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 至死方休

149 至死方休

「都是...在等我的么?」她親啟嫣紅的雙唇,聲音淡漠,聽不出情緒,「呵,真是煞費苦心了。」又是一哼,輾轉間就帶着鄙夷了。

「小巫---」萬希一見到玄小巫出現就激動了起來,莫不是她有了身孕,怕是此刻擋在她跟前的那幾個天兵天將早就教她給踢翻了去。

她看着玄小巫,驀然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她有多久沒見到過她了,快一年了吧,這麼長的時間裏,她過的好嗎?

玄小巫被那一聲叫喚撇去了眼神,卻只是在萬希的身上停留了一秒又移開了,她就那樣站着,身後跟着看好戲的後土,和他們格格不入。

萬希失落的沉默了,她抿著唇,沒有再喊她。

她再笨也該看的出來玄小巫不想理睬她。

「玄小巫,好久不見了。」燕享發出陰沉的笑聲,立刻就將玄小巫的視線吸引了去。

她看了他好一會,才恍然大悟的說道,「喔---,是你。」

燕享臉上的笑容僵了僵。

「系子大人真的是貴人多忘事了,想我燕享在七度空間之後與系子一別,如今系子的身價可謂是一日千里呀,難怪長青派小小的大師尊都不放在眼裏了。」

玄小巫輕笑,雲淡風輕。

「過獎了,人不都是喜歡往高處爬的么,亦如你,哪怕做個小小的下仙,也覺得得意的很。」

燕享再也無法保持那種淡定了,臉一放,喝了起來,「玄小巫,你且知道今日來你是有來無回,還如此狂妄,哼,真是讓人討厭。」

「我沒指望讓你喜歡過,也不稀罕,我來找我的祖巫,跟你有半點關係?識相點都滾開,否則這鳴梟谷,哼哼,當初是毀在玄小影手裏,今日就是要毀在我玄小巫的手裏。」

萬希聽聞一個踉蹌,幾乎就要站不穩,她聽到了什麼?她聽到玄小巫說要毀掉鳴梟谷。

當時玄小巫將她送到鳴梟谷來和青石會和的時候,她明明說過的,要她們好好的打理這鳴梟谷,說到底,鳴梟谷本就該是她的家,如果不是峨眉派作孽,向姍姍和玄冥哪裏會成今日這副模樣,可如今,她卻說要毀了自己的家。

「哈哈哈,你有種啊玄小巫,谷主夫人,你可聽到了?她為了得到祖巫,是會不折手段的。」燕享像是得到了什麼不得了的信息,笑的無比瘋狂,臉都扭曲了,「玄小巫啊玄小巫,如今你眾叛親離,你可有什麼感慨呢?長青派的弟子各自歸家,無不讚歎他們的大師尊曾經是多麼的威風,尤其是那日鳳凰台上,踩着同門的鮮血,每揮下一劍,都是那麼的英勇...」

玄小巫眼中的溫度越來越冷,垂在兩側的小手緊緊的攢起。

「燕享,你話真多。」她冷冷的一哼,舉步就朝那圍場走去,孰料她才邁開一步,燕享就舉劍擋在了她的跟前。

他陰冷的笑着,那笑容總是讓玄小巫覺得不舒服。

「系子大人,兩個祖巫呢,就在裏面,可要帶走他們,要先問問我的孤骨劍了。」

玄小巫的眼神終是落在了他手中的劍上,臉色驟然就變了。

那劍身普通的很,可最不普通的,是那劍身上鑲著的一根小骨,她直視那小骨,竟敢能感覺到噼里啪啦在燃燒的恨意。

「這是...」

「那是雅獸的碎骨,神夭當初也是萬獸之王,可惟獨這雅獸她馴服不了,神夭說要馴服它的唯一辦法就是殺了它,它含恨而死,沒想到竟然還留下了一根碎骨,它恨意堆積了一千年,如今更甚,你此刻才不過系子,看情況,是麻煩了。」

後土不知何時站在了她的旁邊,臉色無比的凝重。

「雅獸還活着的時候就如同個王者一般,處處和神夭作對,它惹的麻煩太煩人了,神夭和它大戰了幾天幾夜才將它給殺了,那一戰也讓神夭足足昏迷了三天,雅獸是個麻煩,一直都是。」後土一想起那該死的雅獸就窩火,沒想到神夭都死了一千年了,它該死的還存在着。

玄小巫靜靜的看着那碎骨,彷彿神遊了般,許久她才緩過神來。

「馴服不了,就殺了,原來這就是神夭的原則么?」她低喃,又語,「可這世上,就沒有我玄小巫馴服不了的東西。」

她輕勾嘴角,眼中閃過一抹血色妖冶,轉眼又凋謝。

後土聽聞不語,反而笑開了。

「那就去吧,親愛的系子大人。」後土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玄小巫會心一笑,兩人默契的毫無畏懼,看的燕享氣的直哆嗦。

「這是我和雅獸之間的較量,燕享,這和你沒有一點關係。」玄小巫話落,手臂一揮,燕享手中的長劍倏地就飛向了天空,絲毫不聽燕享的控制。

燕享不停念咒,不停的對着孤骨劍厲喝,可那劍絲毫不理睬他。

那禁錮着它的咒語,早就被它滿心的恨意給掩蓋住了,一千年堆積起來的不服,在這一刻,終於得到了釋放。

玄小巫飛身而起,身子在空中不停的旋轉,和她對峙孤骨劍叫囂著,發出刺眼的光芒,在空中止不住的翻滾。

那形形色色的悲鳴聲,讓玄小巫幾乎以為雅獸就在自己的跟前,那華麗的白色皮毛,桀驁不馴的瞳孔,鋒利的爪子,如王者般的氣度,無不是雅獸獨有的,可是雅獸已經死了一千年了,此刻在悲慟的鳴叫着的,是雅獸唯一彌留在這世上的怨恨。

