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最後一個空間基點
她把頭埋在了君凌的下巴處，然後道：「我們可以一起，你等着我。」
君凌愣住，脫口而出道：「不要。」
「真的不要嗎？」安璃抬頭看他。
真的不要嗎？真的捨得留她一個人活着而自己一個人孤零零的赴黃泉嗎？
捨不得。
君凌垂眸，伸手將安璃攬進了懷裏，用力抱緊，改了口：「要。」
他到底還是自私的，就算毀滅，也想拉着她一起。
……
時殤變成了青年的模樣。
自從那天回來之後，君凌施加在他身上的限制就消失了。
時殤並沒有很高興，因為他猜，到最後了，那人不想在他身上花心思了。
平心而論，時殤一點都不希望君凌死。
就算平時每天千百遍的詛咒他早死，但……不是這樣的死法，時殤知道，若是君凌以後不在了，他也會在安璃的心裏留下一道永不褪色的烙印。
他的存在太過於濃墨重彩，以至於往後無論是誰，都不能再取代他的地位。
原本時殤是這樣想的。
但是當安璃和君凌一起走出來后，看着他們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的恩恩愛愛的時候，時殤就發現了不對勁。
他實在太了解安璃了。
安璃對他的態度熟稔了很多，當初他熟悉的那個安璃回來了。
時殤猜，他們已經找回了曾經所有的記憶，連帶着他的那一段。
他太了解安璃了，所以他一看她這樣的態度，就知道她一定是做了某種決定，某個……可能他難以接受的決定。一年後。
一年的時間，他們的基地也一點點的建造了起來。
安璃和君凌只參與了基地最開始艱難時期的建立，之後的事情便被兩人直接扔給了幾個小夥伴們，葉秦和葉青羽每天勞心勞力，而那兩個卻當了甩手掌柜，長年累月的在外面瞎浪，回來的次數屈指可數。
小夥伴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葉青羽和葉秦還是隱隱約約察覺到了，風雨欲來，那兩人這樣安逸快活的日子怕是不長久了。
一年之期終於到了。
東部某個廢墟城市之中。
君凌和安璃並肩坐在城市裏最高的建築物上，雙腿懸空着俯視下方。
這個城市完全是一片廢墟，放眼望去，到處都是轟炸過的痕迹，還能立着的建築物已經沒有多少個了，城市裏已經沒有活人，能看見的，只有下方密密麻麻的喪屍。
安璃的頭枕在君凌的肩膀上，雙腿懸在半空中輕輕的晃蕩著。
天空仍然是一片灰濛濛的，自從末世之後，天空之中就蒙住了一層灰霧，從未散過，給人一種彷彿天隨時都有可能塌下來的錯覺。
兩人靜坐了許久。
直到某個時刻，安璃坐直了身體，轉過頭，如往常一般，靜靜的看着君凌。
然後笑着從褲腿邊上抽出了一隻黑色的匕首，遞給了他。
君凌伸手接了過來。
這是他們初見時，他留給她防身的匕首，這麼長時間以來，她一直隨身帶着，從未丟棄，到了最後，卻兜兜轉轉又落到了他手上。
她道：「好歹留個全屍吧。」
她的聲音是輕快的，但那種刻意的感覺卻不容忽視。
君凌點了點頭。
是啊，好歹留個全屍吧。
安璃若是攻克成功，那這世上的喪屍都會發瘋，會在第一時間衝過來吞噬他，撕碎他。
好歹留給全屍吧，這把刀不是留給他防身的，而是留給他自毀的。
「我走了？」安璃歪著頭說。
君凌伸手，捏過她的下巴，輕聲道：「最後了，親一下。」
安璃一邊道：「以後的我們有很長的時間。」一邊含笑迎了上去。
是啊，以後還有很長的時間，不能同日生，但能同日死，黃泉路上，他們彼此相伴，必然是不孤單的，他們會有很長的時間，在另一個世界。
君凌也笑了笑，眼底竟然沒有多少悲傷，他伸手摸了摸安璃的頭髮。
可是笑着笑着，眼眶不知為何有些發熱。
安璃握着他的手，道：「你稍微等一下我，別走太遠。」
「好。」
「留個記號吧。」
「好。」
安璃湊過去，在他脖子上重重的咬了一口，留下了一個清晰的牙印。
末了，看見自己的傑作，安璃滿意的點點頭，道：「真好。」
「那我去了？」她又問。
君凌重重的捏了下她的手，五指交纏，彷彿握不夠一樣，「嗯。」
安璃笑了笑，一點點的將手指從他的桎梏之中抽了出來，然後轉頭，看向下方的廢墟，跳了下去。
君凌看着她，女生的衣裙在半空中散開，如同一隻飛舞的蝴蝶。
