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結業儀典

第一百五十六章 結業儀典

第一百五十六章結業儀典

西境的光最是灼熱,此時雖然正值盛春時節,可那股灼熱從早晨就變得愈來愈濃。頂點

解紅妝清晨醒來,披着長衫走到外面,看着迎風坐在長廊欄桿之上的李長風,看着遠山和太陽怔怔出神。

於是她走過去,貼著李長風抱着他的肩膀。

「在看什麼呢?」

李長風拍了拍他的手道:「算算時候,這幾日應該是書院的出師儀典。」

解紅妝柔聲道:「你是想起了你的朋友們嗎?」

李長風點了點頭,看着遠方,他的目光想要跨越空間,去往書院,哪裏或許此刻早已人聲鼎沸,喧鬧直上雲霄。

遠在千里之外的南山書院,清晨的陽光顯得沒有西境那麼灼熱,這大山之中陽光柔和,落到頭頂已顯得清亮又乾淨。

書院今日有大事。

每隔三年就有結業出師的弟子儀典,不管是下級弟子或者是上級弟子,都穿着長袍奔跑在山間,朝着縹緲峰狂奔而去。

他們要選一個視野寬廣的位置看儀典。

縹緲峰之上桌案茶盞錦緞綉劍還有紅地錦一應俱全,書院教習共計兩千餘人,但今日披錦帶彩受弟子行禮的也有三百人,於是一路浩浩蕩蕩,整個縹緲峰人滿為患。

那些從未上過縹緲峰的下級武生看到了盡在咫尺的白雲就在身邊飄蕩,於是興奮的追隨白雲而去。

青山之上,白雲之巔,縹緲峰中,乃是結業弟子的畢業儀典。

行不過多時,為首禮官振臂一呼:「禮啟!」

自山下而上,遙遙綿延的弟子白錦加身,就像一條通往天際雲端的白線,朝着縹緲峰而行。

教習要贈四禮。

其一為紋書白緞五尺長,白緞上用金線紋著《》。

其二為綉劍,劍身清亮刻着習訓:君子藏器於身,待時而動。

其三其四為古丘湖筆和燕山墨,墨盤刻字:黑髮不知勤學早,白首方悔讀書遲。

此四禮乃勸學習訓之禮,為的是告誡書院弟子,即便從書院結業,他們也不應該停止學習,且君子當藏器於身,莫入俗世之流。

今日,靜字堂**有六十九位弟子結業受訓,周修冶、蔣聘平、叔明月、司徒千金都在其中。

李勿執從一早就已站在了縹緲峰,她是真的為這些朋友高興。

李長風不在,所以這朋友之誼,李勿執應當為哥哥盡到。

縹緲峰上偶有武生弟子轉過眼睛,看到那一席白衣飄飄的李勿執,眼中都有着藏掩不住的驚艷和火熱。

早有無數弟子對李勿執展開攻勢,但她就像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永遠平靜淡然,舉止清寧,把所有人擋在門外。