玄小巫淡定的看着那猶如活過來的劍,嘴角驀地勾起一抹不明的笑意,她說,「雅獸,你想報仇嗎?」

孤骨劍劇烈的顫抖了起來,嗡嗡作響,急劇膨脹了數倍。

「那就朝着這刺過來吧。」玄小巫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對着那已經處在崩潰邊緣的孤骨劍說道。

此話一出,底下的眾人的表情那叫一個形形色色。

後土臉上的笑意一下子就僵了,慘白慘白的,看着玄小巫愣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萬希根本受不住這接二連三的打擊,一下子就坐上了身後的椅子上,緊緊的拽住青石的大掌直哭。

燕享雖然困惑,但臉上無不顯示著喜悅。

在他看來,玄小巫此刻的舉動就是自尋死路。

孤骨劍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那模樣猶如在深深的打量著玄小巫,它看着她纖細的手指指著自己的心口,語氣淡淡的對着它說,「雅獸,在我玄小巫的世界裏有強者沒錯,但我從未忘記我還有個身份是萬獸之王,我是這普天之下所有獸類的王,包括你,如果你有恨,你就沖着我來,我給你一次機會,如果我死了,一了百了,你也報了你的仇

,可我若沒死,你便要記好,我是玄小巫,不是神夭,你該恨的,不是我。」

她一字一句,對着那有着通透靈性的劍說的清清楚楚,孤骨劍悲鳴而起,在她話落之後幾乎沒有猶豫的就朝她刺了過去。

散發着刺眼光芒的劍在空中劃出一道流星般的璀璨痕迹,撲哧一下,當真刺穿了玄小巫的心口,黑色的血噴涌而出,硬生生的,是從心口而過。

原來心口有了洞,是會覺得冷的。

玄小巫微微攢起眉頭,看着追奔過來的後土,身子一沉,直直的就這麼落了下去。

「太好了,玄小巫受傷了,給我殺。」燕享眼睛一亮,一揮手,無數天兵天將就朝她和後土逼近,可最詭異的是幾乎一半的天兵天將都去了圍場,才不過眨眼時間,圍場上就燃燒起了熊熊烈火。

那火,是青色的業火,業火對玄小巫來說早就不陌生了,可是對圍場裏面的幾百個普通人來說致命的,燕享終究是想燒死還未蘇醒的兩個祖巫,打垮巫族的根基。

玄小巫在後土的懷中,怔怔的看着那業火普天蓋地的燃燒着,就連萬希什麼撲到了燕享身後咒罵都沒看到。

「你他媽的畜生,誰讓你放火的,誰讓你放的。」萬希氣的捂著肚子,清秀的小臉糾結在一起,很是痛苦。

燕享推開她,滿是厭惡。

「哼,玄小巫,我要你親眼看着你快要到手的祖巫就這樣被活活燒死,而你,我也要一併解決掉。」燕享以為他志在必得,燕享錯看了玄小巫此刻的淡定,他以為她撐不住了,卻不想她笑了,笑的那麼自信。

就在玄小巫綻放那嫣然笑容的剎那,熊熊業火中便傳來了一聲聲的咒罵。

「該死的,這麼沒水準的火究竟是誰放的?敢在我祝融面前放火,找死么?」只見一個有着一頭火紅色長發的男子一邊嫌惡的揮着不住靠過來的業火,一邊高聲喝道。

他不過揮手間,那業火便在頃刻間就滅了。

「祝融,誰讓你滅火的?救火是我的責任,你不要搶人飯碗,你怎麼那麼不道德。」又一聲柔弱卻高亢的吼聲傳來,再次出現的是一個穿着水藍色長衫的男子,他追在祝融身後指着他直罵,嘰里咕嚕,說多久都不嫌累。

「該死的共工,別跟着我,否則我烤焦了你。」祝融火大的一轉身,對着共工就是隔空的拳打腳踢,彷彿他再靠近點他真的要揍他了。

共工卻不怕他,提着美麗的長衫不服氣的叫囂道,「我怕你?我會怕你?」

這兩人吵吵鬧鬧的就從那業火中走了出來,他們身後跟着一群驚恐的普通男人,轟隆一下傾巢而出,全都逃了一個都不剩下。

燕享驚訝的看着這變故,下巴都要掉下來了。

「別吵了,你個變裝癖男人。」祝融難受的捂著耳朵走的飛快,討厭死共工了。

共工滿臉的得意,就是追着他不放。

「那你就好了?你個更年期提前的男人。」

後土無奈的直搖頭,扶著玄小巫,最後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

那討人厭的笑聲就這樣傳進了吵得正起勁的兩人,他們不約而同看過去,視線對上玄小巫的,都為之一愣。

剛才,在那幾乎將他們燒融化掉的大火里,忽然有股力量破空而來,喚醒了他們體內祖巫的力量,那力量很甜美又霸道,正是眼前這個女子獨有的。

難道,她就是系子嗎?

難得的,祝融和共工沒有再吵架,而是走到玄小巫了跟前。

「我說祝融,共工,沒想到過了一千年,你們還是這麼會吵呀,嗯?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後土侃條的聲音將他們的思緒幾乎一下子拉到了一千年前,十二個祖巫,只為了一個女子而戰鬥着,如今再次醒來,竟然隔了一千年了。

玄小巫推開後土,徑自坐起身子,那胸口駭人的傷口竟然奇迹般得開始復原,不過幾秒鐘就如當初一樣,絲毫看不出被刺穿過,她站起,嬌小的和個娃娃般,可就是這樣一個女子,成了系子。

