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嘴上很正直，身體很誠實
「洛川姐姐的意見不用問了，一年前，在花靈學院時她就告訴過我，葉蘇哥哥是她認定的未來的丈夫。洛川姐姐，你的想法應該沒有變吧？」
洛川滿臉緋紅，她低着頭，咬着嘴唇，雙手緊緊地抓着自己的裙子，什麼話也不說。
葉蘇有些責怪地說：「靈憶，你在亂講什麼？眼下大家都在準備對抗神級魔獸的事，不要再說這些無聊的事了好嗎？我和洛川公主一直是要好的朋友。」
靈憶說：「這並不是什麼無聊的事。愛與魔獸無關。」
葉蘇沉默了一會兒就說：「洛川公主，我們可以一起出去走走么？不要打擾王后在這裏綉小貓。靈憶，你也別留在這裏打擾王后了，與其閑在這裏，還不如好好指導指導蝶未她們。」
靈憶有些調皮地說：「遵命，領主大人。記住，好好說出心裏話，兩個人都不要留遺憾哦。」洛川還沒有回答，她就不由分說地把葉蘇和洛川拉了出去。
王后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她本來還想着怎麼和葉蘇說呢，結果靈憶搶先說了，省了她不少麻煩。年輕人的事情還是由年輕人自己去解決比較好。
她摸著桌上的老虎，心裏有些沮喪，自己繡得就這麼差勁嗎？
***
陰霾的天空下，洛水城被白雪覆蓋，呈現出一種破敗孤寂的美感。
葉蘇和洛川一前一後走在王宮內的小徑上，一路無言。葉蘇突然停住了腳步，滿腹心事的洛川一下子撞在了他的身上，慌忙退後了幾步，「對不起。」
葉蘇溫厚一笑，「沒關係，洛川。我知道你一直對我很好，我也一直喜歡着你。這麼說吧，想到靈憶嫁人，我會為她高興，但想到你有朝一日嫁給別人，我心裏挺難受的。」
葉蘇見洛川欲言又止的樣子，就說：「你不用說話，就當是我自言自語好了。」
他接着往前走，「我見到的第一個精靈女子是艾琪璐，那時我還太小了，不懂男女間的情愛，第二個精靈女子就是你。當時我就想，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美麗的姑娘，就像夜空中璀璨寧靜的星星一樣。」
「送你回到北境，知道你是想和北境一起毀滅后，我很難受，就想勸你和我一起回玫瑰領。做出那麼無禮的舉動是情急之舉，但確實是建立在對你的喜歡之上，也不僅僅是因為你的美麗，還因為你的勇氣。」
「僥倖殺死巨龍后，你問我帶不帶你回去的時候，我真的很想說——跟我走吧，我會一生一世照顧你。可是，我不能。精靈與人類之間存在巨大的隔閡，帶你回去，極有可能給玫瑰領帶來滅頂之災。」
「從北境回玫瑰領的路上，我想了很久，決定拋棄幻想，娶一個自己喜歡的人類女孩。我身邊就那麼兩三個姑娘，美子是我青梅竹馬的妹妹，克瑞爾是個冷冰冰的工作狂，美麗溫婉的綺羅才真正關心我、愛護我的人。我本想和綺羅廝守一生，結果……不太好。」
「我真的沒想到，我們會在花靈再聚。那時我已見過艾薇兒，艾琪璐女王為我指定的妻子。坦白講，我對她的同情多於喜歡。為了幫她解決魔獸之患，我整天都和同伴們考慮如何對付魔獸，想着自己這次九死一生，根本不敢接受你的情意。」
「至於和紅玫之間的感情經歷，真的是難以啟齒。我們朝夕相處，暗生情愫。霜月狩獵中，她幾次不顧自身安危救了我。我被自己的同伴推下懸崖后，她費盡千辛萬苦找到了我，稀里糊塗地委身於我。」
「艾薇兒為了護送我回玫瑰領，不惜與自己的姐姐和王國為敵，身中利箭，命懸一線之時又囑咐克瑞爾把她的眼睛移植給我。知道她為我做的那些事後，我死心塌地愛上了她。」
「艾薇兒答應嫁給我后，我怕她以後會後悔，就如實告訴了她自己的感情經歷，包括綺羅、紅玫還有你。我已經做好了她反悔的準備，誰知她並沒有生氣，只是說『綺羅的一句不要辜負愛把你送到我身邊，現在我也把這句話送給你』。她把紅玫帶到了玫瑰領，帶到了我身邊。」
「我和艾薇兒還有紅玫一直都很恩愛，幾乎沒紅過臉。但是感情中除了愛之外，還包括很多其他我沒想過的東西。艾薇兒因為孩子的事，傷心欲絕，抑鬱了很久，你是親眼看到的。紅玫和艾薇兒二公主共處一個屋檐之下，心裏一直很憋屈，很少和艾薇兒同時出現，我都知道。」
「洛川，我深深愛着自己的兩位太太，也有自信成為一位好丈夫。可是，我發現我錯了，人類與精靈間的鴻溝太深了。你作為我最好的朋友，我也不瞞你。對於同時娶了艾薇兒和紅玫，我真的後悔了。如果不是我，她們完全可以過上真正屬於她們生活。」
「我堅持來北境抗擊神級魔獸，固然是因為怕艾薇兒和紅玫在魔獸征伐過程中為我分心，也是因為擔心你。來北境前，艾薇兒、紅玫和我說過，她們十分歡迎你永遠留在玫瑰領，抑或是新大陸。我直接駁回了，真要那樣，你一定會後悔並痛苦的。」
