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103 敘舊

我抬頭看着趙元拴著高亮的靈魂，飄到了一丈之外，心中怒不可遏，掀開高亮的肉身，呼地站起來！

從懷中摸出最後的兩張五雷符，抬手剛要打過去。

趙元手一揮，把高亮的鬼魂在面前一晃：

「來啊？打啊！？」

這情況，我只好停手，要是把高亮的魂魄打壞了，那可就真沒救了。我的牙齒都要咬碎了，感覺自己青筋暴跳，腦袋嗡嗡直響。

「沒想到被你們兩個搞的這麼狼狽。你還拿着那張破紙幹什麼？還不丟了？！」

趙元晃了晃手裏的紅繩，高亮還在離魂期，迷迷糊糊地被拽著搖擺了兩下。

我嘆了口氣，把手裏的五雷符往地下一丟，用腳踩下去碾的稀碎。

趙元見我丟下了武器，冷笑了一聲，抬手甩起紅繩鞭，朝我的脖子套了過來。

輸了……

我閉着眼等死了，又不是第一次死，沒啥的。陰間路上跟高亮做個伴，我沒有離魂期，還算能照顧照顧他。

……

結果我沒死，反而聽到了趙元的嚎叫聲，睜開眼一看，趙元身上黑氣大盛，在我面前手舞足蹈……不對，是拚命掙扎。他脖子上勒著一根紅繩，自己的紅繩撒了一地……

趙元身背後站着一個鬼差，拽著掛在他脖子上的紅繩，膝蓋頂着他的后腰。

這鬼差肉嘟嘟的圓臉，因為用力過度而扭曲著五官，扭曲了我照樣認識你——黃尖！

來的太及時了！還英勇地一舉奠定了勝局。我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就差衝上去在那圓圓的胖臉上親一口了。

見趙元還在掙扎，兜里還剩下一張五雷符！讓你丫的拘高亮！

轟隆一聲過後，趙元身上的黑氣褪去，這張符仍舊沒有讓他受傷，但是估計打得他挺疼，他終於老實了，停止了掙扎。

黃尖也鬆了口氣：

「我是……吉慶市裏正黃尖，現在命令你放棄抵抗……投降……」

之前每次聽黃尖喊這句標準台詞的時候，都是精氣神十足，跟打了雞血似的，但是今天他喊得很小聲，聲音里還充滿著悲苦。

喊完，他收起了抵在趙元腰眼上的膝蓋，頹然地向後退了兩步。

趙元感到脖子上的細繩略松，轉過身：

「我知道是你……」

黃尖的表情黯然，看着趙元，輕聲說道：

「怎麼會搞成這個樣子？」

趙元低着頭：

「我也是沒辦法……」

黃尖的表情中充滿著怒其不爭，語調也略有些激動：

「我們是兄弟……義結金蘭兩百年的兄弟……」

趙元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希望，抬起頭說道：

「是……那……你能不能放過我？」

黃尖臉色一變，收起了那副關切的表情，正色道：

「你說呢？！」

趙元頹然地點了點頭：

「我就知道……也好，落到你手裏，總比落到他們手裏強。」

說完指了指我。

黃尖點了點頭，對我說道：

「你愣著幹嘛？還不趕緊把高亮弄回去？！」

我本來還很八卦地想聽聽這兩個基友的恩怨情仇呢，黃尖這麼一喊，我才想起高亮還「死」著呢，趕緊應了一聲：

「哦……」

伸手進懷裏摸了摸，還魂符不經常用，塞的比較靠里，掏了半天才掏出來。記得前幾天還問了黃尖，為什麼要畫還魂符，這麼快就實踐上了。

手裏捏著還魂符，瞧著還在還魂期的高亮。小樣的，今天輪到我給你還魂了吧？上次你可把我折騰慘了，可惜附近沒有河，不然也讓你嘗嘗滋味。心裏雖然這麼想着，手上可沒怠慢，符篆往他腦袋上一貼，順順利利地把他送回到肉身之中。

看着他喘了口氣，沉沉睡着，我心道：下回再整治你！

總算沒把自己這個兄弟搭進去。

抬頭一看，黃尖已經把趙元拉倒了那座合葬墓前，伸手招呼了我一聲：

「大彪！你是不是抽煙的？燒一包來……」

我應了一聲，走到兩人面前。

我知道黃尖不抽煙，這盒煙肯定是要拿給趙元的，高亮的懷裏有好煙，但是剛跟這廝打了一架，差點兒丟了兩條性命，好煙，做夢去吧。我從褲兜里掏出自己的半包破紅河，拿出火機來，連着盒燒着了。