祝融和共工的疑惑顯然和之前後土是一樣的,可後土一向是個眼高於頂的傢伙,他都服了玄小巫,怕是她的確是很強的。

於是,兩人難得的默契,單膝下跪,對着玄小巫說道,「祝融,共工,參見系子。」

很好,又是兩個,終於還剩下兩個了。

玄小巫舒了一口氣,一直綳著的小臉總算寬鬆了些。

燕享憤恨的咬着,看着眼前的這一幕,又再次念口訣,喚回了孤骨劍,劍到手,他彷彿又有了和玄小巫對抗的自信,可他再一看那劍身,驚得眼珠子差點掉出來。

那劍上鑲嵌著的雅獸的碎骨竟然不見了,只有那小坑洞提醒着他,這個地方曾經有過什麼。

玄小巫默默的抬頭看着蔚藍的天空,套在手腕上的萬獸鏈子散出一陣陣溫暖的光芒。

如果她有幸見到復活過來的神夭,她想告訴她,當你馴服不了一個人或者一隻獸的時候,你該告訴他或它,她不是為了征服他或它,而是愛他或它。

雅獸,如若一千年你遇到的是我,或許,你不會在今日化成一縷微風,永遠消逝,流浪。

「這位下仙,你努力佈置的陷進真是可惜了,不僅沒弄死我們,還丟掉了神夭唯一忌憚的雅獸的碎骨,這可如何是好,是到了我們出場,顯現身手的時候了么?」

共工提着水藍色的長衫好開心的轉了好幾個圈圈,最後詢問的眼神落在了祝融的身上。

祝融的虛榮心立馬被共工那無辜的眼神給激起了,他得意的叫喚道,「哼,那自然是,否則,怎麼對得起我們這麼晚才出場的辛苦,盒飯我都吃了幾個月了。」

玄小巫汗了汗,訕訕的聳肩,任由共工和祝融扭扭腰,甩甩手,開始了慘絕人寰的大屠殺。

「沒事么?」後土問她。

她搖頭,眼中冰涼,「他們活該。」

萬希被青石攙扶著,也沒有去顧及那邊祖巫屠殺天兵天將的大事,而是焦急的想要趕到玄小巫的跟前,她想跟她說說話,想問問她好多事。

可玄小巫彷彿是知道她要過來似地,提前轉身就走,徒留那黑色的妖嬈背影,**的讓人捕捉不到。

「小巫...你為何不理我,我不相信你就這樣不要我了,我們是好朋友,不是嗎?」萬希掩面悲慟大哭,她受不了玄小巫的冷漠,就好像她從來沒有認識過她一樣。

玄小巫的步子倏地停下,她沒有轉身,就這麼站着,最終留下的一句話,隨風飄到了萬希的耳邊。

「現在的我,你還是不要認識的好。」

青石抱着萬希,他安慰着她,他一次又一次的告訴她,那是玄小巫在保護她,在以她的方式,保護她。

萬希無語凝噎,最終喊不出一個字。

「撲哧,撲哧,撲哧---」

嘩啦一聲,玄小巫撈過在眼前不停拍打翅膀的式神鳥,打開一看,喜形於色。

那邊祝融和共工還是在吵架,只為了誰的頭髮更細些這芝麻綠豆點的事,後土總是跟在玄小巫的旁邊,所以她的每個表情都逃不出他的眼睛。

「有喜事?」他問道。

玄小巫將那式神捏扁,點頭道,「我們回去,最後兩個祖巫也找到了。」

此話一出,其他三人都驚住了。

這短暫的沉默是詭異的,玄小巫怔楞的看着那三個人跟石頭般的動都不動,又在頃刻間爆發出了驚天動地的尖叫聲。

「十二個,十二個,一千年了,我們終於又聚在一起了。」

「嗚嗚嗚,我好感動,嗚嗚嗚,我等這一天等的都快死了,嗚嗚嗚。」

「哭什麼,跟你娘們似地,貌似那個燭九陰也是這個調調,真討厭。」祝融又開始嫌棄起共工來,這次共工沒有還嘴,而是跳到了祝融的身上,對着他一頓好咬。

「嗚嗚嗚,我現在很開心,我不罵你,我咬死你,惡毒的祝融。」

後土一向只有一個表情的臉現在也跟開了朵花似地,他轉身看向默默的看着他們的玄小巫,激動的說道,「系子大人,我們快點回巫族吧,我迫不及待的想要和他們相聚,迫不及待的想要巫神復活,我巫族的光明就在前方了,這一切,都是系子大人的功勞,以後,系子大人將帶領着我們殺入天庭,攻入神山,將一千年對我巫族下狠手的人一個個的都解決掉,以報這血海深仇。」

「對,尤其是那個神染。」祝融忽然插了句話。

玄小巫的臉色,冷不丁的就沉了下去。

有了祝融和共工,回去的道路總是很熱鬧的,即便玄小巫更加的沉默了,可是祝融和共工還是能一如既往的吵鬧着,但他們最好奇的還是玄小巫的過去,揪著後土去問都問不出什麼來,徒自猜測著又憋的慌,這麼一走一停間,很快就回到了梵鳴城。

「大巫師夏非,恭迎系子。」

偌大的城門外,是一身黑色披風的夏非,他嘴角那抹笑意,看着玄小巫差點閃了眼。

他心情很好,誰都知道,所以這梵鳴城的天,好像一下子也沒那麼陰沉了。

玄小巫微微昂起腦袋,大步走上百層台階,冗長的衣衫拖沓在地面上,她即便是趕了好幾天的路,還是那麼的絕代風華。

夏非牽起她的小手,面具下的雙眸,沒來由的深沉了些。

玄小巫和他站在同一個高度,看着不遠處聚集在一起的十個祖巫,心中感慨萬分。

她沒有等這一天多久,而夏非,卻始終以為要窮盡一生的,可如今,他也等到了。

「不是說最後兩個祖巫找到了嗎?人呢?」玄小巫環視一下四周,開口問道。

夏非側首,夏非會意,退到後頭帶來了兩個人,聽到那悉悉索索的腳步聲,玄小巫沒來由的覺得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猛的一回頭,她便對上了一雙清水般的眸子。

一個名字,在口中囁嚅許久她都沒有喊出來,那個男孩顯然有點哆嗦,跟着夏天走到玄小巫的跟前,噗通一下子就跪了下去。

「九尾狐小琪,參見系子。」

「十二祖巫之蓐收,參見系子。」

玄小巫看着那狠狠的低着頭的小狐狸,嘴角慢慢的拉開了。

「小琪。」她喊它,它驚得一下子就趴在了地上。

於是玄小巫嘴邊的笑容,又僵硬了。

「小琪有眼不識泰山,不知道當日是系子大人光臨滿月古井,小琪罪該萬死,罪該萬死。」

氣氛,在玄小巫的沉默下變得詭異了起來,她就這樣看着小琪的後腦勺,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接話。

