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

李氏將攪餡的活兒交給了呂嬌嬌，自個兒也沒停下來，往另一邊走過去，「那你就先攪和著，我去把酥皮做了。」

李氏先將制皮麵糰和油酥麵糰準備好，再將油酥包入皮料，用滾筒麵杖壓成簿皮，捲成圓形的條條，用刀切成幾塊，再將小坯的兩端，沿切口處向裏邊折捏，用手掌撳扁成薄餅形，就可以包餡了。

呂嬌嬌攪和了有小半刻鐘頭，將手在餡料上試了試溫度，便沖李氏喊道，「奶，你過來瞅瞅，我估摸著差不多了。」

李氏連忙放下手裏的酥皮走過來觀察，「正好我酥皮做好了，弄得正是時候。」

兩人將餡料抬了下來，李氏便拿了酥皮，動作迅速的將餡料夾在酥皮上，手指靈活的將它包裹進去。

包好餡后，李氏立馬在酥皮封口處貼上墊紙，壓成扁形的月餅坯，再挑了個嫦娥奔月的模具用力壓了下去，一個月餅就這樣出現了。

李氏接着做了好幾個，叫呂嬌嬌看清楚了便讓她照着做一個。

「這月餅最好是表面金黃油潤，圓邊淺黃，底部沒有焦斑，形狀要平整飽滿，呈扁鼓形，沒有裂口和漏底現象。」說着李氏捏著一片酥皮，「酥皮也要外表完整，酥皮清晰不亂，沒有僵皮和硬皮，皮餡厚薄均勻，沒有脫殼和空心現象，切塊粗細適當，還有這吃起來的滋味啊，要餅皮鬆酥，有餡料的特有風味和正常的香味，這才是上好的月餅。」

李氏說起自己擅長的事兒倒是不同於往常的市儈模樣，對於呂嬌嬌的各種提問也是十分耐心。

半晌之後，呂嬌嬌舉著一個月餅高興的問道，「奶，你瞅瞅我做的這個行不？

李氏側過身子看過去，她做的月餅上頭壓了個玉兔，也許是力氣不均的原因，玉兔的頭印得倒是清晰可見，尾巴卻若隱若現的看不清楚，按她方才說的那些要求來看，呂嬌嬌這個明顯不合格。

李氏卻笑眯眯的點了點頭，「行，怎麼不行，我瞅著比外頭賣的還好看哩，嬌嬌的手就是巧。」

呂嬌嬌被這麼一誇讚，心裏越發起勁，頓時把方才胳膊的酸痛拋在腦後，賣力的做起下一個。

直到把所有的餡料包完，呂嬌嬌的技術已經逐漸熟練起來了，還同李氏約好了明兒個去老宅做上一堆，待中秋那日就能大傢伙一塊兒吃了。

第二日一大早李氏就將三房的女人集中起來，朝她們吩咐道，「咱們幾家許久沒有一道兒過中秋了，今年個的中秋，老三媳婦懷孕了不好四處走動，就交給老大媳婦和老二媳婦一道兒準備吧，先擬個單子出來，明兒個咱就去鎮上把東西準備齊全了，免得到時候手忙腳亂的。」

張氏放下手裏縫著的衣服，沖李氏說道，「擬啥單子啊，準備來準備去不就是家裏常吃的那幾道菜嗎？還能出啥山珍海味，鮑魚人蔘的，我看呀，也用不着去鎮上，擱土裏摘了就成了。」

李氏顰了眉頭，瞪了張氏幾眼，「這可是中秋！再家常也不能光吃素的呀，去土裏摘，土裏還能摘出肉來嗎？」

張氏琢磨了一下，這話說得也是在理，平常節儉還行，中秋若還是這般，說不得叫人笑話，便問道，「做肉也不是不行，只是做菜的銀錢是您二老出呢還是我們幾家湊，若是我們幾家湊，那這每家湊多少錢啊？」

呂嬌嬌同大妮對視了一眼，在心裏暗自嘀咕著，人遭了個大難，大伯母這摳門的性子還是一點兒沒變。

張氏還打算說點什麼，呂靜香便在後頭扯了扯張氏的袖子，張氏抿了抿嘴，還是沒再說啥。

「我和你爹出，你們一分錢不湊你覺得行不？」李氏心裏自然也不舒坦，瞥了她一眼，淡淡的說道。

呂靜香立馬接了她的話頭，順着說道，「奶說得啥話啊，這自然不行了，今兒中秋又不是您一家過，咱們大傢伙湊一塊兒，自然是每家都要湊錢，明兒個讓我爹他們去鎮上買了菜回來，該是多少就是多少，大家都得湊錢。」

