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相見
周臾勉強將姚夏熬的所謂安神湯喝了一點，只這樣已經足夠令姚夏開心。她抹着眼圈，抽抽噎噎，似乎要哭了。他將保溫桶還給她，道，「你快回海城吧，明天還要上課。」
「那你——」她有點羞，「會按時吃飯？會和我聯繫嗎？」
「會。」他回答得很乾脆。
韓振氣喘吁吁跑過來，見了姚夏便要吼，周臾示意他安靜。
「把她送車站去吧。」周臾溫和道，「路上注意安全。」
「你呢？」姚夏依然不放心。
「我去醫院看看。」周臾回答。
韓振怪叫一聲，「我艹，你終於捨得去醫院啦？想通了？還是終於曉得我壓力有多大了？祖宗啊，你天天蹲辦公室是好事，可身體垮了，大佬們罵得是我。堂堂一杭城大高材生，給你當跑腿的生活助理。」
「別貧了，快走吧。」周臾沖他們揮揮手。
姚夏依依不捨，想再說點什麼。韓振道，「姑娘，細水長流啊，人都啃喝你湯了，還怕沒以後呢？」
她這才低了頭，慢慢走開了。
周臾面目表情地看着離開的兩人，轉身回了住處。
日曆擺在枱面上，距離六月二十也只有二十來天，時間有點緊張。
健身房的教練說周臾的身體底子很不錯，只前面幾個月荒蕪了，導致肌肉縮水身材瘦削。若要恢復肌肉和力量，每天一兩個小時的基礎訓練配合飲食計劃，二十天足夠了。
周臾很滿意，買了一個月的私教課程，請了半個月的假。
跑步機上甩汗，拉鐵增加重量，柔韌訓練的時候將手機擺在面前，冷眼旁觀嚴林和尤琪溝通。味覺幾乎消失，縱然是難吃的肌肉餐也能全塞口中。
姚夏偶爾周末過來，在休息區的時候會問，「怎麼突然練得這麼辛苦？」
他自顧自擦汗，在姑娘快要喪失勇氣的時候回了一句，「前段時間身體太差了。」
「現在都好了嗎？」
「好了！」
姚夏驚喜，「不去醫院看看也可以？」
「只是失眠和胃口不好而已，一旦下定決心，沒有任何猶豫之後身體會自己調整好的。」周臾丟開毛巾，重新回去。
她想了許久他的話，沒太明白是什麼意思。
然而鄭蔚藍卻在恭喜他，「周臾那個人其實很怪癖的，對着很多人的時候妙語連珠態度謙和，其實私下並不好說話。他現在能跟你說點心事，已經算是很大的進步了。小夏，一定要加油，我很看好你。」
姚夏覺得鄭蔚藍確實是一個很好的朋友，對愛情堅定，熱心幫助嚴林，對自己也從不放棄。如果沒有她，她根本沒勇氣再站在周臾面前。然而她也好奇過，周臾為什麼和尤琪分手？
鄭蔚藍給的原因很簡單，「你什麼地方比不上尤琪？比她年輕，漂亮，家庭條件也很優越，周臾選你才是正確的。」
「要是這樣，他為什麼表現得——」
鄭蔚藍笑了，「這就是知識分子的面子問題。你呀，記住了，像周臾這樣走學術路線的男人，名聲和生命一樣重要。你要和他有結果，就得委屈自己。知道尤琪為什麼被放棄嗎？太任性了，不懂事，這種關鍵時候還出國讀書。周臾怎麼可能和她異地？」
姚夏點頭，覺得很有道理。她有些羞澀地看着調整跑步機的周臾，長身玉立，秀眉俊眼，腰腹處的運動服上一大片的汗漬。如果能被他抱一抱，她願死在他懷裏。
周臾完成鍛煉后，帶姚夏去吃沙拉和牛肉。他已經完全恢復體力，緊繃的皮膚下是結實的肌肉，兩眼神光內斂。他點了菜后問，「你和鄭蔚藍還有聯繫？」
基於之前論壇的事故，姚夏不清楚他問這問題的目的，猶豫着不敢回答。
「下個周我有事回一趟海城大。」
這是在交待行蹤嗎？姚夏忍住興奮，臉頰微紅，「那我在海城大等你？」
「請她一起吃個飯。」他想了想，「周日下午我去學校接你們。」
姚夏連連點頭，生怕晚了他會後悔。
整個吃飯的過程沒有再交談，周臾快速吃完自己的沙拉和牛排，安靜地看着她吃。他並不催促，只偶爾低頭看看手機，彷彿捕捉到什麼有趣的東西，嘴角會掛起微笑。
姚夏暈乎乎地被他送上回海城的車站，擺手再見說了海城見。她緊緊按住胸口上車，坐到座位上便和鄭蔚藍分享。
「今天中午他主動邀請我一起吃午飯了，還問我和你有沒有聯繫。他下周回海城大辦事，要請咱們一起吃飯。」
鄭蔚藍有點奇怪，「請你，還是——」
「請我們。」
「我們？」鄭蔚藍拒絕，「我就不用了吧？當你們電燈泡多不好？」