「你在怕我?」許久她終於開口了,只是沒有了那難得有的溫暖,恢復了一如既往的冷漠。

小琪的小爪子哆嗦的扒拉着地面,一個勁的點頭又搖頭,那副模樣,卑微極了。

「六年前,是你指引了我走出滿月古井的路,後來我回去過,卻不見了你,一直到如今,我已不是我,而你,也不是你了么?」

她狀似在回憶,眼裏,卻清冷一片,彷彿沒有了過去,空洞麻木。

小琪怔愣了一下,顫巍巍的抬起小腦袋,看着那高高站立的女子,狠狠的咽了口口水,緊張又感慨。

她是系子,她是巫族的系子,哪裏是它以前認識的玄小巫了,她變了,變得很強大,也很不快樂。

「小琪不敢。」最終,這個小九尾狐一低下腦袋,謙卑的臣服在了她的腳下。

玄小巫冷哼了一聲,輕聲說道,「五年前,抓走萬希給她喝了玉草酒的人,就是你吧,因為萬希身上的夢瑤鈴,你以為是我,對么?」

小琪臉色唰的就慘白了,原來她都知道,只是不說而已。

「所有以往和我玄小巫有關係的人,要死,都只能死在我手上,你們,懂嗎?」她帶有眼中警告意味的眼神最終落在了夏非身上。

他是唯一一個敢於她對視的人,可是他,卻在她的眼裏,找不到了一絲的留戀,有的只有濃重的殺意。

是她藏得太好,還是她真的沒有了眷戀呢。

他現在已經看不透她了。

「不是說有兩個祖巫,為何,只有一個。」將話題轉開,她看向了還跪着的蓐收。

「蓐收是小琪帶來的,也帶來了最後一個祖巫的消息,翕茲是電之祖巫,現在在天庭做電母。」夏非不經意的看了看天。

玄小巫聽后一個旋身,身子輕盈的掠過十八重門,背對着所有的人,她的聲音淡淡的。

「五日後,殺天。」

她不想去聽身後傳來的驚天動地的歡呼聲,不想去看他們志在必得的決心。

她微微眯起眼睛,指甲深深刺入了掌心。

亂吧,恨吧,就讓這一切,為她逝去的快樂,做陪葬。

腳步,驀地停了下來,她掀起眼帘,看着擺在自己跟前的糖葫蘆,猛然間,臉上的表情複雜的很。

「你不開心嗎?吃這個會開心點,很甜。」戀煞對着玄小巫露出個可愛的笑容,將糖葫蘆塞進了她的掌心。

她拒絕戀煞很久了,將他不可思議的愛總是丟的遠遠的,這一次,她卻任由戀煞將糖葫蘆給了她,慢慢的咬了一口。

「嗯,甜。」她彎彎的嘴角,讓戀煞幾乎看呆了眼。

「那...那你開心點了嗎?」他小心翼翼的問道。

玄小巫嘆了口氣,呵呵笑了。

「好像是吧。」她說道。

戀煞晶亮的眸子裏一下子似乎有了濕潤,他摸索着手掌,一蹦一跳的竟然跑開了。

「那以後我都會送好吃的來。」他就丟下這麼一句話就走了,徒留玄小巫拿着糖葫蘆怔愣的站在原地。

糖葫蘆嗎?

她看着那有着一層血紅色外衣的糖葫蘆,低喃著。

堂堂一個系子,就舔著糖葫蘆走在偌大的巫族裏,偶爾她會停下步子,就獃獃的看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玄小巫在離開巫族去尋找十二祖巫的時候還是個普通的人,巫族的人只是聽說她在京城血洗擂台,回來之後卻都沒有看透她的修為,大多都是不相信她已那麼厲害的。

所以,有人暗地裏對她不服氣,傾向玄小影的事情都是有的,但對她來說,都已經無所謂了。

想到自己在走之前就養著的好東西,玄小巫眼睛忽然一亮,邁開步子就朝着硫池走去,硫池建立在巫族的後方一片瘴氣林子裏,硫池,意思就是硫酸池,一汪不大不小的池子裏注滿了硫酸,急劇著腐蝕的能力,更何況是在巫族瘴氣林子裏存在着的硫池,那更是連神器都能腐爛的厲害東西。

一個人施施然的走到並沒有結界遮擋住的瘴氣林,看着那黑色的霧氣不斷的從那林子中飄出來,玄小巫嘴角微微抽搐,這便是巫族和其他所謂正義門派之間的差別了。

記得長青派的永恆森林不過關着個饕餮,便成了禁地,而這巫族如此厲害的瘴氣林,卻任這麼敞開着,只要是個人都知道靠近便是死,但是...,玄小巫看了眼腳邊的幾具白骨,柳眉一挑,直接從那白骨上踩了過去。

這隻有她才敢進去的瘴氣林,在她不在的這斷時間內,竟然有了新的客人,只可惜,那些人還是道行太淺。

本該黑暗暗的林子中被一道如獄火般熾熱又昏黃的光芒映照着,將周圍一顆顆壘疊在一起的人骨林完全呈現在了玄小巫的眼前,林中無風,卻每時每刻都有鬼哭般狼嚎般的叫聲劃破,每走一步,玄小巫都能感覺雙腳往下陷,好像地面上有無數的惡靈想要將她拖入地底一般。

她聽說,這林子以往只是一片很普通的竹林,可巫族盛行大的祭祀,便猶如她第一次所見的祭祀,那麼多的白骨總要有扔掉的地方,久而久之,這林子便成了堆積白骨最好的地方,有因為祭祀而死的,有因為製造蠱毒而死的,死的方式千方百種,但每一種,都是永世不得超生。

所以,這林中的怨氣漸漸成了瘴氣,就連夏非,估摸著都沒把握走的進來還出的去。

但這些對玄小巫來說,實在是不值得一提。

她連血都是黑的,如這瘴氣般污濁,她還需要怕什麼?

