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生離死別的話自己去說

當馬車駛入雙子峰附近的荒原時，葉蘇心中泛起了一種久違的溫暖。他曾在這片巨大的荒原上迎擊過東境軍隊，戰勝過南境的貴族軍，沒想到今天要在這阻擊神級魔獸。

他握了握靈憶的手，「靈憶，你不用動手了。一直是你保護我，這次換我來保護你好嗎？」

靈憶點了點頭，「別讓我太擔心了。不然我還是會出手的。」

葉蘇淡然一笑：「臭丫頭，你以為我這幾天一直在睡覺？我可是在夢中都有好好思考戰術。」他扭頭對伊莉雅說，「主教大人，你怎麼樣，還能戰否？」

伊莉雅拿起了神杖，跳到了雪地上，舒展了幾下胳膊和腿腳，「『神跡』那樣的大型靈術用不了了。不過普通的聖光系靈術還可以觸發。不用擔心我。」

葉蘇跳下了馬車，手一揮，雪梨、秋梧、風語、靈策、赫蘿、艾葉、洛夕和蝶未立刻擺成了戰鬥陣型。伊莉雅遠遠站在了後面，不緊不慢地用神杖在雪地上畫着畫。

「鯤」如同戰艦一般，在空中密佈的陰雲中劈波斬浪而來。葉蘇沉着地說：「大家，這隻魔獸從一開始就被我控制着，所以才不主動攻擊我們。現在，我打算瞬間加強對它的控制，你們趁這個機會攻擊。我會盡量爭取三十秒的時間，之後，就都靠你們自己了。」

蝶未等靈術師一聽，都覺得不可思議，怎麼可能有靈術師控制地了神級魔獸呢？更不用說這個靈術師還是個因機緣巧合才掌握冰系靈術的人類了。

她們也知道這個人類領主愛講笑話，但不愛虛言，都暗暗作好了觸發靈術的準備。

葉蘇嫌身上的大衣太礙事，脫掉了大衣，露出了裏面艾薇兒給他織的毛衣和紅玫給他買的襯衫。他學着紅玫的樣子，伸出了右手，對準了離他們僅有幾十米之遙的大鯨魚，暗暗說到：「媽媽，我不會使用您的靈介，請你加強對這條大鯨魚的心靈控制！」

倏忽之間，他手腕上黑色的手串變得無比刺眼，「鯤」好像被空氣牢牢束縛住了一樣，進不得也退不得。「鯤」幽黑色的如同山洞一般的眼睛瞬間露出驚恐的眼神——它知道自己已經被眼前這個渺小的人類控制住了。

就在這時，幾道或黑或白或紫的強光拔地而起，蝶未的「黑炎之槍」、秋梧的「芒箭」、靈策的「雷神之劍」一齊朝「鯤」射去，「鯤」驚恐地掙扎著，卻發現自己一動不能動。

蝶未的「黑炎之槍」毫不費力地刺穿了「鯤」的腹部，靈策的「雷神之劍」刺穿了「鯤」的下巴，『秋梧』的芒箭則如同沉沒在水潭中的陽光一般消失在了「鯤」的眼睛中。「鯤」一刻不停地拚命掙扎著，卻仍然移動不了半分。

葉蘇胸中一陣陣撕裂般的劇痛，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滾滾而落，整個人都快站不住了，他心裏默默地數着數：「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伊莉雅主教，你得快點了，我快支持不住了。」

就在葉蘇暗暗着急時，伊莉雅終於完成了繁瑣的準備程序，腳下出現了一個充斥着各種幾何圖案的圓形靈術法陣。她站在法陣中間，揮起神杖指向「鯤」，大喊道：「眾神的狩獵！」

一陣狂風自她腳下而生，靈術法陣變得晶瑩雪亮，她寬鬆的神官服頓時變得鼓鼓的，幾隻憑空而生的光槍嗖嗖朝魔獸飛去，分別刺穿了「鯤」的鰭、尾巴和下顎。剎那間，空中彷彿下起了血雨一般，地上的積雪瞬間被滾熱的鮮血融化，行成一個個圓形或水滴形的血斑。

葉蘇終於支持不住了，哇地吐出了一大口鮮血，猛地撲倒在雪地里，意識模糊不清。他拚命想睜開眼睛，卻根本睜不開，只能模模糊糊看見眼前的亮光，聽見魔獸的幽靈般的嘶叫聲和呼呼的風聲，隨即，整個大地都震顫了起來。

葉蘇閉着眼睛，無力地想：我已經儘力了，只能堅持到這了。剩下的就交給艾薇兒和紅玫好了，她們聯手一定可以對付這隻已經受了傷的神級魔獸。

就在他想放棄的時候，他突然想到：不對啊！以艾薇兒、紅玫她們現在的實力，四隻傳說級和四隻史詩級魔獸應該不會花費她們太多力氣。按道理說，她們應該已經和我匯合了……難道是出了什麼變故？

