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小產

第六十六章 小產

又是『撲通』一聲,只見一個人影猛地一紮子就跳進了河裏,不大會兒就見他抱着余錦瑟從河裏冒出了頭。

沒成想,那人竟是着急忙慌從別的村子趕回來的衛渡遠。

衛渡遠眉頭緊皺地將余錦瑟抱上了岸,拍了拍她的臉,急急喚道:「錦瑟,錦瑟……」

然而余錦瑟顯然是喝水過多,暈了過去。

衛渡遠也不敢耽擱,當機立斷,伸手給余錦瑟按壓着胸口,連着幾下,然後憋著一口氣,抬起她的下頜渡給了她。

可反覆幾次,余錦瑟肚子裏的水還是沒有吐出來,人也沒有醒。

衛渡遠愈發心慌,要不是他還能摸到余錦瑟的心跳,他都要以為這人已經永遠離開自己了。

只要人還活着就好,他也不嫌累,堅持做着這幾個動作。

良久,余錦瑟終於歪著脖子將水給吐了出來。

衛渡遠一把將人抱在了懷裏:「錦瑟,你醒了,你終於醒了。」

他緊緊抱着余錦瑟,眼淚便這般毫無徵兆地落了下來,竟是喜極而泣了。

余錦瑟緩緩伸出一隻手捏住了衛渡遠的衣裳,低低道:「渡遠,我好冷啊……肚子……小腹……」

她到底是沒說清楚是哪裏疼就這般歪頭暈了過去。

衛渡遠忙將人從懷裏撈出來,急急地喚了幾聲,余錦瑟卻是怎麼也不應了。

他當下什麼也顧不得了,就要將人抱起,卻見她裙上沾了不少血跡,因浸泡在水中的時辰過長,血跡暈染開來,看着甚為駭人。

衛渡遠心下一凜,以為余錦瑟傷得很重,急急將人抱着往村裏唯一的大夫家中走去。

到了那老大夫家門外,衛渡遠雙手抱着余錦瑟的,無法,只好拿腿來踹門了,門卻是久久不開。

他心下着急,是又怕又燥,乾脆一腳將他們家的木門給踹開了。

正打着傘要來開門的老大夫的兒子被他這氣勢駭住了,愣愣地不敢動。

衛渡遠是沒工夫管這人,就穩穩抱着余錦瑟進了屋,對着堂屋裏的老大夫道:「衛大夫,我媳婦兒落了水,不知哪裏受了傷,竟是流了這許多血。」

衛大夫向老是個心善的,也不計較衛渡遠的無禮,忙道:「將人抱進那屋子裏。」

他一回頭,見自己兒子還愣在院子裏,皺了皺眉,不耐道:「衛陽,你小子在做什麼呢?還不進來幫我?」

衛陽反應過來,獃獃道:「哦,好!」

「先去找兩身乾淨的衣裳來。」衛大夫吩咐外自己兒子,這才進了裏屋,對衛渡遠道,「你先將你媳婦兒的衣裳脫了,看看她傷在哪裏,然後再給她換上我兒子的乾淨衣裳。」

沒法子,衛老大夫的妻子早早逝世,他兒子身子不算多好,也是還沒娶親,家中沒有女眷,自然也沒有女子的衣裳了。

待衛陽將衣裳拿了來,衛大夫就將衛陽拉了出去,獨留兩人在屋中。

衛渡遠怕余錦瑟又受了風寒,再病上加病,也顧不得其他了,見裏屋的門關嚴實了,就開始替她脫身上的試衣裳了。

他怕碰着她傷口了,動作很輕,可等他將她身上的衣裳脫完后,卻是愣怔住了。

余錦瑟身上並沒有傷口,唯一的傷口便是她在落水後為抓住一叢草試圖阻止自己的身子隨波逐流時留下的。

可是為什麼她那裏會有那麼多血流出來呢?是他早上想的,月事來了嗎?可月事來了也不該這樣啊!

衛渡遠心頭覺著很是不舒服,說不上來的感覺,似是抓住了頭緒,卻又像是什麼也沒抓住。

既理不清還是儘早將衛大夫請來替余錦瑟把脈才是正經的,這般想着,他便替她穿好了衣裳,怕她冷,又將床上的被子拿來給她蓋地嚴嚴實實的。

衛渡遠這才轉身出了屋子將衛大夫請了進來,衛大夫見他渾身上下還是濕噠噠的,皺着眉道:「你快去換身衣裳,要是你媳婦兒沒好,你再生病了,誰來照顧她?」

衛渡遠到底還是拒絕了:「我身體底子好,不礙事的,我想先看看我媳婦兒怎麼樣了。」

衛大夫聽着他客氣的語調,卻見他臉上是不容人反駁的神色,到底是沒再多說,開始替余錦瑟把起了脈。

趁衛大夫替余錦瑟把脈的檔口,衛渡遠便將自己觀察的結果都同他說了。

只見衛大夫初時凝眉沉思,愈往後,眉頭卻是皺得愈發緊了。

衛渡遠見衛大夫的神色,心中不安更盛,看他替余錦瑟把完脈,忙問道:「衛大夫,我媳婦兒怎麼樣了?很嚴重嗎?」

衛大夫冷哼一聲,對着衛渡遠橫眉豎目道:「不然你以為呢?你媳婦兒都有了身子,那是能來玩笑的嗎?如今好了,娃子沒了,身子也弄壞了,以後想要,也不知要到什麼時候了。」

「什麼?」衛渡遠萬萬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這不啻于晴天驚雷,轟隆隆一聲,他霎時覺著似乎什麼都聽不見了。