不論眼前的景象有多麼的駭人,她走的施施然,最後,停在了林子深處,瘴氣最濃郁的地方,硫池噗嗤噗嗤的冒着黃色的泡泡,伴隨着的還有白色散發着刺激性氣味的毒煙。

小手一揮,硫池中暗潮洶湧,翻滾著彷彿煮開了的水,才不過一會,硫池裏的水便凝聚到了一起成了球狀漸漸的升到了半空之中。

玄小巫仰頭看着那完美的球狀,口中默念咒語,那球便在她合上雙唇的瞬間轟然炸開。

炸開,卻沒有一絲的聲音,破碎的球化成了無數片,猶如一隻只螢火蟲般在黑暗中飄散。

這情景美得不可思議,玄小巫忍不住伸出小手觸摸那金光色的光芒,看着它們升高,擴散,飄出了瘴氣林,瀰漫到千里之外,融入到這普天之下。

硫池裏的水乾涸了,她轉身想走,眼神卻撇到那沉在池底的東西,微眯眼睛,她在看清那東西的時候,臉色倏地就沉了下來。

暗室內,安靜的連呼吸都聽不到。

玄小巫高高入座,俯瞰著排開站在她腳下的眾人,陰冷的開口道,「我忽然發現我並沒有什麼像樣的武器,其實之前魔尊送的破山斷月劍我很喜歡,不知道大巫師可否將那劍再呈上來,這一次,我可不會再拿不動它了。」

玄小巫忽然提到破山斷月劍是讓夏非想不到的,他頷首,轉頭對着夏又說道,「之前劍是讓你收著的,夏又,你去拿來。」

夏又美麗的臉一下子白一下子青的,他囁嚅著,一個勁的撥動着海藻般柔順的長發,最後不安的眼神還是忍不住瞥向了夏落。

夏落身邊站着的是玄小影,眼中那深深的隱忍和不服,一下子就讓夏又悶了。

「那個...二哥,你之前把劍給我,不是讓我利用七星磐石煉化破山斷月劍的嗎?所以...那是需要七七四十九天的,現在還不能拿來。」夏又難得急中生智,想了這麼個推辭。

「哼。」空曠的暗室內,驀地傳來玄小巫的冷哼。

夏又不安的看向玄小巫,忍不住在心底祈禱她不要看破了什麼。

「都說夏又是六大巫師中會觀天象,善治地利,怎麼?你莫不是忘記了今年是閏年,七星磐石會出現的幾率是千分之一,哼,那你就更沒算出來了,七星磐石出現的那千分之一的幾率,就是發生在明天晚上。」

夏又小臉慘白,汗都緊張出來了,他拉了拉寬敞的衣襟,撓了撓瀑布般的長發,越聽越寒顫。

夏非有些驚訝於玄小巫比夏又還要精準的預測能力,更氣夏又竟然對他撒謊,他憤恨轉身,毫不憐香惜玉的拉住夏又纖細的臂膀,冷峻的問道,「夏又,你忘記我的規矩了嗎?劍呢?」

夏又被扯的生疼,貝齒咬着下唇,眼中都有了小淚花,他被夏非盯的冷汗涔涔,還是不吭一聲。

夏非氣結,高高揚起手臂就要甩他一巴掌,卻被不知何時走過來的夏落給拉住了。

「二哥,劍我知道在哪裏。」

夏非手上的勁鬆了松,夏落見狀垂下了手臂,孰料夏非一個旋身,「啪」的一聲,還是一個結實的巴掌甩到了夏又白皙的臉上。

他不堪那力道,碰的一下就跌坐在了地上。

玄小巫冷冷的看着這一切,起初以為夏又是會嚎啕大哭的,孰料他任由自己狼狽的坐上地上,那半個臉頰上的傷遮都沒想遮。

巫族,是個很有趣的地方。

當她發現夏天除了一如既往的溫暖還有笑裏藏刀的時候,當她發現夏非除了陰狠殘忍還有發愣困惑的時候,當她發現夏又除了柔弱愛美還有堅強隱忍的時候,當她發現夏落除了冷酷嚴肅還有溫柔似水的時候,當她發現夏幻除了最愛的死人還愛黏人的時候,只有夏千綰,安靜的,讓她以為是空氣。

當她發現這一切的時候,便越來越能體會神夭處在高處的心境。

「劍在哪裏?」她沉默了許久,終是開了口。

夏落捏著拳頭,不服氣的說道,「劍被我派人送回魔界了。」

玄小巫哈哈一笑,笑聲回蕩起,詭異無比。

「夏落,你撒謊。」她犀利的眼神倏地一下子就落在了玄小影的身上,「不過...你對用你的血而製造出來的東西,倒是專情的很呢。」

玄小影狠狠的咬着牙,死死的瞪着玄小巫。

「可東西就是東西,就算你死了,她也不會難過,因為,夏非當初在製造她的時候,忘記了給她眼淚,這麼個無情無淚的東西,值得嗎?」

「值得,我覺得值得。」夏落忍不住跳了起來,指著玄小巫就一頓反駁。

玄小影撇了他一眼,眼中的情緒,顯然是沒有感動的。

「哼,廢物。」玄小巫瞳孔中迸射出了殺意,嘴角扯出了一絲不削,「巫族有你這種巫師,真是慘。」

夏非隱在面具下的眼神危險的眯起,他側首看着站在自己邊上的夏落,恍惚間,竟然能猜測到玄小巫此刻的心境。

她在告訴他,夏落和玄小影,只能留下一個。

她竟然能和他心靈相通了,那就說明,她的境界,已經到了喚醒巫神的程度。

壓抑住內心的喜悅,夏非一把扯過夏落,將他推倒了夏天的跟前,然後大手一揮,雷厲風行,無數戰奴便包圍住了玄小影。

「劍在哪裏?」他問的是玄小影。

玄小影透過重重戰奴,對上了玄小巫殺無赦的眼神,凄厲的笑了。

「劍?什麼劍?現在怕是已經成了一攤硫酸水了吧,哈哈哈,玄小巫,你真是個惡魔,瘴氣林那種地方你也能進得去,硫池那種地方你也站的住,你還有什麼做不到的?殺了我,此刻怕是輕而易舉了吧。」