說到這裏，葉蘇轉過身來，輕輕抱住了洛川，「洛川，正是因為當時在玫瑰領見到了溫柔善良的你，我才改變了對精靈的偏見，真正有底氣推行對精靈的和解政策。你是我的原點。我愛你，但不能讓你遭受艾薇兒她們的痛苦。至於你對我的好，我只能以死相報。」
說完，葉蘇就快步走了，留下洛川一個人佇立在凜冽的寒風中。
***
晚上，吃膩了北境的三件套——麵包、培根和煎蛋的葉蘇對卡特尼說：「主帥，去北境之牆那邊的倉庫里抓兩頭豬來，宰殺洗剝乾淨，給我們玫瑰領的戰士留一頭，再送一頭到王宮這裏來，大家燒烤吃。」
飢腸轆轆的卡特尼口水直流地說：「領主，你命令我們抓了千餘頭豬放在那裏，不是為了對付神級魔獸的嗎？就這麼吃掉真的好嗎？會不會影響我們的魔獸征伐計劃？」
葉蘇看着卡特尼，輕鬆地說：「少兩頭也沒什麼關係。主帥，你是不是想我改變主意？」他看着一溜煙跑掉了的卡特尼，鼻子一哼，「這個主帥，嘴上很正直，身體卻很誠實。」
晚上，月色很好。在王宮的一個廢棄倉庫里，葉蘇生起了一堆篝火，串好的豬肉串插在篝火周圍，烤的滋滋冒油，篝火上的肉湯嘟嘟地冒着泡，濃郁的香味撩得所有人心痒痒的。
靈術師們圍着篝火坐成一圈，靈憶托著下巴幸福地說：「好像一下子回到了霜月狩獵時了。那個時候，我們吃不下乾糧，就是哥哥你為我們做烤串和熱湯。」
「哈，趁現在多吃點吧，接下來幾天，你都得靠乾糧度日了。」葉蘇拿起烤好了的肉串，撒上鹽、孜然和辣椒末，分給了大家，特意挑了一串大的給赫蘿，「喏，小赫蘿，多吃點肉，這樣才能長大個。」
就在眾人談興正濃時，伊莉雅主教拖着神杖回來了，她凍得渾身發抖，牙齒咯咯作響。她接過了葉蘇盛給她的熱湯，喝了幾口，渾身立馬暖和了起來。
不知是不是覺得生命已經進入了倒計時，以往有些拘束的靈術師們都完全放開了，盡情地談笑着，不時爆發出陣陣鬨笑聲。葉蘇問：「主教大人，我才聽說你有個綽號叫『神的愛女』，這個綽號怎麼來的？」
伊莉雅放下了碗，把凍僵了的手靠近篝火烘烤著，「這還用問，我的父母都是神靈，所以我就是神的愛女唄。」她又端起湯來喝了一口，悠悠地說，「我才不會告訴你，我小時候有一次在擦拭艾洛洛女神雕像時，躺在她的伸出的雙臂上睡著了，被起了這個無聊的綽號呢。」
眾人一聽，頓時鬨笑了起來。
也不知道聊到了多晚，大夥才意猶未盡地用雪蓋滅了篝火，回到王宮的地下室里休息去了。靈憶握著葉蘇的手，「哥哥，你是不是惹洛川姐姐生氣了，她今晚都沒出來。我是不是多事了？」
葉蘇安慰靈憶說：「並沒有。要不是你突然來了這麼一出，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對洛川講出自己的心裏話。」葉蘇突然問靈憶，「靈憶，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們好。你好好想一想，如果你將來的丈夫還有其她的妻子，你願意嗎？」
靈憶臉一紅，「這……這……我……我才剛成年不久，還沒有想過結婚呢。」
「就是讓你想一想嘛。」
「應該會不高興吧。」
葉蘇看着天空的圓月，有些落寞地說：「是吧？靈憶，娶了艾薇兒和紅玫兩位妻子，我很幸福，也很後悔。艾薇兒因為孩子的事備受折磨，紅玫一直有意無意躲著艾薇兒。以後，一定要找一個只對自己好的男人……不，男精靈，和人類結婚問題實在太多了。」
靈憶有些難受地說：「哥哥，你推動精靈和人類和解共生的念頭已經改變了嗎？」
葉蘇看着高遠的夜空和遙不可及的星星、金黃色的明月和自己哈出的白氣，「新大陸已經交給克瑞爾管理了，和解不和解已經和我沒關係了。這次雪月狩獵結束后，如果我還能活着——我是說如果——我只想在玫瑰領做一個普通的人，慢慢變老、死去。」
「你看，發生神級魔獸入侵的事，精靈世界居然無動於衷，這樣的世界還有希望嗎？就算我們殺死了這隻神級魔獸，以後再來幾隻又該怎麼辦？該滅亡的就會滅亡，不是人力所能控制的。精靈大陸是這樣，新大陸也是，沒有血性的族群只有毀滅，這就是這個世界的邏輯。」
葉蘇和靈憶一路聊到王宮，各自回到房間睡覺。葉蘇再也不好意思舔著臉住在洛川的閨房了，他點着了一根蠟燭，藉著微弱的燭光收拾自己的東西，打算去地下室找個空房間睡。
這時，身後傳來輕輕的腳步聲和房門關閉的聲音。葉蘇還沒有回頭，有人從身後抱住了他。那人渾身都在發抖，過了好久才平靜了下來，「我想好了，我願意後悔和痛苦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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