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夢裏都是想念

花有若蜷縮在溫暖的懷抱里，她緊緊抓住幻櫟不放開。他從抱她回來那一刻到現在，他都只能倚靠在床頭，任由她躲在懷裏。

屋外，青青焦躁地踱步徘徊，她一早看到幻櫟抱進來一人，大半天了卻不見他出來。她當然猜到了他抱回的人是花有若，幻櫟只在面對她的時候，才跟平日判若兩人。傭人們都知道青青臉色不好，也不敢上前搭話，只在外面小聲議論著。

「幻大人抱回的就是那天從廂房逃走的姑娘。」有人在猜測。

「聽說那女子是個殺人犯。」有人面露驚愕。

「是嘛，看咱們大人還挺在意那女子的，一早出去就沒見他再從那屋裏出來。」

「說什麼了，都閑着沒事是吧。」青青怒斥過去，她實在是焦慮難安，索性把氣使向下人們。大家趕緊忙開了，都躲著青青。

幻櫟縱馬抱着一女子回明鏡司的事情，很快傳開了。鏡彧在盛京無所事事，但一直不肯回宮。他早就從侍衛口中知道淺溪谷的情況，他認為花有若那局面，吃點苦頭是必經之路。可這會兒在酒館，酒未入肚，便聽到旁邊有人議論著，幻櫟從外面抱回一女子。

鏡彧當然猜到這女子是花有若，他淺笑着吞下手裏的酒。「四方食事，不過一碗人間煙火。」他自語感嘆，自從失憶，他便愛往這酒廝飯館來。

「這女子可是人間絕色，幻大人出名的鐵面無私，可為這女子連名聲都不在意了。」旁人極盡猜測，各種揣測開始傳開。

「可不是嘛，聽說就連當朝彧殿下也追求過這女子，彧殿下何等身份，何等瀟灑俊逸，可惜現在這女子該是芳心有許了。」

鏡彧一口酒差點噎住，他壓低帽檐。這街頭巷尾，市井八卦倒是非常勁爆，他不禁想繼續聽下去。隨從在身後聽着這些，有點按捺不住，想要過去制止，卻被鏡彧拉住，坐在他旁邊。

「不過，這女子好像殺了人，被關押了。」

「那幻大人豈不是私藏要犯，他對這女子可真是一番真情啊。」有人感慨著。

「幻大人該不會被這女子蠱惑了吧，我可沒聽說這女子什麼好名聲啊，傳言她刁蠻跋扈，還會媚術……」這人不懷好意的笑着。

「你們亂傳什麼，不知道就不要亂說。」一個身材頎長，文質彬彬的男子過來制止了他們。道影辦完事情準備回淺溪谷，剛在酒館落座，就聽到這些議論，便忍不住走過來制止。

「喲，這兄弟，看你這架勢，你好像很懂啊……」這人繼續嬉笑着，不理會道影。

他清秀的臉上頓時青一塊白一塊，他聽不得花有若被人詆毀。「你們說的是我師妹，她不是殺人犯，更不是該被你們胡言亂語任意詆毀的人。」道影明顯生氣了，他試圖一本正經的解釋。

這群人藉著酒意，欲動手。鏡彧朝隨從使了個眼色，他趕緊上前拉住了道影，並趁機放了一錠銀子在桌上，解圍道：「兄弟們，有話好好說啊，大家來這裏圖個喝酒快活，這些拿去再上點酒菜。」那伙人拿着銀子，紛紛坐下，繼續喝酒聊開了。

道影被隨從拉到鏡彧對面落座，他彬彬有禮地朝鏡彧拱手感恩。鏡彧抬頭看到他的那一刻，道影認出了他。鏡彧馬上示意他不要聲張，道影有點驚呀，他低聲道：「原來是彧殿下。」

「你認識我？」鏡彧從他眼神判斷出，道影之前跟自己相識，他剛才說花有若是師妹，那麼他應該跟花有若也是認識的。

道影看到鏡彧眼裏的疑慮，他伸手把住他的脈搏，並看向他的眼睛：「殿下難道也什麼都不記得了嗎？」

鏡彧點點頭。道影記起什麼似的，趕緊翻開肩上的包裹，他拿出一包草藥遞給一旁的隨從：「我這幾日出門尋的藥材，殿下失憶頭暈的癥狀，試試能否有用。」

鏡彧還未來得及好好詢問道影一番，卻被他的話打斷：「我剛才聽到他們說師妹現在明鏡司幻大人處，不知殿下是否知道這事。」

「是的，這會兒應該還在。」鏡彧看出道影心急。

道影隨及起身：「殿下，道影還有事在急，先行一步。」隨從起身正想攔住他，卻被鏡彧揮手止住。

「罷了，他是着急把這葯給他師妹試試，別攔他了。」鏡彧指著桌上道影留給他的草藥，「回去把這煮了吧。」

鏡彧知道隨從的心思，他的確想道影多停留一點時間，可他又能從一個外人口中真正了解自己什麼呢，既然忘了，那就重新開始也未嘗不是更好的選擇。

他自顧自端起酒杯，目光從閣樓上看到道影匆匆趕去明鏡司的身影。

青青見道影拜訪，像找到救星似的，趕緊把他領到屋裏，她其實是想讓他換幻大人出來。「快把這個熬了，小火，一炷香即可。」道影把藥草遞給傭人。

瞧見幻櫟已經有點體力不支，他上前幫他移開花有若的胳膊，讓幻櫟挪開身子，起身離開床頭。花有若被輕輕放在床上，她眼皮時不時跳動着，道影看着她消瘦的臉頰，知道他不在淺溪谷的日子，花有若肯定沒少吃苦頭。

幻櫟朝他輕聲示意了一下，便先出去了。他知道今日衝動的舉動肯定在盛京傳開了，他立刻起草了一封書信，讓侍衛送到淺溪閣。

侍衛出去的時候，鏡彧扔在酒館的閣樓，隨從看到后附耳告知了他。他知道幻櫟是在藉機從淺溪谷把花有若移交到明鏡司，他忽然覺得這是個好機會，他要參合一下，他吩咐隨從結賬離去。

鏡彧回宮了，他第一件事就是寫了封信，也讓侍衛送去淺溪閣。

道影把葯給花有若服下，他依舊在一旁守護着她。花有若受到了藥性的驅使，一連串的夢魘向她襲來……

春光似濃酒，花故醉人，夜色澄如水，她始終在追逐著某個人，那人伴她嬉笑，陪她讀書，每到一處，陽光醇淡，他們淺酌在每一個杯形的花朵里，她呢喃著，掙扎著從夢境中醒過來，卻喊不出他的名字。

道影看着她的表情，時而輕鬆，時而痛苦，他太了解她，此刻，夢，便是她的想念。

幻櫟有點緊張，他詢問著道影，道影卻沒有回答。道影知道花有若所有的心思，他不是不想回答幻櫟，而是不知道該如何去回答他。從花有若唇齒間的呢喃，他能知道她想要呼喊的是鏡彧的名字，而這顯然是不應該讓幻櫟知道的，可道影更願意師妹跟幻櫟在一起。

「幻大人，這葯要是沒讓師妹回憶起往事，我看就讓她忘了一切，重新開始吧。」道影看向幻櫟，眼裏平靜而決斷，語氣中帶着託付的潛意。

「師妹暫時還是不要回淺溪谷為好。」道影繼續補充著。

幻櫟的確不希望花有若回到從前，他點點頭：「放心吧，我不會再讓她受到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