玄小巫微微扯動臉皮,道,「說的不錯,我要殺了你,如同踩死一隻螞蟻。」

「玄小巫,你搶了我的身子,你才爬的這麼高,你奪走了我的一切,我生生世世都不會放過你的。」

「生生世世?很抱歉,那是你要不起的東西。」玄小巫殘忍的拉開笑容,小手一張,便有一張黑色線網將玄小影困在了其中,「明日七星磐石之日,在最後一個祖巫還沒有復活的情況下,只能先用你的魂魄充充數了,為了巫神的復活大業,就只能犧牲你了,還有,玄小影,我這輩子,最倒霉的就是進入了你的身子。」

她說罷,起身就走下高高的台階,冷峻的小臉面若霜,淡紫色的雙唇沒有一絲血色。

「你越是掙扎,就越痛苦,你也別想尋死,我只會讓你生不如死,乖乖的給我等到明天,我會讓你死的舒坦點,算是,我對你這具身子,最好的答謝了。」

她最後一個冰冷的眼神落在了面如死灰的玄小影身上,曾經,她發誓要好好照顧自己,在有天這個身子的主人回來的時候可以完好無損的還給她。

可她到今天才明白,自己蠢的有多離譜。

「而夏又和夏落,看在玄小影就要死的面子下,我可以不追究你們對我撒得慌,不過再有下一次,下場和她一樣,巫神的復活只需要祖巫,不需要巫師。」

安靜的暗室內,十好幾雙眼睛都怔愣的看着玄小巫,她完美的蛻變,終於在這一刻,綻放出了最璀璨的光芒。

她聽人說過,梵鳴城和其他地方都不一樣,是從來都會下雨的。

可是,她推開金色的窗楞,看着電閃雷鳴間落下的豆大雨點,嘴角垮下一個弧度。

夜明珠照耀下的寢殿門外,跪着一個高大的身子,雨水將他全身都濕透了,他這樣巍峨的跪着足足大半夜,沒有喊門沒有嚎叫,只是這麼跪着。

「夏落,能讓人起死回生的你,是不是第一次感覺到無力呢?因為,即便你再厲害,玄小影,都是那個你唯一救不回來的女人。」

碰的關起窗戶,她軟綿綿的睡入寬大舒適的床榻上,一夜無眠。

夏落是被夏天等人抬回去的,顯然,他一夜都白跪了,玄小巫要玄小影死,打的是巫神復活的鰲頭,他就算把自己跪廢了,她也不會放過玄小影的。

清晨,鳥兒在天空啾啾叫喚,玄小巫看着蔚藍的天空,沒來由的想起了中土小鎮,那些個和神染無憂無慮的日子,一去不復還了。

「系子。」身後,忽然傳來了一個柔弱的聲音,她微微側首,看着有些憔悴的夏又,不言不語。

「我來給你梳妝。」夏又深吸一口氣,拍了拍手掌,便有許多傀儡女奴端著不同的首飾服侍魚貫而入。

夏又不等玄小巫開口徑自走到了她的身後,修長的手指執著一把剔透的白玉梳有一下沒一下的梳着玄小巫有些暗紅色的頭髮。

玄小巫一直沒有說話,任夏又給她將頭髮梳通,而後,只是簡單的在她腦後別了一朵血紅色的爪龍花形頭飾。

「巫神最喜愛披髮,便是如此了。」夏又說道。

玄小巫沒有去看自己此刻的模樣,但一夜無眠臉色肯定好不到哪裏去,孰料夏又掰過她的小臉,竟然給她畫起妝來。

她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看着夏又,這個巫族最美麗的男子,皮膚好到不行,好像隨時都能掐出水來似地。

夏又今日和昨日完全判若兩人,他最認真的時候,便是梳妝打扮的時候,所以他此刻嚴肅的綳著個臉,一筆一畫,給玄小巫勾勒出最適合她的線條。

「你不會因為討厭我,就給我畫成蠟筆小新的眉毛吧?」忽的,玄小巫無聊的開了個冷笑話。

夏又手一顫,趕緊停了下來,困惑的看着玄小巫,不解的問道,「什麼蠟筆小新?」

「就是,很粗的眉毛。」玄小巫用了個最簡潔的話回答了他。

夏又聽了,轉身就拿來了一面銅鏡遞給了玄小巫。

玄小巫看去,不由的也驚訝了下,鏡子中那個風情萬種的女人,真的是自己么?那個女人有着的冰冷眸子,也是屬於自己么?

「很好。」這是她給夏又辛勤勞作的獎勵。

夏又搗騰了一會才收手,玄小巫徑自換上雍容華貴的黑色長袍,看着那綉在裙擺出的酴醾花,甚是喜愛的緊。

推開門扉,原來已經有一大票人等候在此,她翩然而出,決然的小臉上帶着莫名的笑意。

「祭祀準備好了么?」她一邊走,一邊問著跟上來的夏非。

「好了。」夏非忙不迭的回道。

她滿意的點了點頭,步子絲毫不逗留,直往偌大的祭祀台上走去,即便巫族祭祀已經過千萬遍,但這一次的祭祀,卻尤為的慎重和浩大。

夏非是傾盡了全力的,為了防止各方人馬有來破壞這場祭祀的,他喚醒了所有的戰奴,戰鬥指數可謂達到了千萬倍,整個梵鳴城裏裏外外,被戰奴包裹了一層又一層。

祭祀台曾經是被玄小巫毀掉過的,這會她看見的是新建的,刻着古老咒文的五芒星形的祭祀台上紋理深邃,被潺潺流動着的血水包圍中,偶有血跡斑駁乾涸在那紋上,看起來甚是寒磣。

