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章36 鑽石人生

我趕緊從這個大窟窿鑽了進去，趙老仙兒果然就在院子裏盤膝而坐。

剛邁進院子，身後「嗤」地一聲，我下意識地回頭一看，窟窿不見了，兩扇門完好無損。

老仙兒果然有一套，不過話說回來，他是灰家，搞定一扇門本來就是他們的拿手好戲。

「里正助理大人，當了官兒了，有了官威了？還得老仙兒親自給你開門？」

趙甲子笑眯眯地跟我打趣。

「哪敢？哪敢？我這…實在是自己進不來啊。」

「行了，別廢話了，來找老仙兒又有啥事兒啊？」

「這……」

是啊，我為什麼來找他，我自己都不知道。這些天一件又一件的事兒讓我應接不暇，我心裏很亂，又不知道找誰說。

家人？朋友？肯定不行。高亮，黃尖也不是合適的人選。徐道全，我始終對他有距離感，尤其是說他要收我當徒弟開始，從小就覺得跟老師有距離感的我，覺得他也不是好的傾訴對象。

只有這個趙老仙兒，似乎讓我覺得更親近些。但是現在站在他面前，我忽然又覺得說不出什麼來。

「那個……沒什麼事兒，我來看看老仙兒傷好了沒？」

說着，我從兜里掏出了一包中華來，遞給了趙甲子。這是晚上從高亮那K來的。趙甲子也不客套，伸手接了過去，往身邊一丟：

「嗯，算你有孝心，還知道來看看老仙兒，死不了，死不了，但是這一次傷得也不輕。你杵在那幹啥？坐下來吧。」

我乖乖地坐了下來，據說這塊是修行寶地，我抬頭看了看月光，沒什麼特別的感覺，倒是覺得在這個野仙身邊，有種莫名的安全感。

「你小子心裏有事兒，瞞不過老仙兒的。是不是當了里正助理，心裏迷糊了？」

俗話說，人老精，鬼老靈…這趙老仙兒還真猜的八九不離十。

我點了點頭：

「我不想當這個裏正助理，什麼過陰人什麼的，我只想當個普通人，混完這一生拉倒。能對得起父母，能對得起自己，以後看看能對得起老婆孩子就行了。這一天天的玩命生活……不……那個不適合我。」