「還是你家靜香會說話，我看呀，你這個當娘的還得跟自個兒閨女多學學。」李氏被她這麼一說，心氣總算順了下來，刺了張氏幾句這才接着說道。

「嬌嬌會寫字，就把菜單子寫下來吧。」說着給呂嬌嬌遞了文忠的毛筆和草紙，等她接過去便同高氏說道，「我心想着，這豬肉得割兩斤吧，大妮他娘懷着孕，雞也得殺一隻，就把圈裏那隻老母雞宰了，至於魚，我正琢磨著要不要哩。」

張氏一聽要弄這麼豐盛，還是按耐不住，連忙阻止道，「豬肉和雞都有了，還要啥魚啊。」

李氏被她打斷了話，心裏正不舒坦，正要訓她兩句，呂靜香緊忙說道，「我娘的意思是說，咱村河裏魚可多著哩，沒必要花錢去買，浪費錢，明兒個我同嬌嬌她們下了河撈幾條回來就是。」

李氏白了張氏幾眼，這才對呂靜香說道，「撈啥撈啊，那河裏的魚鬼精鬼精的，你爹幾個去了都只有空手回的命，更別提你們幾個了，我說了買咱就得買，嬌嬌，把魚寫上去。」

呂嬌嬌應了聲正準備寫，高氏突然記起什麼事，連忙說道，「昨兒娘不是說大妮他娘愛吃酸口的嗎？我懷聰哥兒兩個的時候，嬌嬌就給我做了一道酸菜魚，我瞧著好吃的緊，想來大妮他娘應該也喜歡，正好買來就讓嬌嬌做。」

李氏一聽高氏說起這話就覺著高興，心裏越發認定了楊氏這一胎是兒子，便連忙點了頭，「這倒是好哩，嬌嬌，你快說說，還會做啥酸口的，明兒個叫他們一道兒買了回來，你統統做出來給你三嬸兒吃。」

呂嬌嬌還沒說話，張氏就在一旁說道，「娘這也太偏心了吧，大妮他娘一個懷孕，難不成要一家子陪着她吃酸口的，這有一兩道便行了，多了莫大夫可說了，我吃不了那些東西。」

李氏三番五次的叫她插了嘴，心裏不舒坦到極點，一拍桌子站了起來，「乾脆讓你當婆婆，我當你兒媳婦得了，免得你成天說三道四，指手畫腳的。」

張氏被她這麼一吼哪裏還敢再說什麼，李氏見她安靜下來這才好受啊些，不然她差點覺著這中秋過不過也罷。

中秋節，一種說法它起源於古代帝王的祭祀活動，「天子春朝日，秋夕月」，夕月就是祭月亮，從很久以前帝王就已開始祭月、拜月了，後來貴族官吏和文人學士也相繼仿效，逐步傳到民間。

第二種說法是中秋節的起源和農業生產有關，秋天是收穫的季節，「秋」字的解釋是：「莊稼成熟曰秋」，八月中秋，農作物和各種果品陸續成熟，農民為了慶祝豐收，表達喜悅的心情，就以「中秋」這天作為節日。

「中秋」就是秋天中間的意思，農曆的八月是秋季中間的一個月，十五日又是這個月中間的一天，所以中秋節可能是古人為了慶祝秋收遺傳下來的習俗。

因着這些說法，八月十五一大早就有人去了田間地里插香祭拜，祈求今年能有個好收成。

呂德成家今年雖然除了白茶豆角之類的沒種其它農作物，卻也是起了個大早準備去地里。

呂嬌嬌將月餅和祭拜用的瓜果放在竹籃子裏，由大毛掛在手上，拉着小毛跟着呂德成往外走。

高氏將幾人送出門，一邊走一邊囑咐道，「去了可別到處溜達，同人喝酒打牌的，早些回來，今兒晌午飯咱早點吃，下晌咱得去老宅幫忙，可別耽擱了。」

「曉得了曉得了，就插兩炷香的事兒，能耽誤啥時間，我說不去不去你非得讓我拜，這會子又要念叨。」呂德成應了聲就帶着兩個兒子往外走。

高氏跺了跺腳，轉身往屋裏走，一進來便沖呂嬌嬌說道，「你爹這人啊，就跟你一樣，向來不信這些，仔細土地爺一生氣，非叫你知道它的厲害。」

呂嬌嬌抱着慧姐兒正給她擦口水，頭也不抬的說道，「今年還是家裏頭一回自個兒種地哩，你讓爹頭一年就信這個，哪裏能成。」

高氏一琢磨，確實也是這個道理，便拋開這個話題不再理會，反而同呂嬌嬌說起了另一件事，「聽說昨兒個老宅你大伯母同你奶吵起來了？」

呂嬌嬌昨兒個被叫去老宅算賬，是整個事件的知情人，聽高氏問起這個話題便同她說起來，「哪裏能不吵，昨兒個算下來花了好幾兩銀子哩，這就是平攤下來，一家最低也得出一弔子錢，大伯母兩個吃藥花了不少錢，靜香姐又剛定了親，恨不能一分掰成兩分用，心裏頭自然不樂意了，一聽花了這麼多，臉立馬拉得老長，要不是靜香姐擱那兒勸著，指不定今兒中秋就不用過了，咱就自個兒在屋裏吃飯了。」

