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以前的味道

老爸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嘆氣道：「是啊，有時候在現實面前，談何理想，談何感情。」

我看着我爸，意外道：「爸，看來你年輕的時候經歷的不少啊。」

我爸笑了笑，他那失了光的眼裏充滿了遺憾......許久，對我說道：「誰還沒有一個青春，你老子我當年過得不比你瘋狂。」

「老爸，你記得你小時候的夢想嗎？」

老爸看着面前的河，想了想，沒說話......沉默之後，語氣裏帶着滄桑，道：「記得，小時候我們家裏窮，我當年做過最大的夢，就是去外面走走看看。」

「其實夢想真的很簡單，難的，是複雜的社會，還有長大後會改變的眼界與認知。」

老爸難得的深沉，最後對我開着玩笑道：「要不是跟你媽認識的早，被你媽捆在家裏沒法出去了，不然你小子現在指不定還沒出生。」

我笑不出來，我爸以為我還在傷心難過，再次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走之前，認真道：「夢想在哪都可以實現，咱蘇州照樣可以，老爸支持你！」

我一個人留在原地吹着冷風，對老爸最後一句話說不出的感動，在現實的無奈中，老爸對我依舊做出了最大程度的妥協，也許他是不想看到親生的兒子跟他一樣完不成夢想，留下一生的遺憾。

可我依舊不滿，不滿不能在根深蒂固的威海種下的種子讓它生根發芽，不滿這醜陋的社會......

自嘲的笑道：「夢想，不一樣有很多人只是想想，又有多少人真的會朝着夢想努力着，多半還是中途放棄了。」

從石頭上坐起，心裏打定了注意不再對夢想抱有幻想，踏踏實實的結婚，踏踏實實的過着日子，有時候幸福的生活未必平凡。

回到家夢瑤還在我家，正被我媽還有子衿姨教育著，給她補補懷孕時需要注意的知識，而老爸和宣叔則在一邊拿着象棋過上了老年生活時的休閑生活。

看到我進來我媽愣了愣，愣神中有了一個開口的嘴型，但還是咽下了，改口道：「這麼晚了跑哪野去了，也不知道在家看着瑤瑤。」

我苦笑着說道：「媽，您和子衿姨不都在這呢，還需要我嗎？」

我媽還想開口說我幾句，夢瑤打斷道：「淑姨，我想出去透透氣，我讓水寒跟我一起出去走走。」

我媽點了點頭，對我說道：「行吧，注意一定要保暖，別凍壞了。」

我感動道：「知道了，我一定會注意的。」

「我說的是瑤瑤，跟你沒關係。」

我頓時尷尬地笑了笑，將衣架上夢瑤的衣服拿下套在夢瑤身上，頭也不回的說了一句：走了，便離開了家。

......

夢瑤挽着我遊走在街上，朝着眼前的筆直路漫無目的地走着，兩人就這麼沉默著，誰也沒開口。

最後夢瑤開口打破了平靜，道：「寒，對不起。」

「沒事，我尊重你。」我平淡道。

夢瑤眼神複雜地看着我，沒再說話，低着頭嗯了一聲，只是挽着我的手更緊了，像是我怕跑了。

走到了一處離家不遠的轉彎口，以前這兒一直有一對老人在這擺夜攤，賣著炒麵和其他燒烤，我和夢瑤晚上餓了也經常來到這買點夜宵。

我找了找，發現在不遠處跟以前一樣的夜攤，跟夢瑤走近之後發現只是換了地方，但換了地方的不止是地方，還有人，那老人身邊經常陪着的老伴已經換了年輕的小伙，也許是他的小孫子。

