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心肝

第二百二十一章 心肝

十里開外的地面上,艷陽高照的山谷中。

現在已經是中午了,海拔高歸高,太陽照下來還挺熱。

這時候,就顯示出曹餘生之前要在這兒生火的高明之處了。

雖然篝火燒着茶水,面前溫度挺高,但人只要往洞口一坐,背後那絲絲涼意透出來,還挺舒服。

可再舒服的地兒,這時候心猿意馬的魏行山也坐不住。

眼下這條壯漢,又開始圍着曹餘生轉上了,像是熱鍋上的螞蟻。

之前一聽說魁首他們可能撞上飛屍,可把他給急壞了。

「魏大哥,您別這樣。」茅大海站在洞邊有些看不下去,勸道,「咱魁首是誰啊,那是九寸九的高人。」

「你就給我閉嘴吧。」魏行山瞟了這光頭漢子一眼,「九寸九這個尺寸,擱在門檻上確實能絆人,可要是擱在人身上,那矮得就沒人樣兒了。」

「哎呦。」茅大海給了自己一個嘴巴子,笑道,「您瞧我這嘴笨的,我不是那意思。反正之前那趟,兩位家主和我大哥去,我這心裏還真是沒著沒落的。

可趟不一樣啊,咱魁首壓着陣呢,白首飛屍再可怕,當年都沒把我怎麼着,遇上魁首,它哪兒有活路啊?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你小子當年那是命大。」魏行山氣不打一處來,「忘了你之前那十七個兄弟是怎麼死的了?你大哥周令時,嚇成什麼樣子了?」

「哎,您這麼一說倒也對。」茅大海嘆了口氣。

「飛屍這東西,光天化日之下,我魏行山手裏要是有桿槍,怕它個鳥!甭管它飛多快,老子當年軍區移動靶射擊,那是連續三屆的冠軍。音波攻擊怎麼了?子彈跑得比聲音快!我要是跟飛屍遇見,那就是誰先看到誰的事兒。」魏行山說道,「可這種事情,架不住敵暗我明啊。你茅大海進過山洞我信,地穴你去過嗎?」

「那還真沒有,魏大哥您去過地穴?」

「那是,就半年前的事兒,外興安嶺。」魏行山說道。「你是不知道,那種封閉空間,地形也不熟悉,烏漆嘛黑一片,空間又狹小,怕跳彈還不敢亂開槍。然後忽然一次地震,那可真是上天無路下地無門,跑都沒處跑。

這些還不算,關鍵是什麼呢,前面有什麼東西等着你,你還真不知道。

忽然來一下子,就算不是要你命,嚇都能把你嚇死。

你說飛屍這東西,本來就厲害,現在躲在地穴里,那可是它的地盤啊。人家犄角旮旯全明白,這不是想在哪兒弄你,就能在哪兒弄你?

