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七彩霞光
第一百八十七章七彩霞光
星野如河,夜月似弓。m.
李長風在院中靜思打坐,頭頂是星辰大海。
以念內視,他又來到了神照中,彼時的神照,春風十里,但遠處的高山上那似乎萬年不化的冰雪,把遠山淡影照耀的明亮,滿地的花兒隨風飄蕩,樹葉嘩嘩作響。
就在這時,李長風忽然抬起了頭。
明亮的天空,忽然黯淡了下去,連那萬年不變的灼日,也變得就像一口廢棄的鍋,迅速被隱沒在黑暗中。
遠山、花朵、大海、數目、天空都變成了一團黑。
但風依舊在。
就在這時,忽然有一點光。
李長風看到了這點光,同樣來自天空,卻不是太陽,而是一彎月牙,鋒利卻婉約。
天空逐漸有星芒顯現,越來越多。
遠山和大海,那些看不見的黑暗逐漸被點亮,整個神照進入了另一種時空。
李長風的神照,和所有人都不同,從前只是一望無際的大海和遠山,他斬了黑龍之後,有萬紫千紅盛開;曜日先出,星空繼現,如今的神照境,越來越像一個小世界,另一個小時空。
然而就在這時,天空出現了一顆明亮的星。
璀璨到似乎要和日月爭輝,天地比色。
李長風橫掃星圖,是紫微星。
發出了耀眼的光明。
他不明白為什麼,但三年前在南山書院的藏中,萬劍盡折之時,李長風也曾看過這種奇異景象,紫微星宮異常明亮。
直到後來李長風才明白,那是帝劍出世。
帝劍一出,群鋒盡折。
可如今飛白刀就在自己手中,紫微星宮卻再一次耀世。
李長風在院中陷入以念內視的神照中,他只知神照中星空帝星耀世,卻不知在人間界上,天空也同樣異常。
甚至比李長風的神照境更加難以理解。
百里溝唯一的五層高塔之上,梁娉婷靜靜的坐在長廳之上,聽着弟子相互講學,相互易學,相互解學,但她的內心,卻一直都在想河邊的那個人。
那個再見已是滿頭白髮的年輕人。
梁娉婷不知他經歷過什麼,也沒有問他經歷過什麼,但再見他時,梁娉婷真的想不顧一切的和他離開。
歲月對李長風太不公平了,所以梁娉婷日夜無以復加的思念,等到看見他的那一刻就變成了難以遏制的心疼。
就在這時,長廳內的弟子忽然喧鬧起來,飽含驚訝。
梁娉婷抬起眼,順着他們的目光從屋檐外望出去,忽然發現天空五彩斑斕。
她起身,走出長廳,走到飛檐邊,看到了天空有一顆星發出熾熱的光明,七彩耀世。
京都長安高高的圍牆中,天闕宮內已亂成了一團,太監婢女都趴在圍欄邊,驚奇的看着天空,那五光十色的霞光從天空鋪下來,撒到屋頂上,撒到欄桿上,撒到大地上,宮女伸出手,那霞光還在她的指尖流轉。
這天空太美了,從未曾這樣。
「報!!!!」
「天書院司天監啟奏,天啟歷六百三十九年十月十日辰時,天空陡生異相,紫微星宮異常明亮,七彩霞光降世,舉世皆驚,其因尚不明」
居於上方的幽王青穹,把太監遞呈上來的奏摺狠狠的砸下去,怒道:「你們這幫酒囊飯袋,朕又不是瞎子,『七彩霞光降世舉世皆驚』這些廢話難道朕看不到嗎?朕要的是答案!答案!」
乾坤殿靜若寒蟬,無一人敢駁龍怒。
良久,左下一面如金剛長須濃眉的白首老臣邁出一步,行禮道:「陛下。」
青窮目光看過去,眼中的怒火消散了三分:「丞相,你有何事?」
三年前和李長風有舊的丞相文野,此時看上去老了許多,他拱手道:「陛下,老臣在想,此番異相,不知和三年前是否有關。」
青窮:「三年前發生了很多事情,不知丞相指的是哪一件?」
文野:「三年前的那一天,紫微星宮同樣異常明亮。」
青窮眯了眯眼:「講下去。」
文野:「陛下,三年前紫微星宮耀世,先是傳聞有瑞人降世,后被證實乃是帝劍出世,今日帝星再度閃耀,且較之三年前更加璀璨,生出七色霞光,老臣在猜測,是否再度跟帝劍有關。」
青窮:「朕聽傳聞,誅天乙羅劍一直在李長風的手中,若是此番異相和帝劍有關,豈非預示和李長風有關係。」
文野躬身道:「老臣無法推測。」
青窮略沉思道:「就算是這天下至鋒利的劍,也不過是死物,而人才是萬物之主,把司天監叫上來。」
「傳司天監~~~~~~」
司天監連滾帶爬恭敬的走上乾坤殿,行禮道:「陛下萬歲萬萬歲。」
青窮看着司天監,露出一個笑容。
「司天監,此番星空異相,朕要你廣布天下,乃是瑞人降世,上天選主,以平民疑。」
司天監一愣,想問這瑞人是誰,陡然抬起頭看到了青窮的笑容,頓時一驚,跪伏於地恭聲道:「臣接旨!陛下天恩浩蕩,萬歲萬歲萬萬歲!」
文野心中嘆了口氣,忽然想起了前幾日一位老友說過的話:這雖然是一個武學江湖,但皇權又怎會輕易讓位?