老仙兒聽我說完，嘿嘿嘿地笑了幾聲：

「你怎麼對得起父母？怎麼對得起以後的老婆孩子？」

「好好工作賺錢啊！以後買房買車……」

趙甲子擺擺手，打斷了我的話，抬起手，放在腦袋上撓了撓，接着把手在我面前一攤：

「這些都給你，夠你對得起父母，對得起老婆孩子了？」

我定睛一瞧？趙老仙兒手心堆著一堆鑽石，大大小小，有十幾顆，在月光下閃閃發光！

「這……」

我心裏噗通噗通亂跳，這一把鑽石，我不知道具體值多少錢，但是絕對是價值不菲。突然給我掉下來這麼一大筆財富？我反而不敢伸手去接了。

「發什麼呆？你救過老仙兒的命！這是老仙兒給你的。」

這算是野仙的報答嗎？不！這不是我該拿的。我救趙老仙兒的時候，沒想過跟他要這些。我今天來城隍廟，也不是來要報答的。

「我不要。我那天不只是救你，也是救我自己。」

老仙兒笑了一聲，手一翻，一把鑽石都撒在了地上，噼里啪啦地打在地磚上，濺落得到處都是，月光下閃閃發亮，煞是好看。

我心裏一驚！趕緊伸手去撿，卻一顆也碰不到，頃刻之間，散落在地上的一把鑽石就消散不見了。

我不明就裏，眨了眨眼，望着趙甲子，趙甲子還是滿臉的壞笑，看着我說道：

「嗯，行！有點兒意思，換個人估計要罵街了，嘿嘿嘿……老仙兒我上回玩兒這個，那個後生罵我戲耍他，罵得那叫一個難聽！唉？你怎麼不罵我？」

「我……我這個…….不知道，可能是我反應慢吧？」

趙甲子搖了搖頭：

「不對，是你心裏還有那麼桿秤，嗯……這桿秤很重要。剛剛你要是拿了鑽石就走，老仙兒我也不會攔你，但是也不會再見你，因為老仙兒不欠你的了，嘿嘿嘿嘿。」

趙甲子把煙盒打開，塞進嘴巴一根，這根煙是凡品，不能自己冒煙，於是他又從兜里掏出個火機，點燃了，一縷青煙升起，然後他舉起煙盒朝我遞了過來。

我也從煙盒裏拽出一根，點着了抽起來。

「說說吧，剛才如果拿了那把鑽石，你要幹啥？」

「買房買車，把爸媽從農村接來！」我毫不猶豫地回答。

趙老仙兒笑了笑：

「然後呢？」

「然後……找個對象結婚生孩子……」

「再然後呢？」

「再然後……」我聲音小了下來……再然後幹什麼？我還真沒想過，再然後難道真的就只剩下等著黃尖來找我嗎？

「我再問你，如果剛剛你拿了那一把鑽石，解決了你眼下窮的問題，你願不願意去當那個陰差？願不願意去冒險，過不一樣的生活？」

「我……」

我又想不通了，不一樣的生活？我現在面臨的還真就是跟別人完全不一樣的生活。

「嘿嘿嘿……你根本還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也不知道自己想幹什麼，你對你的人生一無所知。」

老仙兒頓了頓，指了指我的胸口：

「你這裏是空的，沒有目標，沒有責任。給你錢也沒用，解決不了你的問題。甘於平凡是一種人生選擇，這個無可厚非。但是你是那種人嗎？你心裏真的就只有老婆孩子熱炕頭嘛？」

「不要以為自己的人生時間大把。老仙兒我活了幾百年，也只感覺是彈指一揮間。而且我們可以長生，你們能嗎？」

老仙兒說話聲音並不大，但是似乎每句都振聾發聵，讓我腦子嗡嗡直響。

「你們人有個挺厲害的傢伙怎麼說的來着？『人的一生應當這樣度過：當你回憶往事的時候，不會因虛度年華而悔恨，也不會因碌碌無為而羞愧』。」

「老仙兒你不用勸他了，人各有志，無須強求。」黃尖的聲音？

我順着聲音看去，確實，丑時了，黃尖領着一群鬼從城隍廟正殿走了出來，看也沒看我一眼，令牌一揮，開了鬼門，帶着一群鬼下地府去了。

趙甲子一直等黃尖走了才接着對我說道：

「有個事情，黃尖尖不讓我給你說，但是我覺得還是有必要告訴你，你當陰差是李和林給你求來的。」

「李和林？」

「對，黃尖尖說強扭的瓜不甜，不讓我告訴你。唉……說起來，黃尖尖比我了解你，他說你對自己的事情弔兒郎當的，但是遇到朋友的事兒，卻沒退縮過，他擔心讓你知道是李和林幫你，你的心理壓力太大。」

「到底……到底是怎麼回事？」

趙甲子抽了口煙，吐了個煙圈兒，給我講述了事情的經過。

原來，李和林成仙那天，被黃尖拉到了城隍廟，本來兩個人想敘敘舊，喝幾杯。酒剛擺上桌，陰司的公文就下來了。

李和林平地升級，被任命為這裏的城隍爺。兩個人自然是非常高興，邀送信的鬼差一同喝起酒來。

幾杯酒下肚，黃尖跟送信的鬼差閑聊，問我七寶江七死的專案組的有什麼批複沒有？這一打聽才知道，我被判了個七寶江水鬼。這幫專案組的鬼頭頭打算找個機會，把我弄七寶江里再淹死……公文還沒有下來，但是這結果卻是八九不離十。

聽到這個消息，李和林酒也不喝了，這個新上任的城隍爺直接下地府去了。黃尖因為醫院出了蛇妖攝魂的異常，沒有陪他下去，跑到華信醫院來解決這邊的事情。

後來才知道李和林在下面疏通了關係，救了我一條性命。

代價就是免除李和林功名，打回普通小鬼轉世投胎。而我，要成為過陰人，協助黃尖，維持吉慶市的三界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