「你奶也是心疼你三嬸兒，她心裏頭總覺得是個兒子，就想着啥好的都給了她，說起來也是老人心疼孩子，怪不得她。」高氏卻從李氏的角度出發，表示理解。

母女兩又隨意聊了幾句村裏的八卦，這才去了廚房準備晌午飯。

待到呂德成幾個回來，一家人高高興興的吃了晌午飯，把屋裏收拾好，呂德成就鎖了院門，帶着一家老小往老宅幫忙去了。

院子裏的氣氛有些微妙，李氏同張氏都自顧自的忙活着，保持着一種奇怪的和諧。

呂志明正坐在門檻上抽煙，一看見呂德成一家便咧開嘴笑了起來，連忙放下煙斗伸出手走了過來，「哎喲，乖孫女來了。」

慧姐兒像是認出了呂志明一般，咯咯咯的笑了起來，逗得李氏直呼稀奇，「我說你家慧姐兒還真是聰明，這也沒見你爺幾面，咋就恁親近。」

「你說的啥話，慧姐兒同我親近你不樂意不是。」呂志明朝她癟了癟嘴，一轉頭對着慧姐兒又樂呵起來。

「瞅你那得意樣。」李氏瞥了他一眼，懶得理會他，連忙指揮起呂嬌嬌幾人做起事來。

沒多時三房也來了老宅，毫不意外得了張氏幾句冷嘲熱諷，幸虧一家人都知道張氏的性子，都懶得搭理她。

待太陽下了山，忙活了一下午的呂家，終於抬了桌子出來，男人女人小孩分成三桌坐，菜上齊之後還不能開動，一家人得先祭月。

供桌上不僅擺了月餅，還有幾個有象徵意義的瓜果，西瓜象徵團圓，石榴象徵子孫滿堂，柿子象徵吉祥如意，棗子象徵早生貴子，栗子象徵兒輩早成家早立業，越是講究的人家放的越多。

其中月餅和西瓜是絕對不能少的。西瓜還要切成蓮花狀。

在月下，將月亮神像放在月亮的那個方向，紅燭高燃，呂德明帶着全家人依次拜祭月亮，然後由當家主婦李氏切開團圓月餅。

切月餅也是有講究的，切的人預先算好全家共有多少人，在家的，在外地的，都要算在一起，不能切多也不能切少，大小還得要一樣。

但是中秋節的禁忌也不少，最為忌諱的就是在中秋節供梨，甜梨不供月，因「梨」諧音「離」，隱意災難，有悖中秋團圓意義。

一家人拜完之後，便由呂靜香領着家裏的女孩繼續跪拜。

相傳以前有個醜女無鹽，幼年時曾虔誠拜月，長大后，以超群品德入宮，但未被寵幸，某年八月十五賞月，天子在月光下見到她，覺得她美麗出眾，后立她為皇后，中秋少女拜月就由此而來。

月中嫦娥，以美貌著稱，故少女拜月，願「貌似嫦娥，面如皓月」。

呂嬌嬌低頭的瞬間甚至聽見呂靜香暗自嘀咕，希望嫦娥仙女保佑她更加貌美，讓莫郎一心愛她。

李氏見幾個小姑娘遲遲沒弄完，便忍不住催促道，「拜好了就趕緊把月餅分吃了，過來吃飯吧！再等下去菜都涼了。」

呂靜香這才起了身幫着去布菜，一家子人自打呂德成分家之後還是第一次聚得如此齊全，呂志明和李氏雖然沒說話，面上卻是掩不住的喜悅高興。

楊氏也確實如李氏想像中的一般，對呂嬌嬌做的酸菜魚情有獨鍾，到最後甚至恨不得把湯也喝了下去，還是李氏擔心她被刺卡著，這才攔了下來。

李氏邊扒拉碗裏的飯邊囑咐道，「明兒個大妮他娘和靜香他娘，拿着兩個孩子做的月餅，送些去親家屋裏，也好叫他們看看兩個孩子的能幹。」

呂靜香和大妮一聽便低下了腦袋，羞紅了臉。

說着李氏便又注意到一邊安安靜靜的呂嬌嬌，「對了，嬌嬌他娘，這兩個閨女都有了着落，你家嬌嬌呢？可別再拖着吧，不說這一兩年就得成親，可也不能什麼消息也沒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