姚夏期期艾艾，「你來吧，我一個人有點害怕。」
「害怕什麼？」
她有點不好意思，「他現在比以前還冷冰冰，一天能和我講上十句話都算很好了。有你在的話，氣氛會好些。」
鄭蔚藍明白，這是要她去熱場和做推手了。姚夏雖說是富家女，大概由於父母的冷淡，嫉妒缺愛又自卑。她主動在論壇上聯繫她后，來來往往約一年，對她了如指掌。托她的福，辦了好幾件想辦的事，現在拒絕的話，恐怕會不太方便。她權衡一番后，「這樣，我先和你們一起去，半道找個借口走，你看行不？」
姚夏只求有人陪，而鄭蔚藍是她所有朋友里最有能力的，自然無不可。
鄭蔚藍掛了電話后查詢了自己的日程安排，下個周末的日期恰好是六月二十號，有點巧。她能在幾個人之間斡旋，靠的是細心膽大臉皮厚，因此不是很放心。
嚴林為人小氣陰鬱，最近事業上極度不順，也在考慮跳槽去別的城市。然而他對周臾的恨太深，再加持了對尤琪的執念，勢必是要在六月二十日干點什麼。她本意只幫忙約人，不管他要做什麼，現在卻覺得有點麻煩了。
想來想去，聯繫尤琪怕打草驚蛇；和嚴林繼續商量卻怕留下書面證據，如此，就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好了。畢竟，周臾請客吃飯，公眾場合，又有姚夏在，他能幹什麼呢？
時間過得匆忙，很快到了周末。
周臾起了個大早，繞着學校的綠道跑了兩圈，滿身大汗。回宿舍沖澡，換了一身寬鬆運動裝，將陸續網購的甩棍、麻藥、繩子塞運動包里。之後去實驗室，資料備份，交接清單，電腦清空。
最後，他去了韓振的宿舍。
韓振頭個晚上和妹子通宵遊戲，正在春夢之中，結果被拖了起來。他的抱怨還沒出口，一個文件夾從頭頂上砸下來。
「實驗室的鑰匙，密碼，卡，還有資料文檔清單——」
這是要幹什麼？
「我出門一趟，可能要幾天，你看好家門。」
韓振剛要答應，人甩門出去了。他抓了抓腦袋，將文件夾丟床頭，繼續和周公約會。
從杭城開車去海城，一路高速，得八個小時。
周臾速度不慢，中午在服務站隨意吃了些套餐，下午五點左右抵達海城大。
手機屏幕上代表三人的光點全部匯聚在海城大，顯然已經各自準備好了。他給姚夏發了一條短訊，「哪裏？」
姚夏回得飛快，一個定位。
他把車停在學校門口停車場的隱蔽處，回道，「等我半個小時，剛進城。」
她笑臉回了OK。
嚴林的光點落在教工舍的門口，輕微幅度的搖擺，顯然在等尤琪。十分鐘后，開始向學校外面移動，速度有點慢，顯然是步行。
周臾啟動車，開向姚夏所在的位置，堪堪與光點擦身而過。
尤琪穿着一件白色的帶蕾絲小衣服，下身配了鉛筆褲，平地涼鞋。她果然瘦了很多，下巴尖尖的，手腕骨很細，吊在上面的黑色皮包繩子幾乎勒入肉中。
他眨了眨眼睛，將車窗玻璃升起，踩了油門去女生宿舍。
姚夏和鄭蔚藍在等，一個穿了白色的小裙子，另一個則是長款的淑女裙。
周臾按了按喇叭，姚夏立刻回頭，見了車牌后立刻笑容滿面地衝過來。鄭蔚藍則是帶着審慎，慢慢跟在後面。他調整面部表情，柔和了眼中的銳氣，剛要推車門出去，卻見方曉玥從側面小路轉出來，好奇地看向鄭蔚藍。
他遲疑了一下，姚夏卻已經拉開了副駕門，含羞帶怯地看着他。
鄭蔚藍也緊接着上了後座，微笑道，「周臾，你好。沒想到咱們還有見面的機會。」
他點點頭，「坐好，我要開車了。」
有點太着急了，然而他不想被方曉玥看見。
姚夏聽話地坐好，扣上安全帶；鄭蔚藍一手拉上車門，遠遠見了方曉玥，居然探頭出去，招呼了一聲。
姚夏心急地看一眼周臾，生怕他生氣。
周臾卻穩穩地啟動車，看不出任何異常。同時，車緩緩地向方曉玥開去，方便鄭蔚藍和她說話。
他看見方曉玥視線定住，看見他后眼睛緩緩張大，爾後臉色變得難看極了。她很生硬地給了鄭蔚藍一個冷臉，轉頭想對他說點什麼，最終卻翻了一個白眼。
尤琪的朋友，和她一樣都是藏不住自己的人。
周臾心裏微微高興了，又按了一下喇叭，腳稍微重了點，逐漸甩開方曉玥。
鄭蔚藍在後面道，「姚夏，尤琪的朋友相當不喜歡我們呢。」
姚夏沒吭聲，安靜地看着周臾。
他翹了翹嘴角，道，「這影響不了什麼。」