衛大夫見衛渡遠這副呆愣愣的模樣,曉得自己方才太急,語氣過重了,又放緩了語調道:「沒事,你們還年輕,娃子總會有的,如今還是要好生調養。」

衛渡遠雙眼直直地看着還躺在床上人事不省的余錦瑟,魂不守舍道:「我知道了衛大夫,是我沒照顧好我媳婦兒,還望你好生幫我調理我媳婦兒的身子。小產……該是很傷身的,她又落……落了水……」

他只覺嗓子哽得慌,似乎被什麼東西堵住了,想要發出聲音來也很是艱難,可他仍是固執地接着說道:「再貴的葯也沒事,只要對她身子好的,儘管用上便是,我就想……她好好的……」

說到後面,嗓子竟是啞了。

衛大夫搖了搖頭,無奈地嘆了口氣,只道:「衛陽你出去煎藥。衛渡遠,你就在屋子裏幫我點小忙,我還要好好看看你媳婦兒的身子狀況。」

衛渡遠不再企圖發聲,飄渺不知歸處的神思倒是回來了,只專心地幫着衛大夫的忙,生怕自己出一點錯。

當屋子裏只剩衛渡遠和躺在床上臉色蒼白的余錦瑟時,他才卸了心防,竟是拉着余錦瑟的手緩緩跪在了她面前。

他將臉埋在她的手裏,一言不發,可那抖動的雙肩卻是出賣了他,讓人瞧出了他心中難掩的悲慟。

但他明白他只能獨自一人舔舐這傷口,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懷念着他和錦瑟的第一個孩子,然後在心中默默為他祈福,來生願他投個好人家!

衛渡遠終於抬起頭來,卻見余錦瑟的手心竟是一片濡濕,而他臉上還有未乾的淚痕,看得人無不動容。

一個不輕易落淚的人,今個兒卻是生生哭了兩回,讓人瞧見不免覺著心中觸動,都會不禁在心裏嘆一句,這人到底是承受了多大的悲慟啊!

衛渡遠用自己的衣袖隨意在自己臉上一擦,本想接着擦余錦瑟的手的,可突的想起,自己衣裳沒換,身上還是濕的,他這才趕忙站起來將衣裳給換了。

換完衣裳,他又開始了自己方才未竟的事,用自己的衣袖專註地擦拭著余錦瑟的手,似乎捧著件易碎的稀世珍寶般!

擦著擦著,他的思緒就跑遠了,想起了許多他忽略的事兒。余錦瑟的嗜睡,還有不時的喜怒無常,好似這一切都有跡可循了。

他突然痛恨起了自己,若是當時自己再強勢一點,上心一點,硬逼着她去看大夫,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樣了?那她今個兒是不是就不會想着要去收莊稼,而是安心待在家裏養身子?

他又想起了今個兒早上的事,若是他念着她情緒不穩,留下來陪着她,是不是也不會發生了?

可人生偏是沒有如果,總也不可能重來一次!

不過,想要傷害錦瑟的人,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衛渡遠的眼神逐漸變冷,他記得他去田地里找錦瑟的時候,正好瞧見了宋氏母子頗為慌亂地從錦瑟落水的地兒跑來。

在見了他后,神色也明顯不對。

就算不是那兩個人將錦瑟給推下去的,他們也一定對這事知情,見死不救,該死!

若是他去得晚一步……他不敢想像……

衛渡遠思及此,有股子嗜血殺意不停在他身體里翻滾,就要噴薄而出的時候,衛陽進來了:「衛大哥,這是我給嫂子熬的葯。」

余錦瑟雖比衛陽小,可衛渡遠比他大啊,念著兩人同姓衛,自然是按照衛渡遠這邊稱呼了。

衛渡遠收斂起滿溢而出的殺意,伸手接過了衛陽端來的葯,又道了謝這才又走到了床邊。

他沒讓衛陽幫忙,而是先將葯碗放在床沿邊,將錦瑟輕輕扶起來靠在他的身上后,再將葯碗端起來慢慢地喂着她喝葯。

吃了葯沒多久,余錦瑟就醒了,衛渡遠也不急着同她講話,而是先去請了衛大夫來看看。

余錦瑟瞧著幾人一臉凝重的模樣,覺著好笑:「怎麼了?很嚴重嗎?這般嚴肅作甚?」

衛渡遠不及衛大夫說話,便搶先斥道:「你讓我怎麼說你?莊稼有那般重要嗎?出什麼門啊?你看看你,如今落了水,又是風寒,又是停了月事的。且不說這個,萬一我來遲了,你被水沖走了怎麼辦?」

聽到這話,衛大夫和衛陽都不約而同地看了衛渡遠一眼,見他直直地看着他們,兩人立時意會了他的意思。

衛大夫不禁在心中嘆了口氣,嘴裏卻也依著衛渡遠道:「對啊,你個女娃子,那般拼做什麼?有什麼還能比命重要嗎?這個月的月事停了,也不曉得下個月還來不,且先調理著吧!」

余錦瑟自知理虧,也顧不得在這麼多大老爺們面前提起月事兒臉紅了,只好連聲應着是,說自己錯了。

衛大夫替余錦瑟把完脈就帶着衛陽離開了那間屋子,臨走時,還不忘貼心地將門關上。

一時,屋內很是安靜,只能聽得外面的雨聲還下個不停……

有匪君子來種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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