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七十二章 犯忌諱
「現在的年輕人啊，都不是省油燈，一個個年紀輕輕，哪兒來那麼彎彎繞繞，花花腸子？」
蒼翠山林間，彷如鄰家老農般的老者，倒背着雙手，略顯蒼老卻剛毅如鐵石般的面容上滿是感慨之色。
此人不是他人，正是萬妖山虎嘯峰老祖——虎屠。
「希望這小子長點記性，能夠知難而退，否則……」
虎屠虎目中冷光一閃，瞳孔內倒映着一道雄壯如山，形如颶風般的高大身影，赫然正是虎號。
但若仔細觀察，必然會發現，虎號的身影雖是人形，卻恍如有數道重影，虛幻閃爍，時而如虎嘯山林，時而如憨厚青年，時而如佛陀大能。
「玄悲？還是道燁那老禿驢乾的好事？竟然想將我虎族天驕培養成佛門護法！」
虎屠面色轉冷，眼角似乎抽搐了幾下，「還是那塊茅坑裏的石頭？那老東西也不是省油的燈，吃了這麼多年的虧都不長記性，一個個還想搞事情？」
「還有那小子……也是個狠人！」
一想到吳明面不改色，一把掏出了半塊心肝，虎屠這等屠滅過州府，手裏有百萬冤魂的絕世大妖，也是不由的心頭一跳。
想他近萬載歲月，什麼樣的狠人沒見過，比之吳明更狠的不是沒有，可如此淡定從容，甚至挖出心肝時，連眼皮都沒眨一下的卻是少有。
甚至於，在其強大妖識感知之下，吳明無論是心跳，還是血液流速，乃至真元運轉，都沒有任何異常。
這不僅僅是超乎尋常的意志堅定，更有着無與倫比的掌控力和決心，即便是大宗師強者，心肝也是要害中的要害，驟遭重創，哪怕是聖者都會有所反應。
可偏偏，吳明沒有半點異常，甚至沒有動用力量封閉感知，硬生生的承受了下來！
如此種種，牽扯到數位聖境大能，其中還有不次於他的存在，才是這位絕世大妖沒有對吳明下殺手的真正原因。
否則，即便一個自家小輩再出色，也不至於讓虎屠放過一個人族大宗師的小輩。
於這等存在而言，聖意如天，早已不會為外物所動，也只有同階存在，才能讓他們稍稍改變意志。
即便如此，絕世大妖就是絕世大妖，所以也出面教訓了吳明。
雖然從頭到尾沒有出手，可僅僅是出面現身，就足以表達他的意志了，這裏是萬妖山，是他虎族祖庭之一，絕不是什麼阿貓阿狗能撒野的地方。
「你竟敢出現在本老祖面前？」
正散步間的虎屠驀然一頓，虎目中凶光大熾，冷厲無比的看向虛空。
呼！
無聲無息間，天地似乎破開了一道口子，仿若重重疊疊的鏡面碎裂，於無盡遠處，又似近在咫尺，露出了一道身形高挑，面容普通，英氣不輸男子的三十歲許女子身影。
若吳明在此，必然會認出，這位正是與他打過交道的紅袖招之主——李十二娘！
「虎老何必拒人於千里之外？」
李十二娘一步跨出，出現在另一座山頭，與虎屠隔山而立，微微欠身一禮道，「如今魔劫亂世，晚輩也是一片誠意！」
「嘿！」
虎屠顎下金白鬍須一翹，咧嘴笑道，「你們人族口口聲聲喊著斬妖除魔，匡扶正義，魔族是大敵不假，我妖族自然也是你們的敵人，否則豈會有『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警世恆言？」
「虎老所言不錯，但如今群魔亂舞，合則兩利，至於以後如何，自是要平定魔亂之後！」
李十二娘道。
「哈哈！」
虎屠長笑，聲震長空，隱有穿雲裂石之意，驚的鳥獸顫鳴不止，「這話要是換做你師父來說，還勉強夠資格，可惜遇人不淑，天妒紅顏啊！
你走吧，告訴那群小狐狸，不要以為和北方那群雜種勾勾搭搭，就能高枕無憂，敢在本老祖眼皮子底下攪風攪雨，狐坳就沒必要存在了！」
「本聖誠心而來，虎老何必惡言相向，敗壞家師名聲？」
李十二娘目中寒芒一閃，手中劍嗡然錚鳴，蒼穹百里風雲變色。
「嘿！」
虎屠咧嘴一笑，虎牙外翻，猙獰兇惡，仿若欲要擇人而噬，血煞狂涌道，「很好，本老祖倒要看看，你學了公孫大娘幾分本事，敢在本老祖面前大放厥詞。」
「如你所願！」
李十二娘也是動了真怒，幾次求見都吃了閉門羹不假，但這老妖怪提及公孫大娘，卻是觸及了她的逆鱗，當即就要拔劍。
「本老祖讓你一隻手又……嗯？」