周修冶接過燕教習手中的紋字白緞和綉劍,還有古丘湖筆和燕山墨,想到自己就要離開書院,不免眼中含淚。

三年在燕教習眼角留下了些許痕迹,但卻讓她顯得更加雍容淡雅。

燕教習拍了拍周修冶的肩膀,笑着說:「離開了書院,別忘了練劍。」

周修冶點頭,深深的鞠躬跪了下去。

他明白燕教習對她的教導,這一份師恩,當得起一跪。

等到周修冶下了縹緲峰,忽然看到了屋舍旁的青牛。

這青牛

是朴老爹養的,從他入書院的那一天起就有了。

於是他揪住一把草遞過去,撫摸著青牛的臉。

青牛的鼻子朝着他拱了拱,然後叫喚幾聲。

周修冶疑惑道:「你有什麼要對我說的嗎?青牛。」

青牛無法說話,只能昂着頭叫喚,然後慢慢朝着山下踱步。

周修冶撓了撓頭,看到青牛一步三回頭,於是跟着下了山。

等到周修冶離開,叔明月和司徒千金,拉着李勿執奔下山來,卻找不到周修冶的人影。

司徒千金納悶道:「我叫他在這裏等我的,怎麼不見了?」

他們所有人都沒想到,連周修冶自己都沒有想到。

他跟着青牛來到了一塊地方。

青山之上的書院冼凈無塵,可周修冶沒有想到,書院還有如此黑暗的地方。

青牛領着周修冶,走在黑暗的小道上,偶能從雜草中看到裸露的山獸屍體,周修冶覺得這裏陰氣極重。

等到前面,促狹的小道豁然開朗,可這裏是一個池塘。

幽深的林中,有一個池塘。

周修冶怎麼看都覺得很怪異。

青牛又高高昂起鼻子叫喚一聲。

周修冶看着這水池中,他蹲下去,看着水裏的倒影。

看得怔怔出神,他看到了自己的臉,一張略顯稚嫩的臉。

可這張臉,突然變得詭異。

他的眼睛變得修長狠厲。

他的臉上長滿鬍鬚。

他的眉眼和口鼻都彷彿變了一個人,變成了一個老人。

這一切都只是在眨眼之間,把周修冶嚇了一跳。

於是他被嚇得跌坐在地,慌忙後退。

就在這時,他才發現,有一個人浮上了水面。

是一具屍體。

剛才看到的那一面,是這個老人的臉,而此刻他的臉就這麼漂浮在水池面上,悄無聲息。

周修冶和青牛對視一眼,青牛昂頭叫喚一聲。

周修冶四下觀望,唯有手中的紋字白緞在手,可這白緞乃是結業儀典,他實在不忍心,但最終還是把白緞打了個結,然後系在那屍體的手上,把他給拉了過來。

這人雖然已經死去泡在水中,可渾身的骨骼肌肉卻乾癟,不像浮屍,反而像已經死去很久。

但周修冶無暇顧他,把他拉上岸之後才發現這人身材極大,但眉眼處都是猙獰,想來生前也是一位狠辣絕色。

周修冶把手中的綉劍在旁邊挖了一個絕大的坑,然後把那屍體脫了進去。

就在這時,那屍體手中晃蕩掉出一個物件。

周修冶定睛一看,是一個火爐一般的銅件兒,先前被這屍體握在手中,此刻晃蕩之下掉了出來。

這火爐不過手掌大小,可是其紋路刻符卻十分的精密繁複,燈芯早已不見,也不知是幹什麼用的,竟然被這人捏這麼緊。

周修冶想了想,對着屍體拜了拜,把手中的銅爐放在他的手邊,準備掩土。

青牛忽然走過來,用鼻子拱了拱那銅爐,拱道了周修冶的腳邊。

周修冶:「青牛,你是讓我把這銅爐收起來嗎?」

青牛昂頭叫喚一聲。

周修冶:「可是死者為大,這銅爐被他捏在手中,想來應該是個極為看重的東西,況且對我來說一點用處都沒有,就讓它隨着主人一起掩埋了吧。」

青牛忽然垂頭,用力的把銅爐拱到周修冶的腳邊。

周修冶拗不過它,於是道:「好了好了,我收下還不行嗎?真不知道你是不是一頭牛。」

銅爐被周修冶收入懷中,他抄起手中的綉劍把浮土掩埋屍體,直做到天黑星幕才終於結束,然後朝着墳拜了拜,離開了此地。

他不明白青牛為什麼把他帶到這裏,想來應該是發現了這具屍體,想要自己來善後的。

雖然周修冶覺得恐懼,但想一想這也是一件功德圓滿的事,於是打着月色牽着牛,回了書院中。

夜晚的星空十分寧靜。大山中螢火蟲飛舞,倒映在水池上,顯得迷幻且美麗。

周修冶離開了盞茶功夫,水池邊忽然走出一個人,弓著身的老者。

周修冶不知道朴老爹一直跟在他身後,他也不知道,青牛是朴老爹使喚的,他沒有想到的是,這個在書院掃落葉,放養一頭青牛的朴老爹,竟然如此深沉,竟然如此看不透。

朴老爹站在水池邊負着手,靜靜的看着周修冶消失的地方,靜靜的看著書院中的一方世界,萬家燈火。

周修冶當然不會注意到黑暗中的朴老爹,他甚至連朴老爹的全名都不知道。

他也自然不知道,他懷裏的銅爐,他今日能被青牛帶到這幽深的水池邊,都是這個看似平凡的老者授意。

這是因,總有一天會開花結果。

但不管是因還是果,周修冶都不知道。

他走上了大道,然後青牛掙脫了他手裏的韁繩,緩緩朝着山下遠去。

周修冶看着扭動的扭屁股,笑道:「脾氣還挺倔。」

青牛走了,周修冶看到了靜字堂的燈火通明,於是飛快奔過去。

叔明月和司徒千金正在斗酒,看到了狂奔而來的周修冶,頓時怒道:「你去哪裏了?渾身髒兮兮的,身上黏黏的是什麼東西,好噁心,你去打滾了嗎?」

周修冶要辯解,忽然看到坐在一旁靜如處子淺笑的李勿執,頓時嘴巴就結巴起來。

「我我我」

李勿執笑着看他一眼,他嘴皮子哆嗦的更加厲害了。

叔明月把他單臂環過來,野蠻道:「我我什麼我,快喝酒!遲到的人自罰三杯!」

叔明月說是三杯,可聯合司徒千金二人分明給灌了三大罈子,灌的周修冶眼毛金星腳步打顫,仰面躺在地上。

他此時看頭頂的星星都在打轉。

但他至少神智是清醒的,他忽然側過頭看到了那個美麗的姑娘。

他想到以後若是離開書院,恐怕再難看到勿執了。

於是艱難的爬起來,爬到勿執的凳子旁。

李勿執笑着看他。

周修冶看着她的臉喃喃道:「勿執,我」

李勿執笑道:「你有什麼事要和我說嗎?」

周修冶臉色通紅,咬着牙藉著酒膽道:「我我想對你說,我真的很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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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起蒼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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