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酆豐已經不知道該做什麼了,這會杵在她耳朵邊說一句左右都不一定分的清,婁藍一個指令她一個動作,還都是下意識的。
耳邊全是突突的槍聲,前方視野里突然出現一個大大的藍色標誌--道路施工,注意安全!
酆豐心裏猛的一緊,本能地猛踩剎車,但車速實在太快,伴隨着緊急剎車聲,車直直衝進標示牌內,緊接着車輪也不知陷入了什麼地方,整個車身翻了個個如同箭矢般地飛了出去。
與此同時,婁藍往車裏一撲,一把死死抱住酆豐,一陣天旋地轉后,車身重重砸在地上!
劇烈的疼痛傳來,視線幾乎同時就黑了。
酆豐感覺自己整個人都浸泡在一望無際、冰澈透骨的深海里,幽藍的海水托着她的身軀一直往下沉,很無力但也很舒服,讓她只想拋開一切就這麼沉淪下去……
「酆豐,別睡……」
耳邊突然響起一個聲音,那聲音親切又伴有淡淡的疏離。
酆豐睫毛顫動,良久慢慢地睜開了眼,一陣頭暈目眩后她看清了自己的現狀,突如其來的視野衝擊就像一隻手緊緊揪住了自己的心臟!
狹隘的車廂內,婁藍抱着她擋在她前方,他頭低低地埋着,閉着眼蒼白著臉,猩紅的血液自他臉上淌下來,無聲無息就像死了一般。
酆豐一直見這個人都是盛氣凌人的樣子,從來沒想過他也有這樣脆弱的時候。
那一瞬間,世界的喧囂,她全然聽不到。
滾燙的淚水幾乎同時就掉下來,酆豐小聲啜泣兩聲,抬起無甚知覺的手慢慢環住婁藍的身軀。
終於這個人也要離開她了嗎?
從小到大,她喜歡的,喜歡她的,都要離她而去,她這一輩子……可不就是個笑話嗎?
酆豐放任自己大聲哭出來,這時候沒有悲天憫人的目光,沒有打擾跟嘲笑,只有肆無忌憚!
突然手底下的身軀有一瞬的顫動,酆豐哭聲一收,如夢初醒,愣愣的看過去,婁藍不知什麼時候睜開了眼。
「你那副要死的樣子做給誰看?」他雖然虛弱,但嘴巴還是不饒人。
酆豐「哇」的一聲再次哭出聲,猛地把頭埋進他胸前。
「嘶!」婁藍痛的齜牙咧嘴,一把推開胸前那顆腦袋:「……起開,你壓着我傷口了。」
酆豐被他支著腦袋不能動,只能張著嘴哇哇的哭。
手底下的人好好一張臉皺成過期桔子,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
婁藍一個沒憋住,噗嗤笑出聲:「哎,也是我這手邊沒手機,不然把你這張臉錄下來我可以捧著笑一年。」
酆豐沒能顧得上他的打趣,她現在滿眼都只有那人笑容,不是冷笑,嘲笑,而是發自內心的笑,讓人如沐春風,剛剛的窒息跟絕望彷彿在一瞬間被驅散。
被酆豐紅着眼盯着看,婁藍有些無所適從,他乾咳了一聲,不自然地轉移視線:「外面的喪屍呢?」
酆豐的聲音還有些沙啞,此時瓮聲瓮氣道:「不知道,估計沒發現我們掉進這個大坑了吧。」
「……這麼蠢?」婁藍想看看外面的情況,但是整個車已經被壓的變形,什麼也瞧不見。
「你還想它們追過來?」酆豐反問,然後輕輕動了動垂在一邊的手。
婁藍看着她,挑挑眉頭,又道:「我還沒說你,你那是什麼狗屁技術?什麼地方有坑往哪裏開?」
一提這事兒酆豐有些難受,抱着手悶悶地不說話。
婁藍隨即發現她的手她的手不自然地向一邊撘拉着,一驚:「手怎麼了?」
酆豐又不舒服地活動了兩下:「不知道,剛剛就不怎麼能動了。」
婁藍稍稍側了下身,捧起她的手查看,一邊捏一邊問:「有感覺嗎?痛不痛?」
酆豐搖頭:「不痛,倒是有些癢。」
婁藍鬆了口氣:「應該是脫臼了。」
空間有些小,兩人的身體幾乎貼在一塊,婁藍不自在地動了動身體,道:「我動不了,你試試,看能不能出去?」
酆豐用力抽了抽已經麻木的腿,紋絲不動:「不行,被卡住了。」
婁藍竭盡全力去推已經變形的門,還是打不開,嘆了口氣道:「沒辦法,只能等他們找過來了。」
車裏有些安靜。
婁藍有些不習慣,抿了抿乾澀的唇,道:「你怎麼不說話?」
酆豐抬起頭看他:「說什麼?」
「……」婁藍一哽,一直以來都是他拿這句話挖苦別人,今天終於輪到他了。
空氣突然有些冷,酆豐打了個噴嚏,鼻涕流出來,婁藍嘖了一聲,主動抬起袖子去擦,他動作粗魯,酆豐的臉被搓的變形,腦袋也隨着他的手左右擺動。
他一臉的不情願,眼裏的嫌棄都要化為實質,酆豐紅著鼻尖,破涕而笑:「有什麼關係,我都沒嫌棄你衣服臟。」
婁藍撇嘴,沒說話,目光自下而上,擦拭的手突然停頓了一下,然後撩起酆豐額前的劉海:「……這疤」
酆豐眼神一變,猛地打開他的手,撩起的劉海放下又把露出的疤痕遮的嚴嚴實實。
婁藍一頓,隨即道:「遮什麼遮?還挺有個性的。」
酆豐一手蒙住劉海斜眼看他:「你怎麼不在自己臉上劃上一道?那樣更有個性!」
婁藍偏著頭給她看:「怎麼沒有?看見沒,左邊脖子邊上那道疤。」
酆豐狐疑看去,還真有一道疤痕,一指長二指寬的刀疤,因為剛剛接近下顎,所以不抬頭,一般很難發現,但是那刀結結實實是劃在脖子上的,可以看出當時動手的人是真的想殺了他。
但是以婁藍的身手,什麼人能近身,還一刀插在這麼個要命的地方?
酆豐不明所以,蹙著眉問道:「怎麼傷的?這個深度當時都能要命了!」
婁藍伸手碰到那道疤的同時,眉頭一皺,表情有一瞬間的凝固,但馬上恢復正常,跟個無事人一樣,揚起眉道:「刺激吧,將近半月吃飯都要帶飯兜。」
「……」要不是一直注意着他,酆豐差點就以為是自己看花眼了,那一瞬間的表情,是……厭惡吧?酆豐有些不確定,心裏有些矛盾,想問,但又害怕問。
躊躇到最後,都沒能開的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