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我們的敵人，只是我們自己

雖然鳳緋說的輕描淡寫，葉蘇卻聽得驚心動魄。他說：「那後來呢，你們交手了？」

鳳緋輕蔑地笑道：「神靈怎麼會和精靈交手呢？要是我們真的交手的話，他們中的一些人怎麼還會有後代延續至今呢？從頭到尾，我都沒有和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交過手。我在神的世界中代表的是『時空與生命』，不會隨意奪取生命。」

兩個人之間不停地說着話，不知不覺間，天色已漸暗，一輪新月掛上了夜空。

葉蘇聽了鳳緋的話，詫異萬分地說：「什麼？你至始至終沒有和任何一個精靈交過手？那北境和西境之主是怎麼死的？南境之主又是怎麼受的傷？艾米麗婭又是怎麼失蹤的？魔獸又是怎麼一夜之間幾乎消失不見的？」

鳳緋說：「你的問題可真多。不過，趁著有時間，我就告訴你吧。艾米麗婭、蝶杞莉婭、靈伊莉雅、艾斯特和洛美利亞趕往東部山脈，準備對我發起進攻。結果，在那裏，他們遭到了埋伏已久的伊斯利亞和普羅提亞的伏擊，死的死，傷的傷……」

葉蘇一聽幾乎站不穩了，差點從鯨魚背上滑下來，「他們不是同伴們？為什麼要這麼做呢？既然伊斯利亞和普羅提亞想除掉其他五個人，為何時候又將艾洛洛奉為神靈呢？」

「大概是因為他們名聲實在太差了吧，知道光憑自己無法取得精靈世界的信任。通過封神運動，將自己打造為女神的信徒，騙取眾人的信任，掌握精靈世界的教權，也就掌握了精靈世界的道德高地。後來，他們又以調解王國矛盾為名，逐步染指世俗權力。」

葉蘇長長地哦了一聲，發現自己長久以來認為有些傻乎乎的精靈其實不知道比人類精明到哪裏去了。他又問，「那你和艾米麗婭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會一起消失？」

鳳緋說：「這個你應該問艾米麗婭自己，反正她就在你身邊。她在遭到伏擊后，身受重傷，奄奄一息，她身邊那個叫作玫洛希婭的姑娘護送她來到了我的身邊，求我拯救艾米麗婭。」

「玫洛希婭？！紅玫的先祖？」葉蘇驚叫道，「她的膽子怎麼那麼大？那個時候，大家不都說你是魔獸的頭子嗎？她怎麼還敢向你求救？這個說不通啊。再說，她們對你做了這麼多過分的事，你為什麼要救她？」

鳳緋笑着說：「神靈，要有憐憫之心。玫洛希婭家族是精靈世界中最古老的一個家族，可以追溯之諸神的時代，她們家族口口相傳的睡前故事中經常提到鳳凰神，所以她心中一直對鳳凰有好感。她住的地方離聖地不遠，從未聽說過鳳凰為害凡間的消息，所以一直極力勸阻艾米麗婭，但艾米麗婭沒有聽她的。」

葉蘇想了想，紅玫性格真的和自己的祖先很像，從來不盲從別人，堅強而獨立。他說：「難道……你真的救了艾米麗婭……」

「不僅是艾米麗婭，」鳳緋說道，「我將艾米麗婭救醒后，化作了擬人形態，指著熊熊燃燒的大陸，對她說，『精靈的王，這個世界就是你想要的嗎？你看，在這個大陸上成長了成千上萬年的植被被你們付之一炬，動物被成批殺死，溫順的魔獸變成了魔鬼。』」

「『還不止這樣，你們在與那兩個男人的爭鬥中輸得一敗塗地。等他們回去后，你們所有的支持者都會遭到清洗和屠殺，你如果真的懷疑我是魔獸之主，罪惡的根源，為什麼不能讓人去聖地親自看看，而是僅憑那兩個男人的三眼兩語就信了他們呢？』我忍不住問她。」

「她怎麼說？」葉蘇問。

「她什麼也沒說，只是狠狠地說了一句，『我痛恨男人！他們都是騙子！』，說完又泣不成聲。她哭夠了之後，就對我說，『對不起，玫洛希婭一直告訴我你是這個大陸遠古的神靈，我沒有相信她，結果弄成現在這個樣子。』我就說，『沒關係，你會受到應有的懲罰。』」

「你懲罰她了嗎？沒有吧，還讓她的壽命持續了一千多年……」

「這才是最嚴厲的懲罰。她本以為我會殺死她，我沒有那麼做，而是動用了時空靈術，將她的時間凍結，讓她永遠維持在當時的年齡，不老不死；又發動了生命之力，恢復了大陸上的植被、土地與河流。之後我就對她說，『你獲得了永生，在這空虛的永恆中，慢慢懺悔去吧。』

葉蘇有些心疼克瑞爾，但也認為她做得不妥，就說：「你雖然沒殺人，卻誅心。之後呢？」

「我所能使用的生命之力來自於大陸上的所有生命，因為死傷太多的緣故，我所能使用的生命之力無法覆蓋整個大陸。所以，北境一直到今天還是十分荒涼。令我意想不到的是，我居然因為用力過度死了！一隻眼睛被艾米麗婭保存了下來，繼承了鳳緋之名和其他一切。之後艾米麗婭是怎麼留在人類世界的，讓她告訴你吧。」