祭祀台的四周分別矗立着十二根高大的攝魂柱,柱子上分別燃燒着青色的火焰,刺啦刺啦的,發出撕裂般的聲音。

而玄小影,就被吊在那祭祀台上中央,貫穿過她身子的鎖鏈的另一頭纏繞在攝魂柱上,那青色的火焰時不時的沿着鐵鏈將她全身都籠罩在青色之中,看她的神色,是極為痛苦的。

玄小巫看到這個場景,說不動容那都是假的。

畢竟那個女子,和自己容顏一模一樣。

她抬頭看了看天,道,「開始吧。」

以往都是祭祀合計著時間,而此番,在七星磐石出現之前,他們就要做很多準備。

比如,巫族現任的系子,將要以一曲神樂之舞,喚起守護神夭靈柩的陰女,而後,再用千人之血滋養那靈柩,等到七星磐石之時,系子念咒,破印,此刻的十一祖巫以及玄小影在天佑,便能讓神夭破碎的靈魂得以凝聚。

若要神夭復活,又是一番罪孽。

玄小巫一直以為神染當初將神夭打的是魂飛魄散的,卻不想她還有一念頑強的留存了下來,她始終不知道那一念究竟是什麼,貪慾或是情癲?

這個祭祀台上早就充滿了血腥,一千年來的日日夜夜,為了神夭的復活而進行着殺戮。

玄小巫看向筋骨幾乎都被燒爛的玄小影,唇角微動,輕抬起手臂,默念道,「燃燒魂魄,浴火重生,玄小影,你該跟你的生生世世,說再見了。」

說罷,她身後的十一個祖巫按部就班,全部幻化成原形浮在了十一根攝魂柱的前方,玄冥始終是撇着眼睛,終究沒有再看玄小影一眼。

無論是玄小影還是玄小巫,他畢竟是祖巫,所以在巫神面前,一切都變得不再重要了。

「啊---」

她凄厲的叫聲驚起一片烏鳥啼鳴,幾乎是瞬間的,幫當一下,那捆着她的鐵鏈就這麼掉了下來,而此刻那祭祀台中央,連灰都不曾留下,只有那一團忽上忽下漂浮着的金色如火焰的東西在閃耀着。

「小影---」與此同時,跌跌撞撞趕來的夏落不堪重負,終是一個踉蹌跌在玄小巫的腳邊,獃獃的看着那個曾經有着玄小影的地方,一個字都喊不出來。

玄小巫驀地有些感慨,抬頭看着天空,在心底,一個名字悄悄劃過。

衛斂,你終於可以瞑目了。

而那一絲情緒立刻就變成了肅殺,系子撥開身上厚重的黑袍,隨手一撈,同樣是黑色卻輕盈許多的紗衣就將她給包裹住,隨之而來的一把血扇,上面的酴醾花開的燦爛。

她腳尖一墊,身子如蝴蝶般輕盈的落在了祭台的中央,最後一個祖巫空缺的地方被玄小影的魂魄替補者,玄小巫翩然而舞,暗紅色的髮絲隨風飄揚,纖細柔軟的身段將一曲神樂之舞,跳的如同神夭再世。

所有的靈魂彷彿都想隨着她歡呼,氣流猛然間就變得急促了起來,十一祖巫那有着黑色月牙印跡的手心皆是覆住心頭,口中反覆低喃著古老的咒文,那喃喃的聲音,隨着她帶着濃厚力量的舞蹈,即將開啟神夭沉睡了一千年的靈柩。

玄小巫自從來到巫族后,聽說了很多關於神夭的事情,尤其她的畫像,僅此一副,畫的是惟妙惟肖,傾國傾城。

聽說,神夭是極其愛跳舞的,當時她聽到之後,露出了個鄙夷的笑容。

極愛跳舞,怕是,是只愛跳給那一個人看吧?

可當她舞動在這血腥的祭祀台上的時候,竟然能稍稍體會到了神夭的心境,將自己最美的一面留給自己最愛的人看,那是她這輩子到此為止都無法坦然面對的。

恍惚間,她以為自己看到了神染,在一個四季如春的小山上,他溫柔的看着她,然後露出了個淡淡的笑容。

他說,「夭,很美。」

她被他那刺眼的笑容恍了眼,心裏不住的酸疼,可下一刻,她彷彿又對上了他晶亮如璀璨星辰般的眸子,他溫熱的胸膛壓着她,他寵溺的看着她,他薄涼的唇微微啟動,他無奈的說,「我該拿你怎麼辦?」

怎麼辦?

她也不知道呢。

「只要有一天你想有個家,我會丟掉一切,給你你想要的,知道嗎?」

腦海里,這句鏗鏘有力的誓言驀地就竄了上來,玄小巫瞳孔放大,一個沒忍住,在急速旋轉的身子就這樣摔到在了地上。

與此同時,整個祭祀台都因為玄小巫的動作而劇烈晃動了起來,她迷茫的抬起小臉,那雙忽隱忽現銀色的瞳仁就這樣望進了夏非的眼中。

轟的一聲,強大的衝擊力將整個祭祀台差點掀翻,十一個祖巫全被撞了出去,飛的老遠,一個個吐血不止。

情況,糟糕極了。

她怔愣住了,坐在祭祀台上,任由一股拉力將她使勁往下拽。

是什麼扯着她?她扣著祭祀台,覺得靈魂都要被撕裂了開來,眼前沒來由的一陣黑暗,她只感覺身子似乎都浸透到了祭祀台下的血池裏,跟着一隻冰涼的大掌死死的拉住了她,跟着一起被翻了個身的祭祀台給壓了下去。

哐當一聲,沉重的壓在每個人的心底,玄小巫和夏非,就這樣消失了。

計劃是否永遠趕不上變化呢?