要說老林這師傅,我還真沒白拜他,知道疼人。

舅爺說得沒錯,我這樣的能耐,去那種地方就是送死。」

「嘿,那是您啊。」茅大海說道,「咱魁首不一樣,怹就是干這個的。」

「我倒是不擔心老林。」魏行山搖搖頭,「我是擔心A

e和章進。尤其是章進那小子,別看平時悶聲不響,闖禍那是一把好手。我是怕老林這外憂內患的,萬一陰溝里翻個船,也不是沒可能啊。」

獵門謀主曹餘生,這會兒一手端著紫砂壺,一手搖著摺扇,一聽這話失笑道:「魏小子,你這是吃醋了吧?」

「我吃哪門子醋啊?」

「這不是以前是你拖魁首後腿,魁首不是都護着你嗎?現在換了章進,不樂意了唄。」曹餘生說道。

「舅爺,不帶你這麼開玩笑的,我沒那方面傾向。」

「我說得也不是那方面的事兒。」曹餘生翻了翻白眼。

「不是,舅爺。」魏行山似是想起什麼來,說道,「這事兒吧,是您說給我聽的,魁首要碰上飛屍了。怎麼你現在一點兒都不擔心,反而看着我着急呢?謀主大人,您有辦法嗎?」

「人嘛,現實一點。」曹餘生淡淡笑了笑,「着急沒用,那急它幹什麼呢?我就算有辦法,現在魁首也沒法知道,那我說出來又有什麼用呢?」

「我的好舅爺,您就當寬我的心行不行,說出來我舒服點兒啊。」魏行山叫道。

「行了行了,坐吧,別轉悠了,我頭暈。」曹餘生沖魏行山壓了壓手。

等魏行山坐到曹餘生跟前,這位獵門謀主喝了一口茶水,說道:「要對付白首飛屍,其實講究就一個字。」

「哪個字?」

「快。」

「快?」魏行山奇道,「我之前聽您說,白首飛屍是這世上最快的東西之一,僅次於那什麼雞。」

「那是七色麂子。」曹餘生又翻了翻白眼。

「反正現在沒遇上,叫什麼不重要。」魏行山說道,「那現在您說對付這東西要快,那不是就要跟它比速度啊?這不是以己之短攻人之長嗎?聽起來不合算啊。」

「愣高愣大的,居然還有點兒腦子。」曹餘生點點頭,說道,「對付白首飛屍要快,並不是什麼竅門,而是只能這麼做,這是唯一的辦法。」

「那您說說道理唄。」

「之前你還記得嗎?為了受害者的屍檢報告,我和魁首兩人沒少折騰。你當時是不是覺得我們太慎重了?」曹餘生問道。

「啊?我表現得那麼明顯嗎?」魏行山摸了摸自己的臉。

「還好,就是被我看出來了。」

「行,您是眼觀六路的謀主大人,我承認,是有那麼一點兒。」魏行山說道,「主要是您不知道,之前我跟着老林那兩筆買賣,老林雖然也精神,但不像這回跟您在一起,小心得都過頭了。屍檢報告這東西,那是現代才有的。咱們獵門上萬了,之前沒屍檢報告的時候,買賣是不是沒法做?」