想到這，葉蘇再也無法冷靜了。他拚命睜開眼睛，卻驚恐地發現荒原中佈滿了高大晶瑩的冰柱，恍若一片冰樹組成的森林。

空中忽然出現了無數閃亮的光點，等到葉蘇發現那是「鯤」製造出來的冰凌后，兩米來長、小臂粗細的冰凌嗖嗖直射，所有的人已反應不及，避無可避。

葉蘇心裏冰涼冰涼的，他絕望地想：我們真的就此結束了么？

說時遲，那時快，一直入神看着葉蘇一舉一動的靈憶猛地一揮手，狂風驟起，狠狠朝迎面而來的數不清的冰凌捲去，雖然未能颳走來勢兇猛的冰凌，但大大減緩了冰凌的來勢。其他靈術師狼狽躲閃，雖多有挂彩，但均無大礙。

葉蘇一見靈憶動手了，慌忙大喊：「靈憶，你千萬不要動手！」隨後，他對所有人大喊，「你們快後退，做好防禦，不要胡思亂想，不管做什麼，你們都不是這隻神級魔獸的對手！」

伊莉雅揮舞神杖奮力擊毀了迎面而來的密密麻麻的冰凌，但仍有一隻冰凌擦破了她的胳膊，撕掉了神官服的半截袖子，露出了鮮血淋漓的手臂。她扶著神杖，氣喘吁吁地說：「那我們該怎麼辦，就等着它來殺死我們？」

葉蘇看了一眼狼狽不堪伊莉雅，微笑着說：「謝謝你了，主教大人，一直陪我們走到這裏，你真的是無比可靠的朋友呢。如果你能活下來，請一定要替我傳句話給紅玫和艾薇兒——我愛她們，再替我對洛川說句對不起，我無法兌現承諾了。」

「喂喂喂，別在我面前說這種生離死別的話啊。要說的話，你自己對她們說好了，你要做什麼……」伊莉雅看着幾乎都站不穩的葉蘇朝着空中的「鯤」伸出了雙手，嘴裏念念有詞，驚慌地大喊。

葉蘇沒有理她，他已經下定決心使用禁忌靈術，此刻心中無比平靜。不知為何，他血紅色的右眼突然看得無比清晰，直直穿透了「鯤」的肉體，看見了它體內隧道般的血管和其中奔流不息的暗紅色血液。

伊莉雅心中覺得不妙，就死死地拽著葉蘇，葉蘇只是默默地念著咒語。他看着「鯤」，完全能感到它對自己的蔑視——它居然停止了攻擊，輕輕扇動着鰭，保持着身體平衡，似乎在說——凡人，我看你能拿我怎麼辦！

葉蘇嘴裏默默念道：「陸之盡頭，水之彼端，冰雪之神，極寒之淵，應我召喚，化血為劍，獸鬼人神……」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他的聲音陡然提高，有些惡狠狠地說，「墜入深淵！！！」

說到這裏，葉蘇回過頭，輕輕地朝靈憶、赫蘿、秋梧、靈策等所有靈術師揮了揮手，微笑着說：「謝謝大家了，真抱歉一直以來讓你們置身於這麼危險的境地。」

說完，葉蘇喉嚨一陣陣發甜，隨即被奔涌而出的腥腥的液體給堵住了，哇地一聲吐出了一大口血。

他努力抬頭看了一眼扶着她的靈憶，用盡最後力氣說：「對不起，靈憶，我一直以來都不注意你的感受。你離開玫瑰領后，我一直都在……牽掛着你……我不想你做孤獨的王，只想你做個快樂的小姑娘……我……是我錯了……」

說完，葉蘇就身子一歪，倒在了雪地里。靈憶怎麼扶也沒能扶住她，她的眼淚頓時涌了出來，輕輕地說：「哥哥，我一直沒有怪過你，我知道你也是為了我好。哥哥，你醒醒，你醒醒啊，別不理我……」

突然之間，「鯤」發出了驚天動地的吼叫聲，就像地獄中所有的惡鬼一起在吼叫一般，它就像喝醉了酒一般，在空中瘋狂地翻滾著，時而直衝雲霄，消失在陰雲中，時而墜向大地，在地上砸出巨大無比的深坑。

所有人都驚疑不定地看着「鯤」，不知道它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她們本以為領主大人靈術觸發失敗，但似乎並不是這樣。可是，領主的冰系靈術觸發的冰究竟在哪呢？

伊莉雅一字不漏地將葉蘇剛才所念的咒語重複了好幾遍，突然一驚，失聲喊道：「難怪領主大人說完那句咒語就不行了，這是禁忌靈術，這個笨蛋，他選擇犧牲自己了！！！」

伊莉雅話音剛落，「鯤」再一次墜落在地，大地再一次顫抖了起來。插在荒原上的冰柱都被震出了地面，東倒西歪地砸了下來；天上的陰雲化作冰塊，簌簌而落。它的血液迅速沉積到身體下部，形成了可怕的紫斑。

其他人紛紛躲閃，伊莉雅見靈憶抱着葉蘇，埋頭痛哭，不願離開，只好咬了咬牙，用盡最後一次力氣觸發了「聖光之壁」，勉強抵擋住了冰柱的攻擊。

等到一切都平息后，伊莉雅站了起來，茫然四顧，發現整片荒原上都堆滿了或碎裂或完整的冰柱，讓她不禁想到了自己以前畫的一幅畫，和眼前的景象幾乎一模一樣——空曠的大地上，擺滿了巨大的圓球、長方體、正方體、圓柱體和三稜錐，就像是巨人隨手亂扔的玩具。

她不禁再次冷汗直流：我的靈術能力，究竟是預言，還是詛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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