夏天當下就發揮了他這個大哥的作用,將整個梵鳴城用最古老封印之術給保護了起來,系子和大巫師同時消失,這事要是傳出去,那後果簡直是不堪設想。

而玄小巫則在心底罵天罵地了,當你知道你被泡在了血里,就算經歷過再多的血腥,滿鼻子滿眼睛都是股惡臭味,還是想把胃都吐出來的。

祭祀台下方的血水,越往下越悠久,怨氣就越深,玄小巫划拉着雙手,身子忽然被一雙大手撈住,她艱難的轉身,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夏非在她的眼中看到了一個陌生又熟悉的自己,卻來不及顧及她的訝異,帶着她如同浮萍一般,隨處飄搖。

血水裏,到處都晃動着血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牽引着他們,碰的一下,毫無反擊能力的撞在了一座高大的硃紅色鐵門上。

整年浸泡在這種地方,竟然還能如此巍峨,玄小巫還未去碰觸,那硃紅色大門轟然就打開了,玄小巫和夏非幾乎是在頃刻間被吸了進去,然後狠狠的被扔在了地上,兩個人濕漉漉的,狼狽不堪。

玄小巫撐起身子,氣喘吁吁之時,還不忘記指著夏非說道,「你...你竟然和夏天長的一模一樣。」

夏非抬起頭,那臉竟真能讓玄小巫產生錯覺。

像,相及了,除了夏非的眼神,其他地方都一模一樣。

難怪他都總是帶着面具,難怪他明明排行老二卻是巫族的大巫師,這裏頭,竟然有這這麼一層含糊不清的關係。

「與此關心這個,還不如想想怎麼出去。」夏非別過臉,顯然是對這副面孔很不滿意的。

玄小巫冷哼了一聲,看着這黑乎乎的洞穴,不削的笑開了。

「怎麼?你在怪我搞砸了事情么?」

「夏非不敢。」夏非也站了起來,伸出手臂,摸索著前方的路,只留下那麼一句顯然底氣不足的理由。

玄小巫也不多說什麼,神樂之舞雖然失敗了,但是依舊消耗了她許多的體力,這會連多說兩句話都顯得累的很。

兩個人上去了是如此響噹噹的人物,可到了這莫名其妙的地方,竟然手腳都無法伸展的開來。

就在此時,空蕩蕩的洞穴內,竟然由遠及近的傳來了一陣嗩吶聲。

玄小巫隱約覺得不安了起來,一陣強風吹過,她狠狠閉起眼睛,再睜開之際,自己竟然坐了一頂嫁轎中。

叮叮噹噹清脆的鈴聲隨着轎子的起伏不斷的傳入她的耳朵中,她驚愣的看着自己一身手工精美的嫁衣,忍不住掀開了轎簾,不看還好,一看她彎彎的柳眉立刻就攢了起來。

這是在搞什麼?

那個在轎子前面騎着高頭大馬的新郎官怎麼那麼像夏非?

這是什麼鬼地方。

而在轎子外頭的夏非才是冷汗涔涔,急的早就沒了大巫師該有的冷靜。

他身後的轎子沒有轎夫,穩噹噹的跟在他的身後,一路吹吹打打的往不知名的地方趕去。

他想回頭看看玄小巫,可是他卻動都沒法動。

難道夏家流傳下來的秘密,竟然是真的嗎?

就在他困惑不安的時候,這新郎官接新娘子的戲碼該結束了,因為一個彎路過去,竟然有了光亮,夏非看着前方豁然開朗的地界,覺得那大大的喜字刺眼極了。

那是一座很華麗的府邸,依舊是硃紅色的大門,卻比那個將他們吸進來的小多了,詭異的骷髏代替了傳統中府邸的麒麟,歪歪扭扭的矗立在大門的兩側。

轎子跟在夏非身後停了下來。

玄小巫鬱悶的往四周看了看,那轎子竟然是憑空消失的,她提着厚重的嫁衣走到夏非身後,忍不住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做了新娘子,夏非做了新郎官,搞什麼飛機?

夏非不語,一把扯過了玄小巫的小手,側首看着她,認真的說道,「配合好這場婚禮,否則,我們都要死。」

「死?」玄小巫咧開紅唇,開始沒心沒肺起來,「誰要我們死?神夭嗎?」

夏非竟然是嚴肅的點了點頭。

「如果我沒有記錯,這應該是神夭最後的遺願,祭祀台的下方埋葬著神夭的靈柩,她終有一念尚在,我們此刻所經歷的一切,怕都是她安排的。」

玄小巫聽到后,嘴角的笑容終究是掛不起來,她很想甩開夏非的手,轉身就走。

這是個很溫馨又充滿絕望的婚禮,神夭啊神夭,你竟然在死的時候,都期望着和神染結為連理嗎?

如果到此刻,玄小巫還不明白神夭唯一留下來的一念是什麼,那她就太蠢了。

神染聰明一世,卻糊塗了一時,他當時最在意的是和自己完全背道而馳的妹妹,卻忘記了自己這個妹妹對他的痴戀,神夭,在最後一刻,將自己愛留了下來,封存了一千年之久。

這裏,滿滿的充斥着的,都是神夭對神染的愛。

玄小巫覺得鼻子酸酸的,伸手抹過眼睛,卻是乾涸一片。

為何如此熟悉,為何能深深體會到神夭當時的絕望,如此撕心裂肺,生不如死。

夏非牽着他,跨進了那徑自打開的府門,一重一重,該有的婚禮細節一向不少,只是一路走下去,沒有所謂的拜天地,而是直接走進了佈置的如此奢華的洞房。

縱然知道這是在配合神夭的,但氣氛還是尷尬了起來。

碰的關起來的房門,把玄小巫嚇了一跳,她捂著心口,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看着跟個木頭矗立在旁邊的夏非,美麗的眼睛溢出了笑意。

她彷彿在說,夏非,看你怎麼收場。

夏非左右踱步,一雙比夏天的陰狠的眼睛總是狠狠的瞪着床榻之上那塊白色綢布。

玄小巫跟着看過去,忽然說道,「別瞪了,我早就不是完璧之身了。」

「什麼?」夏非驚訝的叫了起來,而後沉默了。

許久,他才說道,「是神染么?」

玄小巫諷刺的動了動嘴角,點了點頭。

是的,她終究是想起來了,想起神染隱藏的一切,所以,她才開始同情起神夭來,因為她現在覺得自己和她好像。

為何,要愛上一個薄情之人。

看着這充滿喜慶的一切,她心裏的酸楚,卻是無處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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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仙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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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9 至死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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