「誰跟你說屍檢報告是現代才有的東西。」曹餘生說道,「當年確實沒有屍檢報告,但是有仵作口述、衙門裏的刑名師爺代寫的驗屍筆錄,一樣的東西。

要是這個也沒有,我們獵門中人,就會親自開館,檢查受害者屍體。

為什麼那麼做,就是要明確獵物的施暴手段。

尤其是白首飛屍,對付這個東西,這方面的意義就更大。」

「那您詳細說說唄。」

「飛屍肉體搏殺能力非常強,戰鬥意識也都經過特殊訓練。

所以看屍檢報告,不是為了看飛屍的搏殺手段,那看不出花兒來。

主要看是什麼,是它的音波攻擊。

從受害者屍檢報告,可以看出白首飛屍音波攻擊的效果,繼而讓我們能對此做好防範工作。

防範工作做到位了,我們就能爭取到跟飛屍相遇時,那一點點的搏命機會。

還是那個字,一定要快。

因為哪怕我們防範到了極致,白首飛屍的音波攻擊,其實也是不可能完全防住的。

清水封耳也好,鯨油堵耳也罷,都只能防下來一部分。

你知道為什麼嗎?」

「您說唄。」

「你念過初中嗎?」

「念過。」

「那接下來的話,你應該聽得懂。」曹餘生點點頭,繼續說道:「白首飛屍的音波攻擊,其實是兩種音波同時施放的。

一種是高強度的高頻率聲波,直接攻擊生物耳膜,通過聽覺系統損害中樞神經,造成心跳紊亂,甚至腦死亡。

還有一種就是次聲波,利用共振原理,攻擊生物的肌肉和器官,引起位移和出血。

這聽起來,是前者更可怕一些,但其實是後者更厲害。

因為前者一旦有情報支持,就能防下來。

比如說現在,我們就防好了,一人一管鯨油,完事兒。

無論是清水封耳還是鯨油堵耳,再不濟直接甩一把鼻涕進耳朵眼裏,都可以,這個簡單。

後者,次聲波攻擊,那才是無解的。

這也是白首飛屍的音波攻擊,真正可怕的地方。」

「哦。」魏行山點點頭。

「還沒說完呢。」曹餘生說道,「次聲波攻擊,要產生效果,首先就要搞對共振頻率。

我們人體各種器官,共振頻率都是不一樣的。

比如我們的眼球,固有頻率是六十赫茲,顱骨是兩百赫茲。

我們整個人,橫向水平,三到六赫茲,豎着來,四十八赫茲。

次聲波頻率不一樣,對我們人體就會造成不同部位,乃至不同方向的傷害。

所以次聲波哪怕只差一點點,效果是截然不同的。

而白首飛屍,這是個生物,不是儀器。

儀器尚且有誤差,生物的個體差異那就更大了。

每一頭白首飛屍,能發出的次聲波頻率都是不一樣的。

這就造成了不同的飛屍,對我們人體來說,就有不同的攻擊部位。

所以,我們要屍檢報告。

聽懂了嗎?」

「您等會兒,讓我消化消化。」魏行山抱着腦袋愣了一會兒,終於點了點頭,「好像聽懂了。」

「再給你舉個例子吧。」曹餘生說道,「一百年前的平輩盟禮上,我們曹家當時的家主,身邊就帶着一頭白首飛屍。

它的名字很有趣,叫『心肝』。

一開始,獵門中其他人看曹家主管自己的飛屍叫『心肝』,以為這是養寵物養出魔怔了,這也太寵了。

心肝寶貝嘛。

結果後來,大家就明白了。

為什麼叫心肝,因為根據記載,當時這頭飛屍開口打了個哈欠,在場的人是心肝俱痛!

這只是打個哈欠,還沒正式動手呢。

心肝受損,那是神仙難救。

所以那屆的平輩盟禮,曹家的九寸門檻穩如泰山,沒人敢挑戰。」

「哇……」魏行山都聽傻了。

「這頭叫『心肝』的白首飛屍,特殊之處就在於,它能同時發出兩個頻率的次聲波,分別攻擊人體的心臟和肝臟。

這頭『心肝』,是因為在平輩盟禮上露過臉,留下了一鱗半爪的文字記載,我們才能推出來是怎麼回事。

可如今這頭飛屍,鬼知道是什麼能耐?

不從屍檢報告上去找,去哪兒找呢?

這就是情報的意義嘛。

為什麼說對付白首飛屍要快呢,也是次聲波的緣故。

因為自從曹家的秘法失傳之後,次聲波我們是防不住的。

那怎麼辦呢?

只能速戰速決,在次聲波對自己的器官共振傷害沒有致命之前,儘快把這頭飛屍幹掉。

否則,就等死吧。」

「哦,原來是這麼回事兒。」魏行山終於聽明白了,隨後神色一緊,「那這麼說起來的話,老林他們不是很危險?」

「這頭飛屍,倒是還好。」曹餘生緩緩說道,「其實白首飛屍,都有高頻音波攻擊手段,也都有次聲波攻擊手段,這是它們的天賦。

但對於曹家人來說,這種的豢靈缺陷就在於,高頻音波雖然很管用,但太好防了,一旦被人研究透了那就沒什麼效果了。

而次聲波的問題,就是每隻飛屍次聲波頻率都不一樣,效果很難控制。

其中絕大多數的飛屍,它們的次聲波對人體是沒有效果的。

那怎麼辦呢,撞大運唄。

只要經手足夠多的飛屍,總能撞到一兩隻有用的。

然後這些有用的,圈養起來繁殖下一代。

白首飛屍,就是這個原因,被曹家人慢慢抓沒了。

現在我們狩獵的這頭白首飛屍,次聲波攻擊效果一般,我估計是種群退化的緣故。

野外都滅絕了,確實沒什麼辦法。

所以魏小子,無能,未必是件壞事。

有時候,匹夫無罪懷璧有罪,你要是明白了這個道理,心裏就會好受一些了。」

「舅爺,我怎麼覺得您這是在罵我呢?」

「別不知好歹了,我這是在勸你。」曹餘生笑道,隨後似是想起什麼來,「說起『心肝』,我想起目前我們正在狩獵的這隻白首飛屍,其實也是有名字的。」

「是嗎?」

「其實關於白首飛屍的這些事情,我當年是個分支弟子,無權知曉。

當年我跟我大哥一起狩獵,他那個碎嘴子,沒少跟我念叨我曹家主脈的事兒。

所以魁首那邊,我也就沒提,他爹肯定告訴過他。

目前我們正在狩獵的白首飛屍,以前的飼主叫曹九龍。

這個人要是十五年前沒死的話,我現在這個位置,應該就是他的。

曹九龍當年跟我大哥組過一次隊,說起過自己的豢靈。

他豢養的那隻白首飛屍,名字叫『靈芝』。」

「靈芝?」

「對。」曹餘生點點頭,「這個名字雖然不錯,但沒有『心肝』這麼明確的指向性,所以聽不出什麼。

楊拓的屍檢報告,我和魁首也都看了,沒發現受害者在器官上有什麼損傷。

所以我和魁首判斷,這隻『靈芝』的次聲波,可能對人體無效。

只要防住它的高頻音波,以魁首的能耐,問題不大。」

「哦,您這麼說我就放心多了。」

「本來就沒必要太擔心,就等魁首好消息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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