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90 守夜

太陽落山了，該我上崗了，我走出門去。

王小茹在身後問道：

「你去哪裏？」

我伸了伸腰：

「守夜。」

「在屋裏不行嗎？」

「不行。萬一睡著了呢？」

見王小茹不再說話了，我先走到隔壁，順着窗子和門的縫隙看進去，屋裏的鬼一個沒少，還都睡着呢，抬頭看了看天色，應該快醒了。

王小茹在我身後輕聲問道：

「他們就在裏面嗎？」

我對着他比了個「噓」的手勢，拉着她的衣角，走到了院子裏，才輕聲說道：

「都在，今天晚上就看高亮能不能把黃尖咳咳…..請回來了。」

「那你就得在這守一夜啊？」

我點了點頭，苦笑了一下。

王小茹低頭想了想，轉身進屋去了。我以為她覺得無聊，進屋拿包準備回家了。沒想到隔了沒多一會兒，她就從屋裏出來了，吃力地把老道經常坐的那張躺椅給拽了出來。

我趕緊走過去幫忙，把椅子放到了院子當中。她又回到屋裏把我的褥子拿出了一床，鋪在躺椅上，拉着我坐了下來。

又轉身進屋把我的薄被拿了出來，蓋在了我身上……這通忙活，把她累的略有些氣喘，臉上掛了一抹緋紅。

生病的人其實都希望自己能受到照顧，得到王小茹的關懷，我心裏雖然暖暖的，卻覺得隱隱地不妥，尷尬地說了句：

「那個……謝謝啦，都這麼晚了，讓你幫了這麼多忙，多不好意思的。我自己可以了，要不……」

那後半句「您先回家」還沒出口，王小茹扁起嘴說道：

「我不走。」

以我對王小茹有限的了解，她擺出這副表情的時候，是倔勁兒又上來了，這種情況下是對勸說技能免疫的，所以只好搖了搖頭：

「院子裏涼，你不嫌棄的話，我屋裏有衣服，你拿一件披上點兒……」

王小茹見我沒有勸她走，臉上露出了笑容，應了聲「好的」，就跑進屋裏了。

出來的時候，真的披了一件我的衣服，還搬了一把小凳子放在了我身邊，雙手把裙子攏了攏，坐了下去，看來是做好了打持久戰的準備了。

屋裏的燈滅了，院子裏失去了光亮，只有朦朧的月色，雜揉着城市特有的那種路燈照映出的天光，讓周圍朦朦朧朧的。

徐老道應該睡下了，我跟王小茹兩個半天都沒有說話。

我看了他一眼，這太尷尬了，只好沒話找話，輕聲地問了句：

「上次……你鋼琴彈得挺好的。」

「哦，那個啊，我媽媽小的時候逼着我練的，後來就考上了音樂學院，畢業就沒彈過了，手都生了。」

原來人家是專業的，怪不得彈得那麼好。

我本想問一下為什麼畢業之後沒有繼續，但是想了想，有多少人畢業之後真的是幹了自己的專業呢？做了自己專業的又有幾個是真的喜歡呢？

造物弄人，我對美術談不上特別喜歡，但是本來也做的好好的，現在不也轉行成了一個「過陰人」嗎？

想起這份「工作」，我看了看鬼住的那間屋子，如果能幫助他們，似乎也是很有意義的事情，就是這「工作」不給發工資，還是得考慮一下自己生活的問題。

王小茹見我半天沒說話，好像鼓足了勇氣一樣，問了句：

「聽潮那家店……是你朋友的？」

「對。」

「呃……是照片里那個女孩兒？」

「哦，是的。」

我覺得可能是藥力的緣故，眼皮直打架，越來越沒有精神。只聽王小茹繼續問道：

「她……長得挺漂亮的，你很喜歡她吧？」

我搖了搖頭：

「我不喜歡她，我跟她只認識了一天……」

王小茹的聲音雖然很輕，但是明顯有點兒激動：

「是嗎？那照片里的男孩子是誰啊？」

我又陷入到對向婉柔姐弟倆的回憶中，迷迷糊糊地，似乎給王小茹講著向婉柔他們的故事……卻又聽不見自己的聲音……

