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孤立主義？共生政策？

風月十九日。王城。會議中心。

葉蘇原本只是想召集各部大臣和各省政務官就孤立派和共生派之爭進行辯論，以求達成共識。他沒想到這個辯論大會會變成今天這麼大的規模——會議中心裏的數千個座位都坐滿了。

這些人中有教宗及教會代表、國王及其家眷、國王事務辦公室全體成員、各部大臣、六省政務官、精靈王國的使節、玫瑰領學院全體師生、媒體從業人員以及農業、工業和商業界代表。

所有人都在緊張地關注著這場影響王國未來命運的大辯論。

當玫洛薇的居民見到身穿綉著玫瑰暗紋的黑色披風的葉蘇國王走上講台時，頓時發出了潮水般的歡呼聲和震耳欲聾的掌聲，持續了好長時間才停止。

葉蘇看着正襟危坐的玫洛薇居民，緩緩說道：「玫洛薇的公民們，你們好。今天辯論會的主題你們應該也知道了，就是關於我們的王國未來要走什麼路，究竟是全力進行國內建設還是繼續尋求與精靈大陸走共生的道路。就眼前說，現在精靈大陸面臨很大困難，我們需不需要對部分國家進行援助。」

「首先，需要所有公民清楚的是，無論是你們口中所說的孤立派，還是共生派，他們首先都是愛國派。辯論只能就事論事，不得進行人身攻擊，不得發表誅心之論，否則會立刻被請出去，並且在一年內禁入王城。言之無物者，會被請出會議中心。起鬨與喧嘩者將被驅逐，三年內禁入王城。煽動族群對立者，直接扔進監獄。」

「辯論者直接上台，對所有民眾闡述自己的意見。無論是政府官員、教會代表、王國公民還是外國使節，都可以參與。最後，我會發表自己的意見。大家不用揣測我的心思，事關王國命運和人民利益，我以國王之名立誓，絕不徇私。」

所有人聽得心中一凜，他們沒想到國王會立下如此重誓。

葉蘇回到了座位上，緊張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紅玫見他緊繃着的臉，就輕聲說：「沒關係的，你不用緊張。這麼多人參加了，結果已經是我們所左右不了的了。聽天由命吧。」

葉蘇輕輕一笑，「我知道了。你要是覺得不舒服就趕緊回去，沒必要在這裏耗著，我總覺得，今天的辯論會會很漫長。可別影響了你和寶寶。」

紅玫點頭道：「我知道的。你要記住，我不希望你像靈憶那樣，當個國王弄得都快抑鬱了。如果覺得不開心，就不要強逼自己了。東境、西境、南境、北境、玫洛薇，只要一家人在，哪裏都是家。」

艾薇兒也點了點頭。

葉蘇悄悄地捏了一下兩人的手，看着第一個政府官員——防務大臣亨克斯走向了講台。他手裏捏著一疊稿子，顯然是有備而來。艾米麗婭早告訴葉蘇了，這是個堅定的孤立派。

亨克斯站在講台上，看着眼前的數千名觀眾，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說道：「尊敬的教宗、國王陛下、王后，列位同僚及玫洛薇王國的公民們，我，防務大臣亨克斯，就是諸位口中所說的孤立派。我並不為此感到羞恥。」

「首先我要說的是，我是一名軍人，曾多次與精靈軍隊作戰，親眼目睹過無數同袍死去精靈劍下，自己也數次差點葬身戰場。在這裏，我坦白地告訴大家，我一開始也是對時任領主大人的共生政策是有疑心的。」

亨克斯的話並沒有引起精靈們的不快，相反，很多精靈都頻頻點頭，他們當時若不是迫於生計，誰有會去玫瑰領呢？他們中誰一開始又對人類沒有戒心呢？

清晨的陽光穿透會議中心的窗戶，照在亨克斯的一頭金髮上和臉上的傷疤上，不得不說，亨克斯已不再是過去那個幼稚輕佻的青年，而是已經成長為一名英姿勃勃的軍人。

亨克斯頓了頓，又說：「但是，無論是誰都不能否認精靈為玫瑰領和玫洛薇王國發展做出的貢獻。作為人類，實在感到很羞愧，因為所有玫洛薇公民推選出來的對王國成立功勞最大的三個人都是精靈：洛川、某某、某某……原諒我不能把后兩個名字一一讀出來，因為其中兩位是我們的王后，我不敢對她們不敬。」