虎屠冷冷一曬，百無聊賴的探出蒲扇般毛茸茸大手，天地彷彿都在這一掌下變暗，可旋即濃眉陡然一凝，狐疑的看向一側。
李十二娘正待出劍，察覺到虎屠異常，也是微微一頓，只是略顯粗黑的眉毛皺了皺，似乎沒有發現什麼。
但身為聖境大能，感知何其敏銳，自己發現不了，不代表虎屠沒有發現，因為她確定虎屠神色不是作假，而是真的有出乎意料的事情發生。
下一刻，李十二娘便確定自己沒有出手是對的，而且也發現了一絲不尋常。
「好膽，竟敢禍亂我萬妖山！」
虎屠鬚髮倒豎，虎目圓睜，滔天凶煞之氣如淵如海般席捲開來，震的整個虛空為之顫鳴不休。
「這老妖怪……」
李十二娘目光微凝，輕吸了口氣，面露忌憚，卻凝重無比的拔出了手中劍。
虎屠的強大並未出乎預料，因為這是當年其師在世上，便已經成名的積年老妖，橫行神州無數年。
但就是這等存在，此時卻是如臨大敵，暴怒無匹，足可見發生了超乎意料的事情。
轟隆隆！
很快，天地狂震不休，有如天崩地裂般的轟鳴，自四面八方涌動開來，即便是李十二娘身為劍聖，都不由為之一陣搖晃，面色狂變間，終於知道虎屠為何震怒。
只見虛空扭曲，蒼穹裂開了一道道口子，發出陣陣令人牙酸般金鐵扭曲的嘎吱錚鳴，仿若天裂，驚醒了亘古沉睡的絕世凶物，欲要吞噬一切進補。
更可怖的是，方圓千里，乃至萬里，群山峻岭有如浪濤般起伏不定，彷彿活了過來一般，這哪裏是地龍翻身，分明是群龍競渡！
「魔窟！」
更讓李十二娘驚愕不已，失聲驚呼的是，那一道道衝天而起，足有數十里大小，甚至在向周圍快速蔓延的恐怖黑焰。
是的，這是魔窟成型的徵兆，而且不是那種被鎮壓的地下空間，而是即將與神州空間接軌，形成真正通道的空間！
再聯想虎屠此前驚怒厲喝，以聖境大能的神念，一瞬間便想到了很多，雖未確定真正的起因，可也知道，定然是有人破壞了此地天地靈脈平衡，勾連了地下空間內被鎮壓的魔窟。
但現在已經容不得她多想了，因為紅袖招的老巢就在萬妖山某地，而且離著不算遠，也不算近。
可如此大規模的魔窟動蕩，必然會波及那處所在，她必須趕回去救援。
「哪裏走？」
虎屠瞬間化作半人半虎，猙獰無比的擎天巨妖，一爪便向李十二娘抓落，厲聲如雷道。
「哼，真以為本聖怕了你不成？」
李十二娘瞬間拔劍在手，怡然不懼道。
即便實力有所差距，但這裏是萬妖山，真的打起來，虎屠即便能勝，可以必然損失慘重。
不是自身，而是虎嘯峰離這裏太近了，至多數萬里之遙，一旦被魔窟覆蓋，屆時虎族必然遭受重創。
「你最好不要激怒本老祖，否則你帶來的那些娘們，本老祖會將她們一個個生吞活剝！」
虎屠森然道。
「你敢？」
李十二娘柳眉倒豎，殺機勃發。
「天上地下，就沒有本老祖不敢幹的事情！」
虎屠傲然道。
「你到底想怎樣？」
李十二娘語氣稍軟。
在她幼年學劍前，虎屠便已是敢屠滅千里，以百萬生靈為血食的絕世大妖，殺人還真不算什麼。
「此事因你們而起，你必須要跟本老祖去鎮壓魔窟！」
虎屠說着，隨意一跺腳，地下狂震不休，赫然出現了一個千丈左右，卻不知深幾許，散逸著滾滾陰寒之氣的漆黑洞窟。
「哼，真以為本聖好欺負不成，隨便找個借口，就能脅迫本聖？」
李十二娘氣結，若非不願得罪這老妖怪，而且紅袖招不少弟子都在萬妖山中，她是真想不管不顧的一劍劈上去。
「本老祖不知道你和那小子到底結下了什麼仇怨，讓他不顧本老祖的警告，甘願自挖心肝了結因果，甚至不惜引爆魔窟牽制本老祖，做下這等犯忌諱的事情。
但此事因你們而起，也只可能是因你們而起，所以你若敢走，我萬妖山有多少損失，本老祖雖不會放過那小畜生，但你那個勞什子紅袖招，必然會隨之除名，天上地下沒人敢你們！」
虎屠陰冷的盯了李十二娘一眼，便既閃身沖入了地洞之中。
「自挖心肝？到底……是他？」
李十二娘面色難看，雖一時沒想到誰跟自己有如此大的仇怨，可到底是聖者，須臾便明白過來怎麼回事，不由驚怒交加。
可面對虎屠的威脅，李十二娘又不能無視，縱然恨不得提劍將那人斬滅，可也只能隨虎屠而去。
錚！
在李十二娘沖入地窟中的同時，一道劍光瞬息穿過虛空，不知去了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