宮女和太監有的還在竊竊私語,飛檐外的霞光依舊鋪撒,命令已經一道道往宮外傳遞。
天啟歷六百三十九年十月十日辰時,天生異相,七彩霞光降世,正居乾坤殿中,幽王陛下天選之子,天書院觀星象測天數,此異相乃為天恩宣隆,可保天下百年太平,萬物昌盛,欽此。
天闕宮一道道命令發出,一道道榜文貼在告示欄上,天生異相乃是福照,長安城中解除宵禁三日,所有人都從家中來到街道上,看着天空的五彩斑斕,興奮的相互奔走相告,激動的難以言表。
頑童三五一組,在大人的膝間繞行奔跑,歡聲笑語打鬧成一片。
天下昌平,隆升之勢。
一條深深的巷弄中,枯舊的木門上方有三盞紅燈籠,已經發黃髮酒,燭火依舊在,這是個小酒館,只賣一種酒,號稱雞鳴之下,屈居第二的狗叫酒。
有個年輕人蹲在門檻邊,看着屋外的太平盛世,聽着耳邊的歡聲笑語,頓時吐了口唾沫,有氣無力的罵道:「這幫孫子,都特么解除宵禁了,也不見個人來喝酒,這鬼地方風水肯定有問題。」
他回頭,看到那佝僂的老頭還在擦桌子,一聲不吭,於是回過頭罵道:「真不知道守着這破酒館有什麼好處,媽的老子已經很久都沒見過女人了,什麼天選之主,狗屁,這幫當官的就會捧那位的臭腳,變着法的給他豎功碑,照我說這紫微星宮耀世,瑞人降世不錯,但一定是哪位大能得了天道,我我曹!!!!!!」
年輕人被一腳踹的頭磕到門檻上,呈圓滾滾之勢撲了出去,摔了個狗啃泥,頓時爬起來擦去嘴邊的泥,惡狠狠的看着裏頭拿着抹布的老頭罵道:「老不死的,你是不是來真的,老子磕到牙了!」
老頭幽幽道:「該說的話少說,不該說的話別說。」
荊無名把脖子上的長巾摔在地上怒道:「我今兒個把話撂這兒了,除非我們兩個一起死,否則我絕不給你養老送終!」
遠在西山天邊的不歸雪原上,百
里飛花和雪劍齋掌門梅飲雪站在雪山上,看着天空觸手可及的霞光靜靜出神。
梅飲雪問:「他會來雪劍齋嗎?」
百里飛花平靜的說:「如果他是李長風,就一定會來,如果他不來,他就不是李長風。」
梅飲雪:「他是李長風,所以他一定會來。」
雪山腳下,有一個清麗出塵的素袍姑娘,就坐在冰雪中,冷風吹亂髮絲,她的眼睛一直盯在天空中。
七彩霞光把白雪都照映的特別美,她的眼睛發亮,仔仔細細的看着這些璀璨的光芒。
以前,有個人說,他會踩着七彩雲來找自己。
解紅妝臉上浮現了久違的笑容,伸出手感受着這光芒,宛如對待愛人那樣輕柔。
所有人都在談論紫微星,所有人都在談論霞光,連百里溝的梁桂芬都眼眶濕潤恭恭敬敬的趴在地上磕頭,嘴裏念著佛祖顯靈,只有李長風安靜的坐在院中。
他的意識依舊在神照中。
良久,他睜開了眼,看到了院子裏的梁桂芬,也看到了天空的七彩霞光。
他想了想,喃喃道:「可以了。」
梁桂芬跪伏下去,抬起頭的那一刻,霞光變得暗淡了,天空的紫微星光芒也逐漸消散,又變成了星野平淡的一點光芒。
梁桂芬又在送神了,嚎叫着讓老天爺保佑她發財。
就在這時,遠處的黑夜中緩緩走來一個人。
一個衣衫在風中飄蕩,雖只能識其影,卻也能品其美的女人。
入了夜,李長風滅了燭火靜靜的躺在床上,想着神照中的異相。
他明白了一些事情,但好像又沒有完全明白。
但那些沒有完全明白的事情,或許短時間內都無法明白。
既然一件事情暫時想不明白,那不如先睡覺。
於是他閉上眼,沉沉睡去。
他做了個夢,夢到自己躺在床上,但手上,身邊,懷裏,有一個柔軟的滾燙的在遊走,它就像伴隨着屋外的清風,從窗口攀進來,鑽入自己的被中,躲進自己的懷裏,然後在自己的心臟邊蜷縮,就像貓兒在爐火邊取暖。
李長風陡然一驚,心裏暗道不妙,自己睡的和死豬似的竟然沒有提前察覺到這種異樣,若是對方想殺死自己,恐怕睜開眼的那一刻已身首異處。
然而等他睜開眼,卻更加震驚。
懷裏有個人!
懷裏有個女人!
懷裏有個衣衫單薄的女人!
李長風的眼睛瞪大如銅鈴,看着對方的背影和黑髮。
對方顯然也並未睡着,因為她的頭枕在李長風的手臂上,身體靠在李長風的懷裏,但李長風卻能感覺到她渾身上下的顫抖。
梁娉婷,她此刻衣衫單薄,躺在李長風的被中,靠在他的懷裏,枕在他的手臂上。
李長風第一個念頭從腦中響起:糟了,若是被梁桂芬那個女人看到,肯定會弄死自己的。
他的第二個念頭響起:糟了,如果被小雪和紅妝知道,該怎麼解釋?
這兩個念頭響起,他心中突然一驚。
媽的,自己應該先想想,梁娉婷為什麼會躺在自己被窩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