會議中心裏頓時爆發出震天的掌聲和歡呼聲，紅玫和艾薇兒都有些不好意思。紅玫嘆了口氣，輕輕地說：「愚蠢的防務大臣，你還不知道吧？照你的邏輯，洛川的名字你也不該讀。」

葉蘇尷尬一笑，隨即又繼續凝神聽亨克斯的演講。

「即便是那些普通的精靈，」亨克斯說，「也是玫洛薇王國歷史的譜寫者。我是去年九月份從精靈大陸來到新大陸的，那時的玫瑰城只建了一半多。我親眼看見，精靈居民是怎麼和人類居民為建設一個自由、和平與安全的國度夜以繼日地勞作、流汗和流血的。」

「作為防務大臣，我主要管理軍務。如果沒有精靈工匠發明**提純技術，『碎星』和『塵埃』就無法製造出來，石料開採將是項令人生畏的工程，新王國的建設也絕不會如此迅速。精靈居民，值得我們所有人類尊重。」

聽到亨克斯的話，會議中心裏的人類居民情不自禁地鼓起掌來，一個人鼓掌，一群人鼓掌，然後所有人類居民都鼓起了掌來。人類居民和鄰座的精靈居民情不自禁地擁抱了起來。一個學生模樣的人類男孩偷偷親了他的精靈女同學一下，被狠狠打了一巴掌。

看到這，葉蘇剛喝的一口水全從鼻子裏流了出來。

「但是，」亨克斯語調一轉，「我們為精靈王國做的還不夠嗎？對於南境，我們的時任領主親自參加了霜月狩獵，回來時兩隻眼睛都看不見了。對於人類的死對頭東境，我們為它送去了一位善良能幹的女王，數位精幹的大臣，並輸送了大量資金和技術。對於北境，我們的國王陛下兩次將其從魔獸陰影中解救出來。我們為它們，做的還不夠嗎！」

亨克斯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了，他的聲音突然變得嚴厲了起來：「你們或許還不知道這場戰爭的代價有多大，價值四億洛幣的火器和**不算什麼，真正讓我心痛的是連同軍隊主帥卡特尼在內的五十一人只活下八人。」

說到這裏，亨克斯擦了擦眼淚，有些哽咽地說：「死去的四十三名都是玫瑰領最精幹的軍官，我能一一叫上他們的名字。在領主大人上任以前，我們的軍隊十分孱弱。一天夜裏，被東境區區兩千名士兵突襲，竟然一路潰敗，死傷近兩萬人，玫瑰領幾乎家家嚎哭。我的祖父、外祖父、父親、伯父、叔父全部死在那場突襲中。」

「本來只是想掠奪一些物資就走的東境軍隊一看領主府邸就在前方不遠處，想趁機攻佔領主府邸，活捉老領主，徹底滅亡玫瑰領。這個時候，正是這些軍人站了出來，帶着僅有一百人的領主衛隊赤膊與東境軍隊騎馬持劍對砍，砍斷的劍足足有上百把，愣是保住了領主府邸。」

會議室里鴉雀無聲，所有人閉上眼睛都能想像那種慘烈的場面。

亨克斯再也忍不住眼淚了，「這四十多位軍官中的很多人都曾跟着老領主和我們的國王參加過對精靈戰爭、貴族討逆戰爭等大大小小數十次戰鬥。而他們幾乎全部死在了陌生的土地上，連屍首都不知道在哪裏。他們半天也沒能享受到我們在玫洛薇過的和平日子。」

亨克斯沉默了良久，才繼續說：「國王陛下自己都說了，魔獸征伐不知道何時是個頭，我們現在所做的不過是拿靈術師的性命和人類戰士的性命去填一個深不見底的坑。我們沒有勝利，只是把失敗向後推遲了。」

「所以，」亨克斯說，「請放棄精靈大陸吧。做出這個決定，我心中萬分不舍，那是我祖先一直生活着的地方，也是我過去二十五年的家。但是，我們無法經受再多分離和失去的痛苦了。玫洛薇現在才是我們所有人的家。我要說的就是這些，謝謝大家。」

亨克斯講完后，就失魂落魄地划著兩條大長腿朝自己的座位走去。他的身後，響起了潮水般的掌聲。葉蘇也忍不住鼓了鼓掌，看見紅玫在瞪他，就說：「防務大臣還是成長了不少，不再是過去那個毛毛躁躁的愣頭青了，講的不錯。」

緊接着，法務大臣埃爾夫已經上台了，他講的很簡短：「玫洛薇王國的精靈公民主要是來自東境，比例大概是80%，別忘了我們是因為什麼才逃到玫瑰領的！」

埃爾夫越說越激動，銀色的頭髮在空中甩動着，就像木柴燃盡后的灰燼，「前年，東境的王儲靈鍾毫無緣由地率軍越過雙子峰攻擊玫瑰領，從白雪城回到雙子城彈琴的我還無知地和其他居民一起歡送這些英雄，祝他們旗開得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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