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7章 接連故去

第957章 接連故去

聽到李景隆的話,允熥當時就愣在了原地。張溫的身體不好,允熥早就知道,但卻不想他竟然死在了路上,還是馬上就要抵達京城的前夜!

允熥用力抓住跪在面前的李景隆,像是在詢問他,又像是在自言自語:「張溫他怎麼會,怎麼會忽然病逝?」

「陛下,張侯爺本來在安南時的身體就不太好,只是強撐病體。等帶領大軍從廣州出發來到湖廣衡州上了船,臣等才得知,張侯爺在安南的時候就吐過血,只是引而不發。」

「當時臣等就勸侯爺趕快下船在地方上養病,但侯爺執意不從,要帶着大軍返回京城,還說道:『我回到京城后再養病不遲』。臣等想着京城無論是醫生的醫術還是養病的條件都比其它地方好上萬倍,又因為張侯爺的情形看起來還能撐得住,所以也就沒有力勸。」

「卻不知張侯爺其實已經到了油盡燈枯之時,只是強撐著身體一定要將大軍帶回。待昨日來到距離京城之有幾十里的地方后,大軍即將平安返回,支撐著張侯爺的這股氣就泄了,昨晚休息之前他還看起來情形好轉了許多,但今日一早就在艙室內發現了侯爺的遺體。」李景隆流着眼淚說道。

他一邊說着,從船上下來八位身體壯碩的武將,抬着張溫的屍首從船上下來,一步一步向前走去。允熥一把推開李景隆,快走幾步跑到張溫的屍首前,大哭道:「張愛卿,愛卿,你怎麼就離朕、離大明而去了!」

忽然碼頭上空響起了哀樂。原來王喜見到皇上大哭起來,馬上指使主持音樂的協律郎開始演奏哀樂。氣氛頓時變得悲戚肅穆起來。

武將陣容中二人也忽然大哭起來。他們就是張溫的三兒子張顯與四兒子張泉。張溫只有五個兒子,其中次子早夭,五子年紀尚小,長子又在東北當差,只有三子與四子在京,允熥也就把他們二人都叫來迎接張溫。可不曾想,卻迎來了自己父親的噩耗。

他們二人一邊哭着,一邊向張溫的屍首跑了過來,負責保護允熥安全的侍衛略動了動,最後還是站在原地沒有阻止,任由他們跑到允熥身旁,一把撲在張溫的屍首上,淚流如雨。

在場的文武百官也忙哭了起來。雖然大多數人只是乾嚎,但也讓現場悲傷的氣氛達到頂點。

允熥哭了一陣,止住眼淚,安慰張顯張泉兄弟道:「人死不能復生,二位愛卿節哀順變。」

「陛下!」張泉對着允熥哭道:「我從小就調皮搗蛋,為此沒少被父親打,當時只是不服氣。一直到前年當差才明白過來父親的苦心,想和父親認錯,但當時父親忙碌,自己也總安慰自己還有時間,所以一直沒有和父親認錯。卻不想,已經沒有機會與父親認錯了。」

