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8章 訣別（二）
「小艾，你怎麼就是不明白呢？」韓於天有些急了：「藏雲子的所有謀划都是為了我！蝗禍危害華炎，那是為了揭穿奸臣洛連城的真面目，引導民心，壯大義德師！就比如這次討伐紫麒王師，要不是藏雲子事先拉攏了北狄，我們早就中了紫麒翱雄的奸計，全軍覆沒！」
金小艾沒辦法接受韓於天這番說辭，爭論道：「難道陛下的王位非得仰仗這種卑鄙無恥的手段，才能謀得嗎？陛下！您這樣，和銘王鋒王，洛連城這種自私自利的小人又有什麼區別？」
然而金小艾的話並沒有令韓於天清醒過來，他只道：「我只知道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就像打仗永遠不可能沒有犧牲，王者之路更不可能一塵不染！」
「所以，但凡是擋了你路的人，你都要除之後快······」金小艾雙眼含淚，緊接着道：「所以，是你叫藏雲子來殺我······」
聞言，韓於天心中「咯噔」一聲，急忙解釋道：「小艾，你相信我，我從未下過這樣的命令！該死！一定是藏雲子擅作主張，我明明只讓他······」
「讓他做什麼？截殺藍齊？」
韓於天沉默地低下頭，小艾心下瞭然，早知他對藍齊心有芥蒂，卻還是不願懷疑，亦或是不敢承認——藍齊被俘，乃是自己的夫君所害！
「藍齊呢？」韓於天忽然問道，大家都說看到藍齊和貴妃走了，如今金小艾孤身一人，莫非藍齊······
「他死了。」金小艾補充道：「為了救我。」
一抹暗喜悄悄飄過韓於天的眼底，金小艾再也忍不住，對着他大吼道：「陛下，藍齊忠心耿耿，又是你我的朋友！你怎麼下得去手······」
真相如此殘忍，金小艾心如死灰，看着眼前的韓於天不禁又後退了一步！
見此韓於天冷笑着反駁：「朋友？貴妃說笑了······君是君，臣是臣！禮法不可越！他藍齊不過是凱旋軍的副將，也敢和本王的貴妃關係親密，本王沒有將他碎屍萬段，便已經夠宅心仁厚的了！你與他在軍中成雙入對的時候，可有想過本王的感受？且他又曾是藍田凱旋軍的主帥，他不死，本王夜夜不能安寐！」
金小艾不敢相信這樣冷酷的話竟然出自韓於天的口，然，那冰冷的俊容在月光下泛著鐵青，如此無情無義，如此的陌生······金小艾終於知道，原來自己從來也沒有真正走進他的心，更不曾認清他的真實面目。
即便如此，伴隨着心臟狂跳不止，一陣陣劇痛爭先恐後地衝擊着她，金小艾知道，自己的這顆心仍然深深愛着他！
也因為深愛，她才更加痛苦！
金小艾滿面絕望，眉間如血硃砂也變得暗淡無光。韓於天見了不忍心了，放軟了口氣：「小艾，既然藍齊已經死了，一切都過去了。以後，你就安心地待在宮裏，別再亂跑，讓我擔心了······」
這份被欺騙，背叛的痛楚不斷折磨著金小艾，卻也使她終於清醒過來，愛情沒有磨滅她的理智，她微微低下頭，看了一眼自己還未凸起的肚子，最終做下決定······
「陛下，你所說的，小艾沒辦法理解。也······無法苟同！」她跪了下來，對着韓於天三叩三拜。
「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地上涼。」
金小艾跪在雪地上，冷漠的眼神生生逼得韓於天無法靠近半步，只道：「小艾不想成為陛下的絆腳石，自請離去！望陛下今後保重龍體，一世······高枕無憂！」
「你一定要這樣和我說話？」韓於天沉下臉，不悅地看着她：「就為了一個藍齊？小艾，你太讓我失望了······」
她何嘗不是失望透頂？金小艾苦澀一笑，他果然早就不是那個為她捕捉螢火蟲的少年，亦不懂她的心！
金小艾不願再卑微地解釋她和藍齊的友誼，聲音沉穩且平靜：「求陛下成全！」
「我若是不肯呢？」
金小艾抬起頭，看着他的眼睛：「陛下，我的大哥，族中兄弟為了掩護我，慘死北郡，客死他鄉！我早已無顏面對他們，下半輩子只能在無盡的愧悔中度過！您若不肯成全，就請刺我一劍，也好讓金小艾贖清自己的罪過。」
要不是她率領他們投靠義德師，他們現在一定還好好地活在東海縣。
看着地上之人眼中再也吹不起一絲波瀾，去意已決。
韓於天驀然闔上雙眼，心頭宛如壓着一塊大石頭，沉重無比。緊皺的眉頭說明了他內心的糾結！對於金小艾，韓於天是真心愛過的，只是再愛，他也不可能為了一個女子，拋棄他所選擇的王道！
過了一會兒，他終於說服了自己，緩緩睜開眼睛：「至少告訴我，你要去哪裏。」
韓於天幽幽一嘆，他知道，以金小艾的性格，他若再不放手，便真要逼死她了······
「我想回東海看看。」金小艾已許久沒有回老家看過了，又道：「陛下不必派人尋我，小艾喜歡無拘無束的生活。」
如此，韓於天就再也不知道小艾的行蹤，而小艾也會永遠從他的世界退出去！
金小艾絕情的模樣再次刺痛了韓於天，他將臉撇過一旁，哽咽道：「貴妃之位我替你留着，哪天你要是想通了，就回來吧。皇宮永遠都是你的家！」
說完，韓於天突然騰空而起，躍到馬上，馬鞭狠狠一揮！胯下戰馬嘶鳴一聲，疾奔而去，只留下一個個深刻的蹄印！
韓於天沒有等金小艾的回答，或者是他沒有勇氣聽她的答案！
因為他知道，她的答案就像北方的雪一樣，冰冷得能凍結他的心臟——此生此世，她再也不會回到那個困住她的牢籠！
少年的眼眶裏隱隱流淌著淚光，卻始終沒有落下來。
金小艾一直跪在地上，目送著那個沉毅的背影越來越遠，膝蓋上凝結了厚厚的冰霜！她想站起來，卻無力地跌坐在雪地上！
滾燙的淚珠終於還是掉了下來，落到她的肚子上。
她說：「孩子，你以後，一定會理解為娘的決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