在意。

他是個只有執念,沒有底線的人,凡事不擇手段。

今天能把女兒嫁給你,明天也能把你全家都宰了。

跟這種人合作,無疑於與虎謀皮。

只是眼下,這個人只能暫時拋在腦後,因為平輩盟禮,只剩下一個月了。

這是獵門最大的事情,沒有之一。

無論是林朔自己,還是蘇念秋、章進、曹餘生,甚至還有曹餘生的兒子曹冕,都有很大的一道難關要過。

獵門六大家,到時候到底是怎樣一番天翻地覆,一個月後見。

……

走到雪線以下了,林朔又觀察了一下魏行山的狀態。

不錯,臉色已經好多了。

生死玄關,是人最大的威脅,同時也是最大的機遇。

A

e跟雪人在絕對黑暗的山洞中交手,一度險象環生,然後又施展龜息聽山,這幾乎是死而復生。

再加上被白首飛屍音波攻擊,昏死過去,這又在黃泉路上跑了趟來回。

三番兩次在鬼門關上打轉,蘇家人在天賦上的那道瓶頸,終於被撬開了一絲縫隙,這才有昨晚的遍體生香。

魏行山在修行上天賦,比起A

e差遠了,可同時他在身體修行上的瓶頸,也沒那麼牢不可破。

剛才臉色慘白,腳步虛浮,眼看就要倒下的人,撐主了熬過來,這會兒再看,林朔心裏很欣慰。

這傢伙,總算在身體修行上入門了。

這還差不多。

畢竟是林家這一代的開山大弟子,他自己不要臉面,林朔還是要的。

其實僅修力的天賦而言,魏行山並不差,只是三十歲了還沒入門,有些晚了。

可現在入門了,那就是另一種情況,多不敢說,在林朔的**下,五寸問題不大,七寸也能去爭一爭。

而魏行山身上只要是有個五寸能耐,那九寸以下,這漢子是無敵的。

因為他會用槍,而且在用槍上的技巧上,是全世界最頂尖的那撥人。

這種一加一,肯定大於二。

林朔眼睛一直在魏行山身上打轉,魏行山可不是瞎子。

眼下他自己也感覺身體狀況好多了,而且這種好,還不僅僅氣能喘勻了那麼簡單。

全身上下,有種舊力用盡、新力又生的感覺,好像腳下的山路,再走上幾天幾夜都沒問題。

本來這是好事,但魏行山最近受曹餘生影響很大,腦子裏想得比較多。

再看到林朔一直在看自己,這漢子心裏咯噔一下。

完了,我這種狀態,難道是迴光返照?

「老林,你實話跟我說,我是不是快死了。」魏行山走到林朔跟前,沉聲問道。

林朔白了他一眼,點了點頭:「是啊,有什麼遺言就交代一下吧。」

「嘿。」魏行山心裏鬆了口氣,看林朔的表情就知道,自己屁事兒沒有。

心裏沒了這麼大的一樁心事,魏行山愈發感覺到自己身上沉痾盡去,神清氣爽。

左右看了看,這漢子還真發現了什麼,往旁邊樹上一指:「老林你看,這兒有幅畫。」

林朔其實早就看到了,山道旁邊的樹上,有一福畫,被四根木釘子楔在了樹榦上。

畫紙是白的,畫上去的線條,是黑的。

這是一幅炭筆素描。

誰畫的,不難猜測,而畫得是什麼,更是一目了然。

那是個美麗女子的側身像,體態窈窕,五官絕美。

這女子是誰,在場的其他人不知道,唯有林朔認得出來。

她曾像一隻飛蛾一般撲向自己,撞進了自己的懷裏,死在了自己的肩頭。

林朔由衷覺得,以她曹家豢靈的戰鬥意識,不應該這麼輕易死在自己手裏。

她本就斷了活下去的念頭,不過想跟自己同歸於盡。

只是自己,沒讓她如願。

她的名字很好聽,如今就以印章的形式,蓋在這幅畫的右下角:

「凝脂」。

(第三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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