這會兒的趙元戾氣沒那麼重了，還挺有禮貌地說了句：

「謝謝了。」

我白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黃尖。黃尖指了指地上橫七豎八的鬼魂，我會意地拿出那一把黑繩，開始一個一個地把他們栓起來。

只聽黃尖向趙元詢問道：

「又是因為你爹媽的事兒？」

「是。」

「你就不能……」

黃尖還沒說完，就被趙元打斷了。

「不能！我爹媽每天都在下面受苦！」

我聽趙元有些激動，擔心他發飆，趕緊抬頭看了看，所幸兩個鬼還都挺正常的。

黃尖嘆了口氣：

「你應該知道，你這次犯的是多大的罪…..」

趙元點了點頭：

「可能永世不能超生了......也好，我下去陪他們。」

黃尖搖了搖頭：

「想當年我們兩個在這裏開粥廠救人，是何等的……唉…….今時今日，我都不能相信你會害人……簡直是像是一場噩夢…….」

趙元苦笑了一下：

「唉，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老黃曆了……」

我見他們兩個開始敘舊，就低下頭繼續捆縛地上的鬼魂了。

聽着兩個人聊天，才知道趙元家當年在這一片，甚至更大的範圍內，是首屈一指的有勢力的大商人。

如他自己所說，他的父母控制了當地的幾種重要日用品和消耗品的市場。也確實欺行霸市，逼死過人命。

這是趙元小的時候親眼所見，前幾天還跟着自己玩的小夥伴，第二天就因為生意上的事情父母雙亡，一家三口服藥自盡……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陰影。

成年之後，趙元更是知道鄰里們私下都叫他父親「趙閻王」，趙家名聲甚壞。「趙閻王」夫婦在趙元十九歲那年雙雙得了怪病離世了，雖然趙元傷心欲絕，但是大小商戶，甚至家奴院丁無不拍手稱快……

父母一死，這位趙家唯一的公子，就只好接手趙家的生意。沒想到這位公子對經商一竅不通，倒是對慈善情有獨鍾。不出兩年，趙家的萬貫家財就快被這位趙公子散盡了。

黃尖當時呢？活着，跟趙元有交集，是個縣令。趙元父母去世的時候，黃尖剛剛上任，上任前就聽說趙家是當地一霸，不料他的兒子卻如此樂善好施。開始黃尖還心存疑慮，幾件事情過了之後，發現這個趙元是真心做善事，兩個人就情同手足了。

其實這位趙公子散盡家財積德行善除了兒時的愧疚之外，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在他二十歲那一年，曾經有一個遊方老道，給這位趙公子看了一個非常血腥的畫面——他的父母在刀鋸地獄受刑！所使用的道具是一面「陰鑒」。

黃尖上任第三年，一場大瘟疫席捲了這裏……奪走了很多人的生命，也引起了巨大的飢荒。

黃尖做為地方官，鼓勵當地商賈開粥場、開藥場賑濟災民。趙元首當其衝，變賣了最後的家產購葯，買米。和黃尖一起，日夜與災民共患難，兩個人連續奮戰了十餘天……

災情得到了控制，他們兩個卻身染重病。救人者最終無法自救，一天之內，兩個好兄弟雙雙踏上了黃泉路。倒也不錯，兩個人在這條路上相互為伴，倒也不寂寞。

因為生前多行善事，兩個人雙雙被選中為鬼差候選人，經過一系列的考試、培訓和篩選后，終於光榮地成了現在這個樣子，里正鬼差。

成為鬼差之後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尋自己父母的下落。印證當年遊方老道讓他看到的事情，這老道果然有道行，給趙元看的一分不差，自己的父母在地獄受苦。

所以趙元剛剛上任后，一直兢兢業業，恪盡職守。盼著有朝一日能夠提升職位，救自己父母脫離苦海。但是卻連連受挫，在最近這十年的考核中，他再次沒有獲得升遷。

從此以後他就意志消沉，這十年一直沉迷網游，經常會出事故，因為他和黃尖交情匪淺，轄區又近，出了事兒都是黃尖幫他收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