「鳳緋小姐……」

「嗯？」

「能有你來做我的眼睛，我真是感覺太榮幸了。」

「不要調戲自己的眼睛！這些情話等見到艾米麗婭再說吧。她對你愛得不能自拔。」

葉蘇閉口不言，想了想又問，「鳳緋，按照你的說法，精靈的靈術能力來自於魔獸之血。那有什麼辦法消除魔獸之血嗎？你知道，我的妻子艾薇兒和妹妹靈憶都是別人口中『不潔的精靈』，聽說過度使用靈術會墮落成魔獸，我……我真的挺擔心的。」

鳳緋說：「艾薇兒的冰系靈術應該是來自冰霜之主的，冰霜之主是個十分冷酷而暴躁的傢伙，艾薇兒靈術能力那麼強，很容易活化冰霜之主的血液。靈憶的風系靈術應該是來自浮遊之主的。浮遊之主活潑好動，她確實不能再使用大型靈術了。」

葉蘇剛要鬆口氣，鳳緋卻嚴肅地說：「比起她們兩個，你更應該擔心的是你的另一位妻子紅玫。她的靈術能力不是來自於魔獸之血，而是來自她手上的靈介，那是詭秘之主的骨頭做的，可以操控心靈。用的時間長了，她會徹底迷失掉自己的。」

「詭秘之主？！迷失自己？！」葉蘇驚道。

「是的，就是一隻類似於烏鴉的神級魔獸。你們給魔獸取了很多代號，比如說『深淵』、『死神』之類的。在神靈的世界中，神級魔獸也是有代號的。深海之主是那隻大鯨魚，浮遊之主是鵬鳥一類的東西，冰霜之主是類似於白狐一樣的生物。它們曾是這個大陸的主人。」

「所謂的迷失自己，就是逐漸忘記身邊的所有人，乃至於自己。詭秘之主就是這麼糊塗的傢伙，不然也不可能被區區幾隻精靈給捕獲做成了靈介。靈術能力本來就不該是精靈和人類掌握的東西。所以，我才替你發動靈術。不然，光是控制那幾隻鯨魚，你就連自己都不認識了。」

葉蘇臉色稍緩，「謝謝你，鳳緋。你說的一切，真的完全顛覆了我的世界觀——你應該知道我說的是什麼意思吧？」

鳳緋說：「知道，我已經獲得讀取你大腦中所有記憶的許可權了。你的大腦和你一樣，實力差勁，卻很硬氣，不過我威脅要取代它后，它乖乖交出了所有許可權。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葉蘇失望地說：「這哪裏叫硬氣？這叫沒骨氣！沒想到我是這種人。」

鳳緋笑道：「哈，大腦是誠實的，它的任務就是為了保存主人。勇氣本來就不是大腦自然意志的產物，而是經過利益權衡後作出的違心選擇。」

「對了，我還有一個疑問，」葉蘇說，「我們現在所在的世界是地球嗎？」

鳳緋疑惑道：「地球……是什麼東西？也是一顆星球嗎？你可以說說它的特徵嗎？在神靈的世界裏，叫法可能完全不同。這顆星球，在我們的世界中叫作……用你們的語言，應該是叫作『星月』吧。因為它的主體部分是兩塊大陸，一塊像圓圓的星星，另一塊像彎月。」

葉蘇一聽，啞然失笑，那個彎月狀的大陸，很明顯就是自己發現的「雞腿」狀的大陸了。他想了想就說：「地球，是一顆蔚藍的星球，一共有七塊大陸，後來最南端的冰雪大陸融化了，就只剩六塊了。特徵……我一直想不好怎麼去表述。」

鳳緋說：「你不用想了，這裏不是地球，這個時代也不是你心中所認為的『地球的未來』。我知道你一直奇怪這個星球使用的文字、語言為何和地球幾乎一樣。大陸上的人類本來就是遷居而來的，原始的精靈氏族吸納了人類的語言和文字。二者的反目是後來的事了。」

「原來是這樣……」葉蘇喃喃道。一種巨大的空虛和寂寞感就像黑洞一樣，瞬間將他吸入其中；又像冰冷的、深不見底的黑色海水，瞬間吞沒了他。

鳳緋安慰他，「這也沒什麼好失落的。我翻閱了一下你前世的記憶，那麼糟糕的時代，有什麼好留戀的。全球變暖，環境惡化，星球形同地獄，科技只服務一小部分人……哦，你的父母就是因為支付不起昂貴的治療費用去世的……明明就是兩粒藥片就能解決的問題……」

葉蘇輕輕地說：「別說了好嗎？」

鳳緋不說話了，等葉蘇情緒稍微緩和了些，就說：「別想那麼做了。你的妻子、朋友和家人都在這，你擁有的資源遠比前世多的多，別再讓這個世界的未來，也變得像你的前世這麼糟糕，好嗎？」

「嗯。」葉蘇忍不住眼淚就流了出來，隨風灑向了夜幕籠罩下的南境大地，「對不起，又讓你濕身了。」

「別用那麼猥瑣的語言和本小姐說話！」

「你！……」

「心情好些了么？」

「謝謝你，鳳緋，我發現，我好像……」

「怎麼了？」

「算了。」

「哈哈，我全知道了。我一定要告訴你的妻子們，你這個自戀狂愛上自己的眼睛了！」

「哈哈……」

「這樣就對了，笑笑才好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