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八:酒狐一

六十八:酒狐一

看見李不琢表情,姚仲豫也明白了其中用意,嘆道:「這田莊十幾年雖然都是我在經營,可我只是個管事的,大人何苦為難我?若大人把這事捅到靈官衙去,主家只需補上稅款,大人您非但不會得利,反而會得罪人。」

「哦?如今賬目上利潤只按二十畝地的收成算,若按兩百畝算,我怎麼不會得利?」

姚仲豫低頭道:「大人真要和姚氏作對,強龍不壓地頭蛇,更何況……比起姚氏來說,大人還算不上搶龍啊。」

這話已經直白過分,換了別人識趣的,便要知難而退了。李不琢卻眉頭一挑,搖頭笑了一聲,道:「看來你還沒看清形勢,怎麼還幫姚氏來算計我?」

姚仲豫一怔。

李不琢的聲音接着傳入耳中:「你為姚氏效力這麼多年,才混成個酒庄管事,而這酒莊子如今已是我的,你回姚氏后,又能做些什麼?」

姚仲豫整個身子僵在原地。

李不琢背手走回酒庄,頭也不回道:「你不是賣身的契奴,不必死忠姚氏,這酒瓮子村,你熟悉了十餘年才能管理得當,若離開此處,你回到姚氏主家,難道從新當個幫工雜役?若我是你,就會好生結交酒莊子的新主人,以求留下,卻不會幫着外人去算計他。」

說完,李不琢也不停留,直接回到莊子裏。

雖沒指望三言兩語就推翻姚仲豫對姚氏的中心,但只要讓他徹底明白與自身利益休戚相關的所在,他就能知道處理酒庄交接之事時,該偏向哪方。

回庄后,李不琢心中琢磨著姚仲豫所說的妖患。

若真按他所說,光天化日之下,讓個整個的村莊里人影消失無蹤,也只能用「妖」字形容。

午後,一架機關木鳶飛至庄中,是兩封信箋。

李不琢打開信箋一看,一封是郭璞的信箋,寫着李不琢離開這八日間,做成了第一筆買賣,賺到四金銖,大半都換成小精元丹送來了。

木鳶帶着的匣子中,就有五枚小精元丹,都是上品成色,還余了一金銖的錢·。

另一封是沈渚的信,也是賬目,與郭璞記載的稍有出入,有一金銖上下,自然就是郭璞為自己留下的那份利益了。

水至清則無魚,郭璞能力上佳,這些分潤是應有的,只不過,李不琢要平衡好他的能力和野心。

如今郭璞做這樁生意,依靠李不琢的,便是與沈一春同赴宴席的名聲,新科魁首的身份,若郭璞日後不需要再這些了,完全可以不再依附李不琢。

值得一提的是,郭璞的信箋中還附了一句,待過一陣子要送來一個可用之人。

這事倒是戳在人心坎上了,眼下李不琢連個車夫或跑腿小廝都沒有,正是缺人之際。

把信箋放在書桌上,李不琢把江大河喚入書房,問道:「聽說近來莊子裏鬧了些古怪,具體是什麼事?」

雖然酒庄易主,但第一次進入主家書房的釀酒師傅還是有些受寵若驚,特別是李不琢還給了座。

只不過,聽了李不琢的問題,就面色發白:「的確有這事,說起來也滲人得很。原本背面的釀酒坊中,每過申時都會熄火,可半年前要趕一批酒,我便豁出去幹了一整晚,結果快天明時,迷迷糊糊醒過來,身子卻動彈不得,只聽到身邊有細微的腳步聲。

「就這?」李不琢暗暗皺眉,原本以為姚仲豫是為了讓他知難而退,故意把酒庄編排得十分不堪,可看江大河說話的反應,不像撒謊。

「再後來……倒也沒有了。」江大河低下頭,心虛說道,「可我被魘著后,那腳步聲,我的確是聽見了。」

李不琢沉吟一會,讓江大河離開。

若那所謂的妖患是真,任何古怪現象都不能放過。

到申時過後,天色暗淡,酒坊中火焰停歇下來。

李不琢帶着驚蟬劍,便住進了酒坊旁的雜間。

雜間就是平時江大河和兩個學徒釀酒休息飲食的地方,也鋪了三架床褥,李不琢在其中一處床褥上緩緩躺下。

屋頂橫樑上垂下一隻綠豆大小的透明蜘蛛,橫樑背後一片漆黑,彷彿藏着什麼獸物。

屋外窸窸窣窣,是樹葉被風擾動,李不琢也目不斜視,躺上床褥。

熟諳夢中修鍊,只在心中默念幾段經文,就心神放空。

按江大河所說,就是在這睡了一覺,半夜便見到了些怪事,然後就被魘著了,至於具體發生了什麼怪事,卻總支支吾吾不肯說出來。

片刻后,李不琢沉沉入睡,不知過了多久,好像聽到了些許聲音,緩緩睜眼,悄然起身。

透過窗縫,見到酒坊里,一團螢火似的東西組在料桶中鑽來鑽去,繞着青銅排槽扭動一陣,忽然輕飄飄落在地上,一隻白嫩的手將這片螢光撿起,披在肩上,忽的朝李不琢這邊看過來。

手的主人是個女人,眼睛裏像含着粼粼水光,皮膚象牙般溫潤細膩,兩鬢輕發像烏雲似的朦朧,頭頂雲髻岌岌可危,身上披着的那道螢光,變成了一件披肩,把身子裹住一半,像半褪的衣衫,隱隱露出大片白膩的皮膚。

女人忽的瞥頭看過來,沖李不琢露齒一笑,赤腳走過來,大腿根部若隱若現。

幾十步,女人就走入雜間,與李不琢只隔兩步距離。

她是誰?從始至終李不琢意識有些模糊,只覺像在夢中,對這突兀出現的女人,竟不感到絲毫怪異,也竟生不出防備之心。

女人笑吟吟看着李不琢,慢慢走近。

李不琢喉結一動,已能嗅到那迎面帶着溫熱的幽香,不由後退,卻絆到床根,一下跌倒,女人輕呼一聲,也順勢撲倒過來,壓在李不琢身上,李不琢伸手一扯,便把那披肩般的衣裳扯開,只是心中不對勁的感覺越來越嚴重。

「我在這做什麼,我怎麼在這?」腦中念頭紛紜,李不琢忽的想起,自己來酒坊的來意,猛然清醒過來。

心神陡然一晃,眼前場景一變,李不琢猛地睜眼,自己仍躺在床上。

而鼻子前方三寸距離,是一張白慘慘的怪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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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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