漸漸地睡了過去。

儘管我不斷地提醒自己，今天晚上不能睡，但是還是沒有抵擋住困意。應該是沒有睡多久，我就被來自小腹一下的強烈刺激弄醒了，要撒尿！「多喝熱水」發揮了作用！

一睜眼，看見身邊的王小茹雙手架在躺椅扶手上，頭枕在胳膊上睡著了……披着的衣服已經掉了。安靜的夜色下，我隱隱地聽到她勻稱的呼吸聲。

這個女孩兒……

我總感覺她對我「有意思」。

能被人喜歡，尤其是這麼一個大美女喜歡，這是讓人心裏愉悅的事情。也不知我是哪輩子修來這種福分……

但是我和她有太多更複雜的經歷，我已經有了柳浴蘭，她又是李和林未婚妻轉世，我絕對不能稍有僭越。

我們兩個註定無緣，如果她真的對我「有意思」，還是要儘快把誤會解除掉，別耽誤人家……

之前吃的葯裏面肯定有退燒的，感覺自己出了一身透汗，體溫應該降下來不少，身體沒那麼無力和酸痛了。

我輕輕地站起身，盡量不晃動那把椅子，拾起地上的衣服，輕輕給王小茹披上了，嘆了口氣，心中說了句對不起，辜負了您一片好心啦。

轉身走到關鬼的房子前，往裏面望去。一群鬼已經醒了。都湊在門邊和窗邊向外面看熱鬧……見我走過來，七嘴八舌地說道：

「我們怎麼辦啊？」

「還得等多久哇？」

……

我對着他們比了個「噓」的動作，轉頭看了看王小茹，對，她是聽不到鬼說話的，我呼了口氣，輕聲地對這群鬼說道：

「別急，我已經安排人處理了。你們再等等哈……」

說完這句，我實在是憋不住了，朝着他們擺了擺手，一路小跑到前院廁所放水去了。說實話，這水排的非常非常爽。

熱水雖好以後絕對不能貪杯……

從廁所出來我都有點兒頭痛回去面對這一群鬼魂了，掏出手機來看了一眼，就快要到丑時了，不知道高亮那邊有沒有新消息，我給高亮撥了過去。

「喂！你那邊怎麼樣了？」

電話另一頭傳來了一陣急促的喘息聲：

「我c！你怎麼這時候來電話，等一會兒哈，我正在追那個小鬼，讓你丫的跑！站住！……」

這算行了！高亮又犯病了，追着一個小鬼打上了！看樣子是把找黃尖的事情優先順序降低了。

我在電話里喊了半天，他都沒回話，估計光顧著跑了。麻煩的事情真是一件接着一件！我掛斷了電話，回到了後院。

一進後院我不由得倒抽一口涼氣！

只見一群鬼從屋子裏出來了，全部站在院子裏。戴着黃安全帽的吳老四，正向著睡着的王小茹撲去！

見此情形，我緊跑了幾步，慌亂地從懷中抽出了一張五雷符剛要打！只見王小茹身上金光一閃！吳老四「嗷」地一聲被彈了出去，退後了幾步，坐到了地上！

見到這情形我不禁納悶，到底是哪路神仙，救了王小茹？

一轉念，MD我都糊塗了，這是小仙我親自救的！

記得前些日子，我畫的第一張「祈禳符」吃飯的時候給了王小茹，估計她是帶在在身上了。

那張符效力雖低，但是抵擋吳老四這種小鬼是綽綽有餘了！

自己畫的符自己心裏有數，吳老四再來一下，絕對就擋不住了！我幾步跑到王小茹身前，將手裏的五雷符一晃：

「吳老四，你們要幹啥？」

之前表演五雷符的威力還是有一定震懾作用，一群小鬼嚇得向後退了幾步。

雖說如此，我心裏一陣陣發虛，跟這群鬼站的這麼近，又沒給自己貼幾張符護身，要是他們一擁而上，事情還真不好說。

這一聲喊吵醒了王小茹，我聽她在我背後「啊」的一聲輕呼，站了起來：

「周哥……怎麼了？」

我側過頭對她說了句：

「沒事兒，幾個小鬼要鬧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