「兩份炒米線。」夢瑤對老人開口說道。

接到一筆生意老人高興的喊道：「好嘞。」

我看着夢瑤，擔心道：「還是不要吃炒米線了吧。」

夢瑤搖了搖頭，說道：「沒關係，就吃一次。」

「好吧。」

但我實在有些擔心，不是怕老人的炒麵臟，而是怕如今懷有身孕的夢瑤，怕吃了炒麵對身體出現差錯，那我的罪過可就大了。

「兩份都加雞腿，一份不要辣。」夢瑤又對老人開口說道。

「好，兩份雞腿，一份不要辣。」老人高興的對旁邊的年輕人說道。

年輕人給老人拿來了兩根雞腿，放在一旁，等加入米線里一起炒。

此時周圍來了幾人買炒麵，從他們的談話中得知老人的老伴早在不久就已經去了，孫子怕爺爺晚上一個人出事，所以經常來爺爺這幫忙。

「兩份雞腿，這份沒有辣。」

老人將炒好的米線放在我們面前，付好錢之後我們離開這找了一處幽靜的地方坐在路燈下吃着炒米線。

我趁熱嘗了一口，道：「味道變了。」

夢瑤嘗了一口，說道：「寒，沒變呀，還是以前的味道。」

「有點咸。」我看着手裏的這份炒米線說道。

夢瑤眨了眨眼，從我這加了幾根米線放進最後，咀嚼過後皺了皺眉，又從我這夾了一把米線，又皺眉道：「是有點咸，寒，要不你吃我這份吧。」

「不用，我喜歡鹹的。」說着我開始吃着手裏的這份，夢瑤疑惑地看着我，也只好吃自己這份。

我低着頭吃着，怕夢瑤看見，臉幾乎貼近了米線，幾滴淚水從眼中掉落，與米線攪拌在了一起，於是米線咸了。

方才我無意中聽老人對小孫子說：「你奶奶啊，天天愛吃爺爺做的炒麵，每次出來賣都要我給她做一份，吃完了才出來跟我一起賣。」

「現在人變了，倒是讓我的孫子來吃我的炒米線了。」

淚水已經止不住地往下流，我不知道是老人和老伴打動了我，還是我曾經對愛情的幻想破滅，也許兩者都有。

此時我腦海里的一幕幕畫面與童話小鎮重合，那裏有一個姑娘在家門口紡織，在她身邊是一個孩子圍着她轉，還有許多形形色色的人群遊走在小鎮里，留下一個個腳印。

我意識到我的童話小鎮，已經不只是夢想，還是對愛情的渴望。

「寒，你怎麼了？」夢瑤擔憂的問道。

我搖頭道：「我沒事。」

夢瑤將我手中的這份炒米線倒掉，再將自己手裏的這份炒米線分給了我一半，還咬了一口雞腿，最後也把雞腿給了我。

我鼻子一酸，夢瑤潛意識中的動作讓我莫名的感動，原來愛情，不是給予，而是默默分享，有我一口吃的，絕不會讓你看着。

「我吃不完。」夢瑤微微一笑，隨後低頭吃着自己碗裏剩下一半的那份，意識到什麼，又抬頭對我說道：「寒，不許流淚了哦，不然沒有了。」

「好。」我應道。

吃完這份有滋味的米線，我和夢瑤拍拍屁股離開了這裏，聞着身上的味道，我對她說道：「再走走，把身上的味道散了，不然我媽又要說我們了。」

夢瑤點點頭，又挽着我朝着這條路走着。

走了半小時，身上的米線味道已經被夜的氣息掩蓋，回到家，已經快到十點，子衿姨和宣叔已經走了，我媽還在打掃客廳，看到我和夢瑤，便對我們催促道：「趕緊洗漱一下，回去睡覺。」

我對夢瑤說道：「你快回去睡覺吧。」

夢瑤剛想對我媽說離開，我媽就瞪了我一眼，道：「回哪去，這，就是你們的家。」

我和夢瑤瞪大了眼睛，夢瑤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我，我對我媽笑着說道：「媽，這不好吧，不合規矩。」

「怎麼不合規矩，這孩子都有了，還分呢？」我媽囔囔道。

我嘆了口氣，對夢瑤說道：「你快去洗澡吧。」

夢瑤愣了愣，點頭說道：「我衣服還在家，我去拿回來。」

剛想回去拿衣服，就被我媽叫住。

我媽指著沙發上的一堆折好的衣服，說道：「瑤瑤，你媽早就把你衣服拿過來了。」

夢瑤再次一愣，也不管我什麼表情就拿起衣服跑進了浴室。

「瑤瑤，別跑那麼快，小心地滑。」我媽對夢瑤的背影關心道，說完又瞪了我一眼。

我無奈道：「媽，我又哪得罪您了！」

此刻我真懷疑我是不是她親生的，對我哪哪都看不慣。

我媽嘆了口氣，走到沙發上坐下，對我說道：「過來，媽跟你聊聊。」

我跟上去坐下，我媽看了眼浴室的門，隨後看着我說道：「兒子，媽問你，你現在是不是對我生氣。」

「說不生氣是假，但媽，我知道我要做什麼。」

我媽笑了笑，又說道：「媽其實懂你，你想要夢想，媽其實也支持，你媽年輕的時候就沒有夢想嗎？」

老媽嘆了口氣說道：「兒子，這世上其實很多事情都不是自己能做選擇的，你覺得我限制了你的未來，但其實是媽想更好的保護你，你經歷過的，我和你爸都走過一遍了，只是讓你少走些許彎路，不如平平淡淡的走完這一生。」

我複雜的看着我媽，對我媽說的有認同也有不認同，我對我媽說道：「老媽，夢想跟平淡生活沒有衝突，我去威海實現夢想也能好好生活。」

「媽不反對你在威海做的，但是兒子，你知道你在威海的處境嗎？就說你上次住醫院，你說能讓媽放心嗎？」

「那是意外。」我說道。

我媽氣笑道：「好，意外，就算你意外，但你看看你那前女友還有她現在的丈夫，哪個是你能對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