這一跳，她不會再上來了。
半空中，一面無形的空間門換換打開，裏面是無數的空間流光點，而安璃便那樣跳進了其中。
空間門漸漸消失。
君凌坐在高處，目光卻始終沒有收回。
他一動不動，彷彿隨着她的跳下，他也凝結成了一尊雕像。
……
另一邊，面容精緻，銀髮及地的青年遠遠的看着那一片廢墟之城。
他穿了一身白色衣服，銀髮隨着走動慢慢地飄動，精緻的沒有卻沒有絲毫的表情。
他抬頭望天，許久，彷彿感應到他的想法似的，前方出現了一扇空間門。
時殤腳步頓了一下，然後抬腳走了進去。
從哪裏來，便回到哪裏去吧，這裏不是屬於他的世界。他想。
……
最後的空間基點，安璃還在想，那會是怎樣的一方天地，可等她周圍的空間流穩定下來之後，卻發現是一片熟悉的空間。
這是一片白色空間，周圍是無數的氣泡，每個氣泡里，都有一段屬於她們的記憶。
這裏安璃曾經來過。
就在她想着，出現在這片空間是為什麼的時候，對面突然走過來一個意料之外的身影。
安璃驚訝的挑起了眉頭：「時殤？」
「你怎麼在這裏呀。」安璃驚訝的問。
時殤面無表情的看着她，重重的翻了個白眼，「你在這裏我不能在這裏？」
安璃：「……」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這不是我要攻克的攻克的空間基點嗎？旁人都不能進來的，為什麼你會在啊。」
時殤看着她，哼了一聲，沒回答。
安璃走過去，鍥而不捨的追問，「你是來跟我一起攻克空間基點的？」
「不可以？」
「當然可以啊，有你助我一臂之力，我肯定能成功啊。」安璃笑着說。
時殤抬眸，深深的看着她，許久，收起了臉上傲嬌的表情，「我一直有個問題想問你。」
安璃一愣：「你問。」
時殤的表情很認真，「你不是很喜歡他嗎？他可以為了你放棄，你為什麼不為了他放棄？說到底，決定權其實在你手裏不是嗎？」
君凌選擇的放棄，所造成的結果不過是不在她身前變成障礙，這時候安璃也不是完全穩贏不輸的，實際上，最終的決定權還是在安璃手裏，如果安璃攻克空間基點不成功，或者她乾脆選擇放棄，君凌便贏了。
聞言，安璃笑了笑，反問道：「你以為我會為了讓君凌活下去，選擇放棄整個任務是嗎？」
時殤沒說話。
事實上，他是這樣考慮過的，但現在安璃的選擇看上去，很明顯不是。
她並沒有如他想像中的那樣把生機留給君凌，而是選擇了來認真攻克。
安璃也不再說話。
時殤先忍不住，又問道：「其實你已經想好了是嗎？他要是死了，你會和他一起，但不是現在，不是這裏，而而是出去之後，是嗎？」
安璃沒否認，事到如今了，也沒有否認的餘地了。
時殤看着她，眼裏全是憤怒的神色，他說：「你就那麼想和他在一起嗎？死都要一起？」
「嗯。」
「為了一個君凌，你可以放棄一切是嗎？你有沒有想過你死了，活着的人該怎麼辦？」
安璃被他說得神色恍惚了一下，然後道：「想過。」
「那你還……」
「但是他們現在挺好的不是嗎？基地也已經走進正軌了，大家實力也很強，身在南方，京城基地想找麻煩也沒那麼容易，基本上大多數的麻煩都可以解決，就算面對不了全身而退也沒問題，你們的日子只會越來越好，就算沒有我，也可以很好。」
時殤沉默。
「這個世界，缺了誰都不會停轉。」安璃道：「過一段時間就好了。」
說到這裏，安璃似乎想到什麼似的，她捏著下巴深思熟慮了一會兒，然後認真道：「記得給我們多少點紙，還有燒點紙做的毛茸茸的小動物，我在下面也想擼擼毛……」
時殤垂眸，遮住了眼底的情緒，垂在身側的雙手緊緊的握成拳，「夠了！」他低喝。
安璃被嚇了一跳，聲音戛然而止。
她感覺到了他的情緒，識相的閉了嘴。
本來想通過這樣輕鬆一點的氣氛緩解一下他的情緒的，但現在看來，好像弄巧成拙了。
時殤走過來，安璃一驚，剛準備退兩步，卻被他粗暴的扯了過去。
時殤將她重重的抱在懷裏，用力之大讓安璃感覺她的骨頭都快斷了。
但她只是最開始掙扎了一會兒，便安靜了下來。
時殤的情緒很糟糕。
安璃又何嘗不是呢？暢想再多的死後還能在另一個世界生活這種未知的事情，也不過是自我安慰而已，誰都明白，死了就一了百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