允熥也不知說什麼好。這種父親過世時的悲傷,是任何言語都不可能安撫下去的。允熥能做的,只有輕輕撫摸張泉的後背。

也不知過了多久,張顯與張泉的眼淚都哭幹了,允熥吩咐人將他們兄弟送回會寧侯府,又對王喜說道:「將張愛卿的屍首放到朕的車駕上,送回張府。」

「陛下,不可!」王喜說道:「會寧侯也雖然勞苦功高,但也不值得陛下如此優待!」

「張愛卿為大明盡忠而死,有何不可!朕亦意已決,無復多言!」允熥說道。

王喜無法,只能讓他們將張溫的屍首送回會寧侯府,同時小聲吩咐道:「這個馬車也賜給會寧侯家人了。」

允熥也沒有檢閱回來的軍隊的心思了,讓在場的百官各自散去,自己騎上馬,在將士們的護衛下返回皇宮。

這一路上因為允熥一直沉着臉,所以氣氛十分沉悶。楊峰不由得勸道:「官家,雖然張侯爺病逝於半途,但他年紀已過六旬,也算不得早夭,官家還是節哀順變。」

「你說的朕也明白。但朕想着當年跟隨先帝起兵橫掃八荒六合的將領越來越少,心裏就不好受。」允熥說道。

楊峰暗暗奇怪,但仍舊只是開口勸說,並未提出疑問。允熥在他的勸解下,心情好了一些。

但允熥返回皇宮后的心情又變得差了起來。格致院的院副曹徵上摺子請假:他的父親曹興也生了病,要回家侍奉父親。

「這封奏摺朕准了!」允熥對陳繼說道:「你再擬旨,告訴懷遠侯的家人,若是想要太醫去診治,儘管與朕說,若是需要什麼特殊的藥材,也儘管告訴朕,朕絕不吝惜。」

允熥陰鬱的心情一直在回到後宮后仍舊持續著,熙瑤此時已經知道了是因為什麼事情,也不說話,只是拘著敏兒不讓他吵鬧。

第二日上朝,允熥宣佈依照大臣的最高禮節安葬張溫,並且提出要追封張溫的爵位。百官都沒有異議,在場的諸位官員經過一番討論,最後決定追封張溫為隴國公,謚號武穆。雖然允熥有心追封為郡王,但大臣們都認為王爵即使只是追封也不宜濫賞,張溫的功勞離封王還有差距,所以最後並未追封為王。至於配享太廟且肖像功臣廟都是應有之意。

隨後允熥又親自參加了張溫的葬禮。這次就與他前兩次參加沐英和藍玉的葬禮不同。前兩次他根本沒有與那兩人見過面,雖然很敬仰他們,也有原來允熥留下的記憶,但還是做不到感情真摯。

可他認識了張溫十一年,也經常打交道,在他眼裏張溫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史書上的那幾段話,所以允熥參加葬禮的時候不由得就感情真摯的哭了出來,紅着眼圈悼念張溫。

被他帶來參加葬禮的文垣有些不知所措:他從未見過允熥痛哭流涕。允熥上次如此痛苦還是當年朱元璋病逝那一年,當時文垣才出生,自然沒有機會見識到,這次的葬禮刷新了文垣對自己父親的印象:原來父親也是會因為悲傷而哭的。

哭完了,允熥當場作詞《滿江紅》一首,悼念張溫:

「決黃河口,百姓苦,家園荒蕪。更滿眼,血淚凝涕,江山泣訴!志士宏願凌雲處,年少功名作塵土。莫等閑,但問天下事,赴國難!

望故鄉,歌聲苦,家國恨,怎忍顧!看將軍拔劍力斬韃虜!談笑挽天音容在,功名哪堪和夢無!看秋風又起霞飛處,斜陽暮!」

群臣動容。允熥這首詞雖然算不得一流之作,但也可屬上乘,況且感情真摯,讓人一聽就能感受到作詞人的悲傷和對張溫的懷念,許多本來哭不出來的大臣也哭出了聲。

而對於許多文臣來說,這首詞還算的上一個信號。允熥已經三年沒有過新的詩作了,大家都以為皇上已經江郎才盡。這首詞讓這樣的流言不攻自破:皇上並非是做不出,只是平時不願意做而已。

允熥又親筆將這首詞寫了下來,蓋上大印,賜給張溫的三子張顯。張顯流着眼淚感謝皇上的恩典。

允熥又哭了一陣,才起身離開此處,返回皇宮。

之後允熥平靜了自己的心情,要開始正常的工作生活。可打擊再次來到:八月十七日,郭鎮郭銘兄弟報喪:武定侯郭英過世。

待忙完了郭英的葬禮,八月二十六日,曹徵又來報喪:懷遠侯曹興過世。

幾乎同時,八月二十七日,秋輔官李須虎報喪:崇山侯李新過世。

「老天爺,是你看不過因為逃過了藍玉逆案武將眾多的大明,所以將他們都收回去嗎!」聽到曹興過世的消息后,允熥不由得大喊。

也不止是允熥,一個月內連續四員大將過世,弄得很多人都疑神疑鬼,覺得是上天在收人;曹震的兒子曹行更是時時刻刻守在父親身邊,生怕一離開就見不到父親最後一面了。

允熥也極為緊張,所有身子骨不太好的將領都被他時時關注著,一旦發現生病馬上派出太醫院的名醫去診治。好在之後數月,都沒有大將病逝;曹震那麼差的身子也撐住了。

到九月底,終於不曾聽聞再有大將病逝的允熥鬆了口氣,對楊峰說道:「總算沒有大將病逝,朕可以放下心來了。」

「官家的心意感動天地,老天爺也不敢再收人了。」楊峰說道。雖然現在大家普遍猜測之所以沒有大將再死掉的緣故是「四」字音同「死」,所以老天爺一次只收四個人,不會多收。

允熥又感慨一陣,說道:「但即使如此,現在還健在的開國將領仍然只剩下長興侯耿炳文,景川侯曹震,普定侯陳桓,鶴慶侯張翼此四人,人才凋零啊。」

「官家,雖然老將們日漸減少,但大明也有新的將領來替代!」楊峰說道:「魏國公徐暉祖、梁國公藍珍、曹國公李景隆、全寧侯孫恪、巨港侯何榮、西平侯沐晟等將領都是人傑,足可與老將們比肩,為大軍的中流砥柱,陛下勿需憂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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