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八:眾人相送
李不琢目送著畢方鑾輿遠去,收回目光。
「東君只讓我下山攔一攔趙承陽等人,之後不必上山,但我能攔得下趙承陽他們一時,卻擋不住他們暗中上山,這下陳常真人都出現在山上,不知山中出現了什麼狀況。」
「若只是趙承陽等人,在東君的神域之內掀不起什麼風波,但陳常真人修為卻深不可測,東君神力大減,恐怕會被他看出根底。」
李不琢拿起丹青劍典,回到書房,對着壁上神龕中句芒神位思量了一會,準備還是上山看看,這時便聽到神龕中有聲音傳出,心下一松。
「不琢,上山來吧。」
…………
回到句芒山頂,已是月落西天,到了丑時前後,李不琢提着青皮燈籠進入岩洞,一眼看見句芒遺骸下的江東君,江東君轉頭便道:「那陳常真人收我為徒,在河東縣等我三日。」
李不琢怔了怔,這事倒是蹊蹺了,身為句芒轉世,江東君既不缺傳承,也不需要他人點化,為什麼要拜個師父?況且她的輩分陳常真人也比不了,縱使她身為神靈,不拘泥於這點輩分,一旦她離開神域,神力又會減弱到極致,比周天圓融鍊氣士都不如,無論發展信眾,還是自身安危都有麻煩。
而且……
「難道陳常真人沒瞧出你的根底?」李不琢頓了頓,「這山中提早入春,他定然能看出些端倪,不然怎會進山查看,況且你不到一月就從嬰兒長到十六歲根骨初成,只要到村中一問,也藏不住。」
江東君道:「恰恰因為他早就看穿了我的身份,才想讓我拜他為師。我乃遠古神靈,陳常若能將我度入玄門,是大功德一件,待我神力恢復全盛,他借這功德,也有機會踏足聖境。」
「原來如此。」李不琢若有所思,「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想通了,以陳常真人的地位,縱使因為我殺了他的記名弟子要見我一面,直接命人傳喚我便是,何必親自來為我封賞?原來,他是為你而來。」
「不錯,他就是為我而來。」江東君呵呵一笑,「今夜我趁那趙長青的後輩上山,想問出趙長青的下落,那小子卻一問三不知。而陳常一過來,卻告訴我他知道趙長青就死在東極之地。」
「原來東君你拜師是假,出山是為了找趙長青。」
李不琢這才知道江東君拜師陳常的緣由。
「我出山當然是為了找趙長青,尋回我頂上靈珠,但拜師也是真的。但東極之地,窮天之極,以我如今的神力,還太過兇險。況且趙長青因何而死,又具體死在何處,這些我都不知道。」
江東君頓了頓。
「陳常要我這份功德,我也要他幫我這個忙,為我去東極之地鋪路。他在河東縣等我三日,這幾日間,我會為神祠加持神術,日後此山仍可得我神力庇佑,山下自會風調雨順,連年豐收。」
這夜,江東君表明離意,李不琢也到了該回新封府考府試的時候。
…………
三日過去。
三日間,酒庄不計成本,開了三日免費宴席,沒什麼山珍海味,卻都是好飯好菜,犒勞了一眾村民。
李不琢安排人手在神祠邊又搭建草廬,安排每季換人輪值,又把定時的水道疏浚、農田灌溉、酒庄生產等一應事務提前交代好。
三日後,李不琢出村時,與江東君同行,為避免驚動江東君的出現驚動村民,李不琢特地選了天還沒亮的時刻,只交代姚仲豫提前備好車馬。
一大早,李不琢引江東君下山,坐入馬車中,自酒庄門口出發,向著村外趕去。
相送者,只有姚仲豫、應十一、黃奴兒、江大河一家三口。
赤鬣馬馬蹄踏在濕泥上,車輪轆轆,只發出輕微的動靜,一到村口,李不琢卻見到一片黑壓壓的人影。赤鬣馬受驚唏律律一聲,引起大片犬吠雞啼,李不琢一提燈籠,便看見村頭老椿樹下領頭的江石。
李不琢無奈地看了姚仲豫一眼,姚仲豫連連擺手:「不是我走漏的風聲。」
「大人要走,鄉親們沒什麼好送的。」江石走上來,把一個香包送給李不琢,裏麵包的是紫江籬,「大夥也沒幾個識字,寫不出祝詞來,就都對着這個香包,呵呵,念了二十遍大人高中。」
「何以至此。」李不琢心中感動,他向來幾乎獨來獨往,只有三斤陪伴,在鐵馬城中從軍時的幾個袍澤,在他與馮鷹鬧了不快后,也被禁止與他來往,連他乘船來幽州時,也都沒有相送,「這我怎麼擔當得起,還打擾了各位鄉親的休息。」
「怎麼擔當不起。」江石反駁道。
「就憑這三天好飯好菜,咱們也該來送啊。」
「放屁,我來可不是因為大人的侯名。」
「大人先是斬了妖怪,讓咱們敢住回村裏了,又疏浚水道,修建神祠,讓此處得山神庇佑,還為鄉親報仇,蕩平了百獸庄,這些事裏單提出一件,我都要對大人感恩戴德,若連送都不送,還是人嗎?」
「要換了以前那個姚家公子,給錢咱們都不稀得來呢。」
眾村民議論紛紛。
李不琢把香包貼身收好,環視一圈,對眾人一拱手笑了笑,道了聲謝。
眾村民為李不琢讓開一條道路,還有人把路上石子踢開了。
「他們雖奉我香火,但卻對你更崇敬得多呢。」
馬車裏,江東君掀開一角車簾往外看了一眼,又蓋上了。
「你若露面,憑東君你的容貌,村中不管男女老少,都要五體投地來拜你了。」
「呵,你這話說得我生氣了,我乃神靈,信徒奉我是因我靈驗,怎會是因為色相。」
馬車轆轆遠去,幾個眼尖的村民在車簾掀開的一瞬窺見了車裏的江東君,雖不見全貌,卻也震驚不已。
「大人車裏的是誰?」
「真是美若天仙吶。」
「大強……我覺著車裏那女孩,怎麼長得和我有點像呢?」江徐氏對丈夫說。
「根花,你是不是這幾天補過頭,腦子補昏了?」邊上有人謔笑,「就憑那掀開車簾的一根手指,咱們這鄉下地方,拿命都養不出這麼水靈的啊。」
江徐氏臉一紅,連忙低下頭去,又忍不住朝那馬車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摸著臉頰,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語氣說。
「是真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